”是已至此，已然無可挽回，母親就當不曾生養(yǎng)過我吧。”
”你打定主意不同我回去星佑了？”
”星佑王族子弟眾多，王姬就九個，多我一個嫌多，少我一個不少。唯一對不起的是母妃的養(yǎng)育之恩。”
”星佑有很多王姬，我卻只生有你一個孩子!我費勁心力培養(yǎng)你，你卻是這般待我，為了個認識沒幾日就讓你有了孩子的男人，你好得很，夜獻寧!”說完這話，怒急攻心，她嘔出一口血來。
眼看她轉身以為要放棄離開的時候，哪里料到她一個回馬槍攻向長旭，長旭疾速躲開，有位就近眼力的三百士快速跳下戰(zhàn)馬，伸腿一蹬將坐騎推向他，長旭快速上馬接招，又另有三百士向他遞出兵器，是和玄姬手中所持，差別不大的一柄長槍。
玄姬再次攻來，長旭一個反手格擋，玄姬便覺得虎口發(fā)麻，情知不是對手，卻仍舊挺槍而上，長旭則謹慎接招，唯恐失手誤傷了岳母，致使阿獻為難。
玄姬真正的本領在于用兵布陣，論單打獨斗，單兵對陣的實力雖不算高明，但也有些本事在身上，戰(zhàn)勝尋常的敵手也不在話下，可遭遇姜越天姜長旭這類速度力量本就占絕對優(yōu)勢又久經(jīng)訓練且常年戎馬沙場的天賦型選手，真正千里挑一的大能者，實力的差距就顯而易見了。
長旭出了一腦門子汗了，心里實在不愿意同她打，可也情知岳母心中憤恨難以開解，總是得讓她打上這么一架，許能解解氣。只得小心奉陪。
玄姬這邊廂，耍了半天花槍，半點便宜沒占到，也尋不到絲毫破綻，一氣之下扔了花槍，略過人群從兵士手里順過一把大刀，一刀砍來同時口中不服道”再來比過!”然后就是連續(xù)幾刀襲來，長旭堪堪避過，口中贊道”好刀法!”卻不是違心夸贊，若是遇上尋常身法不夠靈活的武將給她這樣咄咄逼人的連環(huán)攻擊，不死也得重傷。
奈何來自刑天族的少主左肩王姜長旭是國主姜越天和右肩王姬承千之外，三千越武力值排行第三的大能者，縱橫全天下能與爭鋒者都屈指可數(shù)，他天賦異稟，反應神速，大刀鋒利的攻勢每每被他巧妙避過，加之身高體力的先天威勢彈壓過來，玄姬仍是半點便宜也討不到。
”玄姬可是星佑第一女戰(zhàn)神，她和左肩王動手，一直被咱王爺鉗制，王爺只守不攻的情況下頗有余力，左肩王大人這樣厲害呢嗎？”看熱鬧的兵士議論紛紛。
越天及時將方天畫戟扔給他御敵。這一下卻壞事了。
”原來左肩王大人就是在前線赫赫有名的戴著面具那位使方天畫戟的白甲戰(zhàn)神啊”，
”你這一說還真是，看他平時一副放蕩不羈的紈绔形象，原來藏的這樣深?！?/p>
隱匿在人群中的呂牧向風侯道”這姜長旭果然藏的深，屬下只是不明白那一閃而過的獸神之眼是怎么回事，刑天族的世子不是人神嗎，額頭怎么會有獸神痕跡?”
”將軍可分辨的出是哪類獸神的痕跡?”
”不太容易，很像是瑞獸麒麟，可是據(jù)聞勾陳大人不是未曾下界嗎？他縱前來，不也該是我們的人嗎，這是怎么回事？風相不妨去問問三十三天那位。”
眼見玄姬黑著臉沒有收手的意思，而姜長旭的身份就要暴露徹底，大刀已然攻擊至長旭臉側，越天及時閃身過來，以右手食指與中指緊緊夾住刀片，玄姬奮力拔刀而驚覺那刀被他壓制后，竟然半分不能撼動。
”玄姬夫人，事已至此，放手吧?！彼统恋穆曇艋厥幵诙希s轉過身，恍若未聞。
”姜長旭在此立誓，往后同阿獻好好過日子，此生只娶她一個，定不辜負于她，誓死護她周全，懇請岳母大人成全?！遍L旭退后一步，與她行了半跪之禮。
玄姬搖搖頭，嘆道”要我成全你倆未嘗不可，只怕我提的條件你不能答允。”
”但說無妨。”
”擇日，你和你的兩個結義兄弟率領一干臣屬歸降星佑，星佑可冊封你三個為左肩王，右肩王和南越王，從此這天下只有星佑國，沒有三千越。你可答允?”
聞言越天面露慍色，而長旭氣極反笑。
”岳母怕是弄錯了，小婿不過是一方領主，并非一國國君，舉國歸降這等大事，小婿是不具備此等權限的，非是不肯，恐怕不能。”
”那就做個你能的，你只需率領刑天族一眾舊部前來即可。姜越天能給你的待遇，星佑國主也可以?！?/p>
”夫人權限如此厲害，還能作神木宮里那位公孫大人的主?”
”風相和呂牧大人隨我同來的，手里掌握了相關國書，我國誠意也盡在此?左肩王大人若肯答允，玄姬自然承認我兒是覓得了佳婿?！?/p>
越天看向長旭，卻見他拿起個羽毛扇子，扇了扇笑道”岳母要失望了，忠臣不事二主，叛國這等事，姜某是做不來的。”
”好個有志男兒，但愿你一直這么硬氣。我只問你，既然你做不得叛國的事，我女兒就做得?!”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岳母也只好認了?！?/p>
玄姬卻忽然走近他低聲道”姜長旭，你的真實身份瞞得了別人，卻總瞞不過我去，今日一戰(zhàn)你已然暴露，只怕要不了多久，我什么也不用做，你卻要回瑤池領罰了。”
這短短幾句長旭卻聽得心驚肉跳，感覺要窒息了，心里忽然明鏡似的，她葉云戈本是九天玄女臨凡，不是轉世是奉旨臨凡，她只需看一眼，一切自然一清二楚。
看見他驚的發(fā)抖的模樣，越天走過來輕拍他安慰，”二慧不怕，都有大哥在呢?！?/p>
”阿獻你過來，我同你說兩句話便走了?！毙s回頭看向夜獻寧。
”母妃?！币公I寧來到玄姬身邊。
”你自幼聰慧異于常人，我于是親授你文才武略一身本領，你也不辜負我期望，學有所得，可惜本是要培養(yǎng)你成為能與公孫慶陽抗衡的護國女將軍，最起碼能做到一點，就算你不是元妃所出，也不敢有人輕易來欺你辱你，可惜我的女兒是個糊涂的不爭氣的，那姜長旭一看即知是個不可靠的，娘還是怕你吃虧，我若不幸亡故，無人繼續(xù)護你，你就去九幽虛危山找白思樂，她是我是同門師妹可作托付?！?/p>
夜獻寧難以理解的聽著這一番話，聽著仿佛是在交代遺言一般。
”母妃，我。。?！?/p>
”你只須牢記我的話就是!”言畢轉過身率眾離開，再也不看女兒一眼。
然后就出現(xiàn)了蝗災。
鋪天蓋地，遮天蔽日。
飛的快數(shù)量多，咀嚼厲害吃的也快，實力詮釋寸草不留，百姓害怕死了。
堯初此時的腦子里閃過好多個片段，一群人在水田邊琢磨應對蝗災的事。
”都說旱極而蝗，此地河流湖泊遍布，降水也多，不是缺水的旱季，為何憑空出現(xiàn)了?”彗初說
”說那些有的沒的做什么?還不快過來幫忙生火，大人可說了，誰解決的最少，晚上只給吃烤蝗蟲。再給你一塊火石，不想吃蝗蟲就快過來干活?！闭f這話的是個陌生又熟悉的臉孔，他聽見他們喊他”姜不遜”。
”所以當年的蝗災是怎么處理的？”夏離問。
”起初，是用火，御風的獸神和火族獸神彼此配合，這顯然不適用于如今的情況?！眻虺跸肓讼搿?/p>
”你想起從前了?”大家有些驚訝于他的話。
”只是些零星片段。”
”想了好多招數(shù)，咱們去對面問問官差的辦法吧，說不定人家自有妙計，我等白操心呢。”
才走到門口就見一批官差提著好多大大小小的籠子進來，悉數(shù)堆在門前，要進門都無處下腳，嘰里呱啦，一片吵鬧聲中能識別出應該是些青蛙和鴨子。
”這是什么意思？”
”這兩個動物是飛蝗的天敵，這招顯然比火攻聰明，成本也相對低。”夏離道?！惫斫鹧蛉ゲ樘搅耍麄冞€派了官差出門在不遠處挖坑，試圖結合篝火驅逐的方法，將撲火飛蝗坑殺。本地的官差似乎很是得心應手。想不想去看看熱鬧?”
”當年，我也這么干過?”堯初說道。
”什么？”
”我記得一些這段經(jīng)歷，就是用青蛙和篝火坑殺的方法滅蝗?！眻虺鯘u漸肯定起來。
”一千多年前，人們對飛蝗這種未知的毀壞性生物多半是心存敬畏的，你決心坑殺不會遭到大巫的反對嗎？”夏離問道。
”會啊”
”但是有人勸退了大巫，她說，既然是毀壞性的蟲子，給莊稼和百姓帶來不可逆轉的實質性的傷害，那就是有害的，算什么神明，分明是魔鬼，就該被消滅掉。越怕它，它只會更猖狂?！眻虺跣α?。
”我干的？”夏離若有所思。
”你記起來了？我的祭司大人?”
”那倒沒有，但是聽上去覺得像是本座會說的話?！?/p>
說著話一隊人鬼獸已經(jīng)到了衙役作業(yè)的地方，他們這隊委實非人太多，不敢驚動官府，只遠遠站著觀望。
過了傍晚，日頭落山天色已暗，就見衙役們在挖好的坑前架起來篝火，無數(shù)飛蝗撲進火里燒死的不計其數(shù)，后面死的活的都被衙役們一并埋進坑里。
張望一番發(fā)現(xiàn)附近還有好多這種深坑，旁邊豎起八字型帆布，應該也是坑殺飛蝗用的。
”蝗蟲喝多了，怎么自殺起來?”鬼金羊看著大片飛蝗撲火的場景不太理解。
”飛蟲撲火是物種本身的'趨光性'使然?！?/p>
”原來如此，國主大人真是淵博??！這本地縣官倒和大人一般聰慧淵博，你兩個隔了千年卻想到一處去了?！惫斫鹧虺绨莸?，一雙精明的眼珠子卻在眼眶里滴溜溜亂轉。
夏離卻忽然想起，”這飛蝗是玄姬引來的嗎？”
”因為后面發(fā)生的事，人們都下意識的覺得和玄姬有關，可是，聽了很多過往故事，加上那個我自己偶爾記起的片段，姜某卻想到了另一個更有可能相關的人。因為有個說法叫'旱極而蝗'。這飛蝗也許會指引我們重會另一位故人。”
”還是說玄姬吧，她后面作了什么被射殺了？”
”她就只彈了首曲子?！?/p>
”僅此而已?”
那天清晨，疲憊于清除飛蝗的數(shù)個喧囂的不眠夜，原本睡的沉的所有的人都被悠揚的琴聲叫醒，悠揚舒緩的曲調壓碎了蝗災帶來的人心惶惶，使人浮躁的心情沉淀下來。
然后大概半個時辰之后，如潺潺流水的柔和琴聲慢慢變得輕快起來，人的眼前仿佛能出現(xiàn)一副溪流出山澗的動態(tài)畫面，隨著琴聲推進，溪流漸入窄道，原本從容淡定的溪流逐漸急促起來，漸次緊張，既而變得迫不及待，琴聲急迫的節(jié)奏日漸激烈，忽而如停止不了的鼓點一般，下一時又轟隆如鐘聲激蕩，下一刻又煊赫如鼓角爭鳴，執(zhí)琴似有使不完用不盡的力量，漸漸的已然分辨不出是什么聲響，只覺得嗡嗡不絕，音量漸次變大如今已經(jīng)震耳欲聾。
堵住耳朵已然來不及，音樂以微微緩慢之勢牽引所有人深入其中，除了近乎耳鳴的崩潰感，還有心跳，穿耳的魔音又以鼓點形式出現(xiàn)，漸次加快，引的人心跳加劇，隨著洶涌的攻勢越演越烈，越來越多的百姓和兵士隨著魔音癱在地上，捂著胸口劇烈的疼痛感，心率過速，吐血而亡。
其實烈日當空，空氣熱的要灼燒起來，湖水干涸，地面龜裂，山清水秀的一處溝谷瞬間荒蕪開來。
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三千越男女老少光是百姓包括嗷嗷啼哭的小娃娃，就已經(jīng)死傷過千。兵士經(jīng)過訓練身體素質要好些，也傷亡過百?！?/p>
”尋常的琴恐怕沒有這般力量。玄姬彈得莫非是傳聞中的，傳聞中的……不知為何，這一名器，我實在記不起來了?！?/p>
”伏羲琴。”
”玄姬果真該死，后來你們在哪里找到了玄姬和伏羲琴?”
”斥候的速度還不錯，回報說她出現(xiàn)在摩天嶺落雁峰峰頂，叫作'摘星臺'的地方。承千有外務在身，我手里也有棘手之事，帶人前往峰頂射殺施法者的任務便宿命般落在整個東荒騎射功夫排名第三的左肩王身上。夜獻寧無奈之下，只好扶著玄姬棺槨回去了星佑，其余的不必細述了吧!”
”百姓和兵士死傷嚴重，這樣緊要的時候，你有什么棘手的事不去幫忙?”
”這一段你一點記憶都沒有了?我當時就不應該管你，省的今天同我抬扛?！痹教煊行┥鷼狻?/p>
”我?我也灼傷的很重嗎？不能吧?！?/p>
”你是火系星神，這個魔音叫作'烈日灼心'，照常理說你應該是受影響最小的，可是玄姬是帶著魚死網(wǎng)破的打算來的，除了伏羲琴彈奏的'烈日灼心'，她還帶來了白應龍?！?/p>
”白應龍?”
”他是冰神，使了大招'千里冰封'，因為出招之前沒有預警，動作又極快，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變成紅冰雕了?！毕氲疆敃r的詭異情形，彗初有些忍俊不禁。
”我這樣遜過?”夏離簡直難以置信。
”是玄姬，她早聽說你的武力值，就怕對上你沒有勝算，所以游說了客居神木宮的白應龍來對付你。須知，敵在暗處我在明，別人處心積慮的設計原本就很應對。白應龍將能凍上千里冰川的冰凍力都點在你的居所了，你當時沒直接凍死，一是你氣運未盡命不該絕，另一點就是幸虧了國主大人及時將你救出。”震煜插話道。
”我運氣屬實不錯?！?/p>
”哼，什么運氣，是國主大人上心，別人都疲于應付烈日灼心帶來的戰(zhàn)損，只有大人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光救助你一個就花了大人三天三夜，你再不醒轉大人都要氣絕了。
你呢，想想你后來又做了什么!大人眼盲心瞎，我等可不瞎?！?/p>
”你是？”眾人發(fā)現(xiàn)一個縣官打扮的官員不知何時踱步過來。
他與震煜等高大威猛的身材頗有些不同，和其他幾個同款大只的男人相比，他顯得纖細不少，整個人看上去瘦長蒼白骨節(jié)分明，站在那里像個竹竿子一樣，細長的眉目，瘦削的臉面。
”越文，你怎么成了這里的縣官，既然轉世在這，怎么還會認得出我等舊識?”震煜先認出他來。
”越文?”
”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是一千年前三千越國的六衛(wèi)之一的近衛(wèi)，是左首領，在國主大人身邊侍奉多年的越文。我這此地轉世多年，無意間被隨身佩戴的玉琮點醒千百年前的記憶。”
”玉琮?”眾人還沒明白關竅就見夏離上前薅住他，”你最好把之前的話說清楚，我做過什么，你什么意思？”
”還有，這玉琮材料金貴，制作繁復，一千年前的話，當屬王族貴重之物，尊崇如護國左肩王和右肩王，尚不能有，你區(qū)區(qū)一個衛(wèi)軍統(tǒng)領，又怎么配有這個?”
他卻避重就輕的轉移話題道”當年我三千越精銳六衛(wèi)三百士縱橫天下鮮有敵手，與后世的東府兵魏武卒齊名，為何會敗給星佑那些無能之輩手里，你不清楚嗎？因為軍事情報大量泄露，因為有你這樣的細作!”
”星佑國勝出的關鍵乃是國主是明君，石卯城原本人也算才濟濟，可不是你所謂的'無能之輩'，而你，你憑什么說我是敵國細作?”
”憑你個威名赫赫的女將軍一招敗給白應龍，以此困住國主，害我三千越險些折損在玄姬一個婦孺手里。
還憑弒殺我族精銳的主力戰(zhàn)將青龍風云澈白虎常躍都是你同門師兄弟!這些依據(jù)夠不夠證明當年害得我族慘敗，國主背負'戰(zhàn)之罪'不得好死的幕后背叛者就是你，朱雀將軍夏離!”
他的話像尖銳的利刃插入所有人心里。
”你的話有什么可信度?你這么快將一桶臟水迫不及待地潑在我身上，倒像是心虛的表現(xiàn)，到底誰是細作，我看不好說。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