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細作
”還有，我一個細作，失敗得把自己害得魂魄碎裂，墮入幽冥鬼城，這結(jié)果可與本座的能力并不相符。我若真是細作，不應該和風云澈常躍一般，高居南天，坐穩(wěn)南方星主之位嗎？
反倒是你，越文大人，你的主子們大都悲慘收場，你看看你們尊貴的右肩王大人，為了見故人一面都將自己熬成天尸鬼王了，你一個近衛(wèi)倒是混的風生水起，投胎二十世，幾乎世世達官顯貴，就只要與主子見面這一番才屈居縣官，可把你委屈壞了吧？”
”你!”越文臉色灰白被他堵的半天說不出話，隔了許久才逞強道”是大人在最后識破你的細作身份，用盡全力擊碎你肉身，廢除你一身功法，擊碎你靈魄，將你推下誅仙臺落入鬼城。你兩個本是是分道揚鑣的孽緣。”說罷看向越天道”大人，屬下說得都是實情，這夏翩然真的是害了我族的罪魁禍首，不可信啊!”
”哼，演的跟真的似的，就憑你，也配來構(gòu)陷本座?！毕碾x將他一把摔在地上。她的眼神卻沒有手法表現(xiàn)的堅定，她的大部分記憶破損了，很難語氣堅決的認定自己就是個正面角色，萬一真的有人派她潛入三千越去背刺姜越天呢，畢竟眼前這個近衛(wèi)的記憶要比她齊全，他又是跟隨姜越天多年的近隨。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僵持對立的兩人使得在場氣氛有些尷尬。
震煜試圖轉(zhuǎn)移矛盾和話題，他問彗初”既然清楚對面操控伏羲琴的很大可能是岳母，你沒有心軟的猶豫嗎?”
”其實當年”回避張月鹿冷淡的目光，彗初接過話題，還是試圖想要轉(zhuǎn)移矛盾”我心里清楚真正的操琴者可能是岳母，所以自然會想著手下留情，以我的騎射功夫，射下摘星臺的禍首不過頃刻之間就能完成，可是我心里猶豫，很是掙扎了半晌，才將箭矢往心口處射，想著與射中眉心相比，這是有生還的可能的。
可是岳母死志已存，并且為了離間我和阿獻，存心要把死因扣在我頭上，后來我們看了尸首，分明一根箭矢，兩處箭傷，是她自己把射歪的箭拔出來插入心口的，并且烈日灼心這個功法是有很多反噬力的，活下來的可能本就微乎其微，她自己應該清楚，可偏偏我就是當時執(zhí)箭者，那么多人眼睜睜看著，我說她不是死在我手里，只怕也沒人肯定?！彼鋈挥洲D(zhuǎn)向張月鹿指著她道”還有你，你根本就不是夜獻寧?！?/p>
諸人還來不及消化越文的指摘，心里卻又被他這一石子投射的激起千層浪。
”我是?！睆堅侣褂行┬奶摰姆瘩g。
他伸手撫摸了小腹處包扎起來的前幾日的劍傷，”你不是，你的魚腸劍確實是她佩戴在身邊的，可是我怎么會認錯自己的妻子，你與她又有八分相像，卻比她骨架子大一圈，所以，你其實是我和夜獻寧的女兒，你沒有死在中原大戰(zhàn)，后面玄姬留給你娘的人暗中救了你，是不是?我迷茫了好些天，這些都是推測的，也不知曉對是不對?”
張月鹿笑了，”你是人神，我是獸神，怎么說?”
”你外祖母是獸神，是世上第一只玄鳥，你是獸神有什么奇怪?！?/p>
”你轉(zhuǎn)世了二十次，認不清樣貌也是正常，你到底怎么認出我不是娘親的?”
”你娘對我的感情很深也很復雜，她看我的眼神不管愛恨都是很有溫度有情意的，你看我的樣子讓我感覺陌生的很，我可能對不起她，卻不會認錯她。不是都說我有'一雙兒女'，你哥哥呢也健在嗎，身在何處?”
”阿娘和你總共兩年時間，哪里可能生兩個娃娃，阿娘沒有生兒子，小鹿也沒有嫡親兄長，坊間都是誤傳，小鹿沒有兄長倒是認了個小一歲的弟弟，聽傳聞說其實是阿爹偷偷幫朋友養(yǎng)了個兒子，長得不錯，只是他說時機未到，不愿出來相認，小鹿也不敢多言多語。”
”朋友的孩兒?”堯初站起來忽然問道。
”你這么感興趣，莫非是幫你養(yǎng)的孩兒?”夏離不知何故，有點生氣。不料堯初更加生氣，聲音大語氣重，舉步逼近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哼，難道你也同人無媒茍合，未婚先孕搞大了誰家姑娘的肚子?”夏離冷臉諷刺道。
”無媒茍合?未婚先孕?你可真是好記性，自己做過什么壞事，統(tǒng)統(tǒng)忘了個干凈!”
”你說什么?!我……”
”我來幫你回憶回憶當時發(fā)生過什么?！彼f著在她脖頸處摩挲了一會兒取出一塊小手指頭長短粗細的玉璜出來，將自己衣兜里的一并拿出來對在一起，形成一塊完整的蛇形玉玦。越天將玉玦放貼置在她的額頭處。
一段段過往的細節(jié)慢慢回放在腦海里。千里冰封的寒意滲入肺腑，她冷的嘴唇發(fā)紫渾身發(fā)抖，直打哆嗦，覺得下一刻接近鬼門關的時候，便被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下意識的抵觸異性的靠近，她掙扎著要推開，聽見耳畔邊熟悉的聲音，他說，”別怕，是我?！苯教煲恢北е陨眢w的熱度為她續(xù)命，第二天下午的時候，見她已經(jīng)有所恢復可以出門了，他欲起身離開的時候拉住他手臂，晃了晃手上精致的栩栩如生的蛇狀的草編戒指，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姜越天從耳根處整張俊臉紅的要命，他嗓音低啞的求證，”你確定嗎，不會后悔?”她紅著臉搖搖頭”不后悔”。他低頭笑笑，手指輕點她鼻尖”那你忍住不要出聲，外面可站了一個院子的人?！闭f著放下帳子就來摟她。
然后就是整整一個半天之后，兩人才衣冠肅整的出現(xiàn)在人前。也是這時候也才聽說在摩天嶺落雁峰發(fā)難的玄姬夫人已死，夜獻寧扶著棺槨離開上虞，拋下才半歲大的孩子，就隨同風侯呂牧等回去了星佑。
然后不久，她就發(fā)現(xiàn)懷孕了，讓人有點意外的這是個孩子更像人類的十月懷胎的孕育方式，并非羽族，大概因為父親是人族。
悄悄生下這個孩兒，還來不及多看一眼，就被名義上的祝融族長帶回族里，實際上她被師尊捉回三十三重天，被關了起來，除非答允繼續(xù)以細作的星佑身份虛與委蛇，關鍵時候背刺姜越天輔助兩位師兄覆滅三千越，否則再也沒機會回去三千越，再也見不到姜越天和孩兒。
她細數(shù)過往的時候暗暗心驚，所以，越文并沒有說謊，我真的是星佑的細作，所以如今這般慘淡情形也是拜姜越天所賜，他還說什么要找到女媧石救我?倘若原本就是他害得我，算什么?彌補嗎？可當年，我背刺他，他又重傷了我，按理說我兩個合該兩不相欠了。
”那你娘她人在何處?”彗初想起真正的夜獻寧尚且不知蹤跡，追問道。
”娘當年傷心失望，怨恨阿爹怨恨外祖母，聽聞孩兒長到八歲的時候，她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直言不愿再入輪回與你相見，魂飛魄散徹底消失了，后來外祖母的人將我?guī)Т筚浳乙浑p魚腸劍說是母親遺物，外祖母本就先于母親亡故，孩兒也不曾見過她老人家。
就見彗初突然沉下臉面質(zhì)問”你明知我是你父親還舉劍刺殺，倒反天罡，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原本坐著的少女忽然站起來逼近他，”父親啊?你養(yǎng)過我一天嗎就敢自稱父親?你以類似今天'篝火坑蝗'的方式誘殺了外婆，離間了母親和外婆的關系，間接害死母親，我不過刺你一劍而已，這都是輕的!”
”你胡說什么!我什么時候設計誘殺你外婆了？明明是她一直咄咄逼人!”對于她的憤恨和怒意，長旭很有些不明所以。
”你把自己摘的可真干凈啊，你說外婆自己作死，你細想便知她本就被你逼的沒有活路，在外人看來，她唯一的女兒叛國和她叛國有什么分別?
她任務失敗后回到星佑就算一時不死，往后也只有被外祖父見疑，逐漸失信，哪怕她再有一個兒子或者她都還有條活路，彼時，她帶著風相和大將軍來此想必是簽了生死狀的，最后，她帶不走人，也殺不死你，她還能怎么辦呢，只能以讓你等付出最大代價的方式殉國了。
還有，堂堂三千越左肩王會不知道接觸女性的真實身份?你當然知道，你可能不是故意結(jié)識，卻可以順水推船。你想必也清楚性格使然，外婆自幼對母親教管苛刻嚴厲缺少溫潤柔和一面，所以你出現(xiàn)后，不過略施柔情小意，母親就心甘情愿跟你走了。
你愛娘親嗎？多半是有些的，可是能借機除掉玄姬夫人這樣善于排兵布陣的一代巾幗女將軍，這樣一個真正的勁敵，似乎是更有價值的事，不是嗎？”
”長旭!你!”震煜承千等一臉震驚的看向姜長旭。唯有夏離并不意外，再親近的人，我們也未必真正了解，這世上，唯有人心相對處，是咫尺之間不能盡料的。
姜長旭被親生女兒接二連三地一番質(zhì)問，說得蹲坐在地上，所有人第一次見這樣的他，他獨坐在墻角，抖著肩膀掩面哭泣。
半晌之后，他抬起頭來看向一眾人，緩緩地道:”姜某一生光明磊落，唯有此事，久愧于心，我承認起初結(jié)識阿獻是有些私心的，可是后面我與她情投意合絕非作假，阿獻為人簡單赤誠，比尋常姑娘多一分英武颯爽，我真心愛慕于她。我那時也是真心想要與她一起生活的，后面就那么一次喝多了做錯了事她便懷了我的孩子，其時我想后悔都來不及了，開弓了就有回頭箭，起初我也只是存了想拉攏的心思，并沒有想要逼死玄姬夫人，我也根本沒料到她那般剛烈決絕。小鹿，阿爹興許不是什么大好人，可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卑劣無恥。”
”都已經(jīng)過去，不可挽回了，其他當事人都不在了，怎么詮釋因果還不是由你?！睆堅侣箵u搖頭并不相信他的說辭。
”小鹿，你確實冤枉了你阿爹。”越天站了出來，”當年是我設計誘殺了玄姬，逼迫你母親離開三千越?！?/p>
”什么?”諸人大驚。
越天卻狀似坦然道，”八王姬和九王姬不一樣，她是我三千越勁敵玄姬唯一的女兒，是她一身文韜武略的親傳子弟，是生是死無論如何，她都絕不可以留在三千越。所以不是阿彗的主意，是我容不下她?！?/p>
”你倒的確是容不下她。什么原因你自己清楚。”承千看著他，莫名嘆道。
”你又知道什么？”
”我是碰巧知道那么點兒，小鹿出生那晚發(fā)生的事，我出門有事剛巧不小心看到了?！?/p>
”阿千!”長旭聞言惶然抬頭，近乎懇求的目光看向他。
”行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沒看到。”夏離卻抬頭看長旭和姜越天，以一種嚴肅而審視的目光。
另一邊，越天拉起摔在地上之后為了引起越天不滿，故意耍賴不起來的越文，越文抓抓頭發(fā)赧然道”我們這剛執(zhí)行的捕蝗的法子就是當年大人教咱們的舊招數(shù)，還頂管用的。早有衙役說'有一波奇怪家伙的一直在往這邊探頭探腦的撒摸'，屬下有些好奇就過來瞧瞧，誰想到是國主大人和昔日的列為兄弟?！?/p>
”虛頭巴腦!”鬼金羊聽得直撇嘴。
”右肩王大人，你的情況不大好啊！若不及時救治，只怕，只怕要有灰飛之虞?！痹轿目戳搜奂С星В@道。
”你知不知，怎樣能救?”聽了他的話，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堯初還是腦袋嗡嗡的。越文祖上都是本地的大巫，最懂看護救治之術法。
”也不知大人憂心的到底是右肩王還是翩然將軍?”越文嘲道。
”你且別管憂心誰，只說可有法子救治?”
”女媧石和雪蓮花都在昆侖山'淳物圣境'，只是翩然將軍這種情況，縱然有這兩樣寶物，要救治起來，過程也要繁雜得多，而且也不一定成功喚醒肉身?！?/p>
”喚醒?”
”是強行喚醒?；昶桥c肉身剝離，肉身離體太久，恐怕輕易難以彌合，即便是國主大人這樣的高手看護，沒有個一年半載都未必成得了?！?/p>
”我能不能修復好肉身，徹底醒過來如常人一般也說不準，是不是?”
”若是能請來真正的神明相護，把握還大些，將軍不是有很厲害的兩位師兄么?”
”請來厲害的師兄幫忙?然后呢，讓她和風云澈重返三十三天，再也不回來了，是嗎？”越天不愿意風云澈來，語氣很重。
”你若不愿意救，那是最好，若是如越文所言，當初我背叛你，而后你又重傷于我，我倆有來有往，豈非兩不相欠?倘若真的是我害得丟了江山，害得你合族盡滅，我倆隔著千萬人的血海深仇，是真正意義上的孽緣。
國主大人，此前承蒙一路關照，就到這吧，此后就請各自安好，就此別過，后悔無期?！?/p>
她起身不再看越天，向鬼金羊道”都準備的如何了？車馬都安頓好了嗎？”又向翼火蛇張月鹿道”你們是跟著我，還是同他們一道，自己選擇?！?/p>
越天卻捉住她勸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