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昭收住韁繩，戰(zhàn)馬人立而起，穩(wěn)穩(wěn)停在原地。
柳巧玉也跟著勒停馬匹，距離如此遠，感知不到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氣息。
“是突厥斥候？”柳巧玉猜測開口。
衛(wèi)昭瞇著眼，目光死死鎖著矮坡后那兩道模糊的影子。
“不像。”他喉間滾出兩個字，聲音壓得極低，“斥候不會這么堂而皇之露蹤跡，倒像是……故意引我們注意。”
風忽然變了向，沙土被卷起，遠處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沙塵中。
張欒直了直身子，通過二人輪廓相望，并不是突厥人的打扮，結合如今所處地界。
在她心頭涌出一人的名字，不等她開口，衛(wèi)昭搶先一步：“劉武周！尉遲敬德！”
此次唐軍北上就是為了剿滅劉武周，只是沒想到突厥竟派出阿史那部支援。
從戰(zhàn)爭開始以來，從未見過劉武周，這還是他第一次正面相見。
柳巧玉呼吸變得急促，這還真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尉遲敬德可是半步四品武師，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的住的。
張欒摸了摸自己胸口，從甲胄中取出那張完整的人皮，她攤在手中。
“他們想要的是我和人皮，將我交出，不會為難你們的。”張欒內心掙扎了片刻，做出決定。
能活一個是一個，至少不因為自己去連累他們。
衛(wèi)昭攥住張欒的手腕，將那張代表騰格里傳承的人皮，重新按回她懷里。
目光沉穩(wěn)，聲音壓得極低：“秦王有令，護你周全。哪怕是死，我也會死在你前面！”
一旁的柳巧玉同樣緊了緊手中長刀，從見到張欒臉上縫著曹符師兄人臉皮的那一刻開始，就已將她當做自己人。
短短幾天的相處，簡直與自己心目中的曹符師兄一模一樣，就差轉個性別了。
“欒妹妹，你要是被抓走了，以后我要怎么欣賞曹符師兄帥氣的臉頰？”
“放心，不會丟下你，當膽小鬼。”
張欒被兩人一左一右的態(tài)度說得心頭一熱，穿越而來才認識不到一個星期，比前世那些狐朋狗友強上了無數(shù)倍。
待視野稍清，矮坡后已顯出兩騎人馬。
劉武周身披亮銀甲，腰懸佩劍，面色冷峻地勒住馬韁。
目光定格在張欒身上：“姑娘，受驚了，還望給個面子挪步晉陽（太原）。”
在他身側的尉遲敬德手持雙鞭，鞭身黝黑，胯下戰(zhàn)馬不安地刨著蹄子，似乎害怕背上的漢子。
衛(wèi)昭將張欒從馬背上放下，短刀出鞘，寒光一閃：“早聞尉遲將軍蓋世無雙，小輩衛(wèi)昭請教！”
尉遲敬德喉嚨里發(fā)出聲悶笑，雙鞭在掌心轉了個圈：“小子你也配叫陣？”
在他眼里一位剛入五品的武師，和那些六品武師沒什么區(qū)別，頂多多用上幾分力罷了。
衛(wèi)昭示意張欒退后，自己則迎著尉遲敬德，短刀上泛著冷芒：“手底下見真章！”
話音未落，尉遲敬德已動了。
雙鞭出，一左一右纏向對方腰側。
衛(wèi)昭不退反進，矮身避開鞭子的瞬間，短刀直刺對方下盤。
他深知和對方硬力氣，沒有任何勝算，自己擅長偽裝刺殺，必須將被動轉為主動。
“來得好！”尉遲敬德見狀不閃不避，一拳轟出正對著衛(wèi)昭天靈蓋。
衛(wèi)昭只覺一股勁風當面壓來，堪比被巨石砸中。
他擰身借著矮身的勢頭，往側后方翻滾，短刀在地上劃出半道弧線，帶起的沙土恰好迷了尉遲敬德的眼。
“耍小聰明！”尉遲敬德怒喝，左手鞭橫掃而出，抽向衛(wèi)昭翻滾的軌跡。
這一鞭快如閃電，衛(wèi)昭避無可避，只能用短刀硬擋。
“鐺”
一聲脆響，短刀險些脫手，衛(wèi)昭只覺手臂發(fā)麻，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
肩頭卻還是被鞭梢掃到，甲胄裂開道口子，血瞬間滲了出來。
“衛(wèi)昭！”張欒看得心揪緊。
從雙方表現(xiàn)來看，分明就是老叟戲童，尉遲敬德連大氣都不帶喘一下。
劉武周見尉遲敬德興趣大勝，從馬鞍旁摘下牛角弓，反手抽出支雕翎箭搭在弦上。
“姑娘，若不愿挪步，就別怪武某魯莽了！”
他不想傷張欒性命，卻要讓她失去反抗之力。
柳巧玉身為司天臺的七品術士，最擅封禁之術。
此刻哪敢怠慢，當即咬破指尖，將血珠點在長刀刀背。
“鎖！”
隨著她一聲低喝，無數(shù)的靈力借助刀身化作刀氣，在空中交織成網(wǎng)，朝著劉武周的箭矢迎去。
“嗤啦——”
雕翎箭撞在符文網(wǎng)上，箭羽瞬間被金色紋路纏住，速度驟減。
“雕蟲小技。”劉武周冷哼一聲，第二支箭已搭在弦上，這次卻不再瞄準張欒，而是柳巧玉。
柳巧玉只覺耳廓一熱，箭還未射，就已被箭風刮出細血痕。
她心知自己的封禁之術擋不住劉武周全力施為，她若能邁入六品一列，最少得困住對方一段時間。
張欒握著人臉皮的手不由握緊，透過這一箭散發(fā)出的氣息，同樣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她想借用曹符的力量，心里卻響起柳巧玉說的話：如果再動用，會反噬而亡。
六品術師能抵的過五品武師么？
以下犯上從古至今都未有，她沒有那個把握，自己若死了，柳巧玉與衛(wèi)昭真的一點生機都沒了。
只要現(xiàn)在答應對方，愿意一同回晉陽，至少能以自己性命作為籌碼，換取二人生路。
張欒的指尖在手中人皮上摩挲，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這張人皮可是騰格里的一半傳承。
阿史那·瑾也不過獲得了一半傳承罷了，他就能以二十出頭的年紀成就四品術師。
若將這張人臉皮與曹符的人臉皮融合一起，會不會有一線生機？
“拼了！”
她摸出針，劉武周的第二支箭已離弦，眼前刀氣凝聚的大網(wǎng)看就要崩碎。
張欒沒再猶豫，左手按住臉頰未縫合的一側，右手持針猛地刺入人皮的邊緣，再狠狠扎進自己的皮肉。
電弧夾雜著針線的刺痛竄過，她卻像感覺不到疼，銀針在指間翻飛。
在【心靈手巧】的堅持下，這張人皮完整的被縫在臉上。
【獲得天賦點＋1】
張欒腦海迸出一行文字，她卻沒有注意到，倆張人臉皮重合在一起，沒有立馬發(fā)生變化。
“欒妹妹你瘋了！”柳巧玉余光瞥見張欒所做，心中大驚。
單單一張曹符師兄的人臉皮已經(jīng)夠難處理，再加上一張人臉皮，真不要命啦！
“嗡～”
張欒耳邊響起一陣嗡鳴聲，隨后眼前突然失去了光彩，仿佛置身于一個黑白世界中。
周圍的一切都被定在原地，射碎靈力大網(wǎng)的箭矢，揮舞鞭打衛(wèi)昭的長鞭，甚至連空氣都靜止一瞬。
在黑白世界里，時間仿佛成了可以隨意揉捏的面團。
張欒眼睜睜看著遠處地平線裂開一道微光，一個身影從光中緩步走出。
那是？
那是一個少年…
不，是中年…
不對，是老者…
那道身影就這樣反復流轉，幼年、青年、老年交替閃現(xiàn)，最終在張欒面前定格成一個薩滿服飾的中年男子。
“吾是草原的風，是戈壁的沙，是所有傳承者血脈里的回響。”
“吾名阿史那·騰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