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馬車抵達了乾都。
巍峨的建筑,人頭攢動的熱鬧街道,曾幾何時,大周的嘉峪城也是如此。
只可惜,如今的大周,已然淪為了人間煉獄。
云絳顧不得百感交集,她發現,蕭寧夜正掀開簾子朝馬車外觀察。
“殿下,東邊酒樓上有可疑的人!”虞風小聲提醒。
蕭寧夜順著虞風提及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了鬼鬼祟祟的身影。
沖他來的!
沒想到他剛一進乾都,就被人捕獲了行蹤!
“在長街胡同口,你偷偷把我們放下來,再帶他們兜圈子吧!”
“遵命!”
蕭寧夜將身上的家伙什藏好,一改慵懶姿態。
“想不到,齊王殿下樹敵頗多啊!”
云絳忍不住揶揄。
距離他們踏進乾都的地界,也才區區半炷香的功夫,這位齊王殿下,就被其他人的耳目給盯上了。
她忽然覺得,倚仗蕭寧夜,就像上了賊船!
“多不多的,你和我,如今也是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了!”蕭寧夜同樣譏諷道,“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下去!”
“承殿下吉言!”
云絳暗暗咬牙切齒。
很快,馬車就到了長街胡同口,那是一條死胡同,蕭寧夜立刻下了馬車,云絳也緊隨其后。
“駕——”
虞風駕著馬車揚長而去。
很快,便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是跟蹤他們的人!
云絳心下一緊,“我們現在該......”
還沒等她把話說完,蕭寧夜便摟著她的腰飛身而起,直接躍到了胡同隔壁的酒樓上!
想不到,他竟然有此等身手?
云絳按捺住“砰砰”的心跳,直到蕭寧夜松開手。
他暗暗觀察著下方胡同里的動靜。
“人呢?怎么不見了?”
“說不定沒下馬車......”
“追!”
兩個男人立馬朝虞風駕車的方向奔去。
“他們是什么人?”
蕭寧夜雙眼微瞇,“你方才不是都說了嗎?本王樹敵頗多,所以,本王也記不清他們是誰的耳目了!”
云絳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抵達齊王府時,已經是酉時三刻了。
府內很寬敞,陳設也很簡單,與她想象中一個皇子該有的用度截然不符。
要么,就是他不受寵,宮里給的例銀和俸祿完全不夠府內開銷;
要么,就是他不喜奢靡,把銀子花在該花的地方,比如他的病軀。
不過,她更相信前者,事實也是如此,畢竟一個絕嗣的人,又能得皇家幾分青睞呢?
蕭寧夜給她安排了西面的一間廂房。
“對外,你便是本王新收的醫侍,對內,你我不必以主仆相稱,記住你的話,五年之期!”
蕭寧夜語氣淡淡,但警告之意卻很明顯。
云絳微微頷首,“是!”
“殿下,查出來了!”就在這時,虞風風塵仆仆地趕來。
他的衣擺上還有血污。
似乎注意到了云絳在場,虞風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我先告退了!”云絳識趣地離開了庭院。
待云絳走后,虞風這才朝蕭寧夜說道:
“是皇后的人!屬下已經將他們解決了!”
“哼!她還真是要將本王斬草除根啊!”
“此事,要不要稟明皇上?讓皇上定奪......”
“死無對證,罷了!不過本王受她挾制多年,也該反擊了!通知玄羽,約林掌柜明日午時于抱月齋一敘!”
“遵命!”
待虞風離開后,蕭寧夜再也支撐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連日的奔波勞累,他的身子已然吃不消了,明日,還得讓閑叔來一趟。
順便,查查她的老底!
想到這,蕭寧夜看向西面廂房,狹長的眼底劃過了一絲轉瞬即逝的異樣。
日上三竿,云絳才悠悠轉醒。
這一夜,她睡得很安穩。
待她梳洗完畢步入大堂后,竟然沒發現蕭寧夜和虞風的身影。
只有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朝她走來。
“你就是齊王殿下從醫圣隋泊那兒,帶回來的醫侍?”
云絳朝其福了福身,“是!敢問閣下是?”
“姑娘不必多禮!老夫乃太醫丞姜閑,奉命按時來齊王府給殿下看診!”
太醫丞?
云絳腦海里迅速浮現北楚皇宮內的一眾太醫,愣是想不起來有“姜閑”這號人物。
許是其太過低調,又許是她前世并未和這位姜太醫打過交道吧!
“聽齊王殿下說,你小小年紀,便得隋泊大人真傳,習得一手好醫術,姜某不才,想和姑娘討教一番,不知云姑娘可否愿意?”
原來擱這兒等著她呢!
說到底,蕭寧夜還是信不過她。
云絳唇角微勾,“還請姜太醫賜教!”
姜閑拿出一張藥方,遞給云絳。
“這是鄙人閑暇時寫的一張方子,應對殿下的氣淤之癥,云姑娘瞧瞧,可有不妥之處?”
云絳接過藥方仔細看了看,“里面的幾味藥都是解淤癥的,丹參通行血脈,桃仁、川穹行氣,對殿下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但鄙人瞧過你帶來的草藥,里邊的秋桑、辛夷,與丹參、川穹相沖,這,又該當何解?”
藥性一旦相沖,輕則能讓食用者中毒,重則能讓人喪命。
姜太醫,這是在考究她是否精通藥理。
“師祖托我帶來的那些草藥,都是根治殿下郁癥的,殿下平日里憂思過重,身體又在幼時落下了病根,如今想要根治,已經是癡人說夢,只能通過平日里的調理,先解郁癥再說,至于氣淤之癥,容半年后再解,豈不穩妥?”
蕭寧夜身患兩種病癥,一種是郁癥,另外一種是氣淤之癥。
在椋山時,師祖就分析過,氣淤之癥雖來勢洶洶,但好在沒傷及蕭寧夜的根基,可以徐徐圖之。
但郁癥不同,如果不立刻干預,恐怕蕭寧夜撐不過三年。
如果姜太醫有辦法治療郁癥,也不至于讓蕭寧夜驅車前往鄴城,拜會師祖了。
“你可知,殿下年紀輕輕,是如何患上這些病癥的?”
云絳微怔,前世,她只聽宮人說過,蕭寧夜是和太子蕭沐淵,在御花園玩耍時,不幸被假山上的落石砸中,無形中傷及了要害。
見蕭寧夜的下身鮮血淋漓,太子一下子就慌了神,連忙沖到長春宮稟明皇后。
后來,皇后便帶了太醫前去救治,可惜為時已晚,蕭寧夜還是淪為了和太監一樣的下場。
堂堂皇子,卻一朝之間成為了全乾都的笑話,也不知道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捱過來的。
“世人皆知齊王是被落石砸中了要害,卻不知他的傷,并非外力,而是中毒!”
姜閑的話猛然打斷了云絳游離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