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的火光映紅了半個縣衙后院,虞君霜臨窗而立,夜風(fēng)掀起她未束的青絲。黑衣人在火舌吞吐間與她四目相對,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大人小心!”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虞君霜廣袖翻卷,竟用兩根纖纖玉指凌空夾住箭矢。箭簇上幽藍(lán)的寒光顯示淬了劇毒。
她眸光一冷,反手將箭擲回——黑衣人悶哼一聲,肩頭綻開血花,轉(zhuǎn)身消失在濃煙中。
“不必追了。”虞君霜攔住欲追擊的衙役,指尖摩挲著箭桿上細(xì)微的紋路。這是軍制箭矢,箭尾翎毛的捆扎方式分明是邊軍手法。
晨光初現(xiàn)時,虞君霜已換上一襲月白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銀釵,正在驗看昨夜繳獲的箭矢。
趙師爺匆匆進(jìn)來,胡須上還沾著晨露:“大人,青云觀的道姑們...”
“跑了?”虞君霜頭也不抬,用銀針挑開箭尾的纏線。
“不是...是死了。”趙師爺聲音發(fā)顫,“今早樵夫發(fā)現(xiàn),全觀十二人,都吊死在觀后的老槐樹上。”
銀針在虞君霜指間一頓。她緩緩抬頭,晨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細(xì)碎的光影,襯得那雙鳳眼愈發(fā)清冷逼人:“備馬,去青云觀。”
青蘿山霧氣繚繞,十二具素衣尸體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像一串慘白的風(fēng)鈴。虞君霜仔細(xì)檢查每具尸體,在靜玄師太貼身衣物里發(fā)現(xiàn)半張燒焦的絹帕,上面隱約可見“地宮...七...”等字樣。
“大人,這觀里里外外都搜遍了...”昭陵抹著汗跑來。
虞君霜突然駐足在大殿的蓮花座前。這座鎏金蓮臺是觀中主神像的底座,蓮瓣上的金漆卻有幾處異常磨損。她俯身輕叩蓮臺,傳來空洞的回響。
“砸開。”
隨著蓮臺碎裂,一條幽深的地道顯露出來。地道盡頭是間石室,墻上掛滿各地官員與神秘人的往來密函,最顯眼處懸著一幅寧王府地形圖,某處院落被朱砂重重圈起。
“這...”昭陵倒吸涼氣。
虞君霜卻將目光鎖定在石案上的青銅匣。匣開瞬間,異香撲鼻——里面整齊碼放著七朵金蓮,每朵蓮花蕊心都嵌著不同顏色的寶石。
“七蓮幫的幫主信物。”她拈起赤蓮,花瓣突然彈開,露出里面微型卷軸。展開后是份名單,首位赫然寫著:“靖川縣丞,周明德”
眾人變色。周縣丞是虞君霜的副手,今晨還與她共商案情。
回城路上,虞君霜命人暗中包圍縣丞府邸,自己則繞道去了城西的舊書肆。店主是個瞎眼老翁,見她進(jìn)來,顫巍巍捧出個包袱:“姑娘要的《妙法蓮華經(jīng)》注釋本,老朽找到了。”
包袱里卻是套夜行衣與易容用具。三更時分,一個灰衣小廝溜進(jìn)縣丞府后廚,正是易容后的虞君霜。
她輕車熟路摸到書房,聽見里面?zhèn)鱽碇芸h丞的聲音:“...必須趕在她發(fā)現(xiàn)地宮前...”
突然,頸后汗毛倒豎。虞君霜側(cè)身閃避,一柄短刀擦過耳際釘入門框。回頭見是個蒙面丫鬟,招式狠辣異常。兩人在狹小回廊間過招十余回合,虞君霜假意不敵,被對方一掌逼到墻角。
“七蓮幫的'青蓮使者'?”她突然輕笑,“可惜胭脂里摻了曼陀羅粉的味道太明顯。”
丫鬟聞言一怔,虞君霜趁機(jī)扣住她手腕命門,另一手扯下面紗——竟是周縣丞的續(xù)弦夫人林韞南!
“大人好眼力。”林韞南冷笑,嘴角突然溢出黑血,“但您永遠(yuǎn)找不到地宮...”話音未落便氣絕身亡。
虞君霜蹙眉,突然聽見書房傳來機(jī)關(guān)響動。她破門而入,只見周縣丞正要將一份名冊投入火盆。名冊將燼的殘頁上,隱約可見“蓮花地宮...祭...”等字。
“周大人好雅興,深夜焚詩?”虞君霜劍尖挑開火盆。
周縣丞面如死灰:“下官...下官只是...”
寒光一閃,軟劍已抵在他喉間:“青云觀十二口人命,程府兩條冤魂,還有我衙門的仵作老周...周大人午夜夢回時,可曾聽見他們的哭聲?”
次日清晨,縣衙鳴冤鼓突然被敲響。虞君霜升堂時,見堂下跪著個衣衫襤褸的少女,雙手捧著一方染血羅帕。
“民女...民女是程大小姐的貼身丫鬟翠兒...”少女抬頭,右臉赫然烙著朵蓮花疤痕,“那夜我看見...看見老爺和個戴金蓮面具的人...”
話未說完,一支弩箭穿透堂外人群,直取翠兒后心。虞君霜縱身撲去,羅帕在混亂中飄落——帕角繡著朵金蓮,蓮心處針腳組成個“寧”字。
“封鎖城門!”虞君霜抱起氣若游絲的翠兒,少女在她耳邊吐出最后幾個字:“地宮...在...蓮池下...”
當(dāng)夜,虞君霜獨自來到蓮花池。月光下池水如墨,她取出青銅匣中的七朵金蓮,按特定順序投入水中。池水突然旋轉(zhuǎn)下沉,露出條石階。地宮門前,七個蓮形凹槽赫然在目。
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放入信物時,背后傳來掌聲。回頭看見十余名黑衣人合圍而來,為首者摘下面具,竟是白日里“死去”的林韞南!
“虞大人果然聰慧。”林氏輕笑,“可惜這地宮是給您備的陵墓。”
虞君霜不慌不忙將金蓮嵌入門槽:“林夫人可知,為何圣上派我來靖川?”
石門轟然開啟的瞬間,無數(shù)弩箭從內(nèi)射出。林氏等人不及反應(yīng)便被釘成刺猬。地宮內(nèi)走出個戎裝女子,向虞君霜單膝跪地:“金鱗衛(wèi)第七隊,恭迎欽差大人!”
虞君霜解開發(fā)髻,取出那枚“如朕親臨”的金令:“傳令,按名單拿人。寧王府那邊...本官親自去。”
晨光再次籠罩縣衙時,虞君霜已換回官服,正提筆寫奏章。趙師爺捧著茶進(jìn)來,見她指尖有傷,驚道:“大人手怎么了?”
“無妨。”虞君霜望向窗外漸盛的日光,“被蓮刺扎了一下而已。”
案頭琉璃瓶里,一枝帶露的紅蓮正灼灼綻放。
暮色四合,虞君霜站在寧王府的朱漆大門前,身后跟著十二名金鱗衛(wèi)。她今日未著官服,反而穿了一襲輕紫色長沙襦裙,發(fā)間一支白珠青玉簪,腰間卻懸著那柄軟劍。守門侍衛(wèi)見她遞上的金令,臉色驟變,慌忙進(jìn)去通報。
不多時,王府總管疾步迎來:“虞大人,王爺正在宴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