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王府總管疾步迎來:“虞大人,王爺正在宴客,不知...”
“本官正是來赴宴的。”虞君霜唇角微揚,眸中卻寒光凜冽,“怎么,寧王府不歡迎欽差?”
總管額角滲出冷汗,只得躬身引路。穿過三重庭院,絲竹聲漸近。花廳內燈火通明,寧王裴琰正舉杯與賓客談笑,見虞君霜進來,笑容微微一滯。
“稀客啊。”寧王約莫四十出頭,面容儒雅,只眼底透著精光,“虞縣令今日怎么有雅興...”
“下官特來謝罪。”虞君霜盈盈下拜,廣袖垂落如云,“日前查案不慎驚擾王府屬官,實在罪過。”
滿座賓客鴉雀無聲。寧王把玩著酒杯,忽然笑道:“既然來了,就入席吧。正好今日有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
虞君霜從容入座,正對著一位戴金蓮面具的白衣人。她執壺自斟一杯,卻不急著飲,只輕嗅酒香:“好酒。可惜摻了斷腸草,味道就濁了。”
金面具人猛地站起,寧王卻抬手示意他坐下:“虞大人說笑了。”
“是說笑。”虞君霜突然將酒潑在地上,青石磚頓時滋滋作響,“就像王爺說七蓮幫與王府無關一樣可笑。”
滿座嘩然。寧王沉下臉:“虞君霜,你可知誣陷皇親是何罪?”
“下官自然知曉。”虞君霜從袖中取出一卷帛書,“所以特意帶了證據。這是程惜玉臨死前藏在銀簪中的血書,上面詳細記錄了七蓮幫如何借寧王府鹽引走私兵器的經過。”
金面具人突然暴起,手中匕首直刺虞君霜心口!她早有防備,軟劍如銀蛇出洞,挑開面具——露出周縣丞那張慘白的臉。
“周大人裝死的技術,比令夫人差遠了。”虞君霜劍尖抵住他咽喉,“地宮里的兵器已全部起獲,你還有何話說?”
寧王突然拍案大笑:“好!好個虞君霜!”他擊掌三下,數十名甲士涌入花廳,“可惜你今日走不出這王府了。”
虞君霜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個錦囊,倒出七顆蓮子:“王爺可認得這個?青云觀地宮里找到的,每顆蓮子中間都藏著七蓮幫與邊關守將的密信。”她拈起一顆輕輕掰開,“比如這顆,就寫著'臘月借寧王府車駕運弩機三百'...”
寧王臉色劇變,突然奪過身旁侍衛的刀向虞君霜劈來!她閃身避過,軟劍在寧王腕上劃出一道血痕。
“王爺何必著急?”虞君霜突然提高聲音,“大理寺的人應該已經到王府庫房了——您那些私造的龍袍玉璽,想必藏得不太嚴實。”
王府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火把照亮了半邊天空。一名金鱗衛疾步進來:“大人,圣旨到!”
宣旨太監帶著禁軍涌入花廳,寧王面如死灰地跪倒在地。虞君霜卻注意到周縣丞悄悄退向屏風后,她飛身追去,只見他按下機關,地上露出條暗道。
“大人小心!”金鱗衛驚呼。
虞君霜毫不猶豫躍入暗道。黑暗中只聽前方急促的腳步聲,她解下腰間香囊,取出顆夜明珠照亮。暗道盡頭是個小碼頭,周縣丞正解纜繩欲逃。
“周明德!”虞君霜厲喝,“程惜玉死前給你留了句話!”
周縣丞身形一頓,虞君霜趁機擲出軟劍,劍柄重重擊在他膝窩。捕快們一擁而上將其制服時,他突然獰笑:“你以為贏了?七蓮幫的根須早已...”
話未說完,他嘴角溢出黑血,頃刻斃命。虞君霜掰開他緊握的手,掌心是個蓮花形狀的烙鐵印記,中間刻著“二十三”。
回衙途中,虞君霜在馬車里仔細檢查從周縣丞身上搜出的玉佩。玉背面刻著首小詩:“蓮開七度劫火生,二十三子夜啼聲。”她忽然想起地宮名冊上那些編號,心底一沉——七蓮幫還有二十三個核心成員潛伏在朝野各處!
馬車突然急停。虞君霜挑簾一看,前方官道上跪著個披麻戴孝的少女,高舉狀紙:“求青天大老爺為民女伸冤!家父...家父是被七蓮幫害死的!”
少女抬頭時,虞君霜瞳孔微縮——她眉心的朱砂痣,竟與程惜玉生前畫的最后一幅觀音像一模一樣...
狀紙在虞君霜手中微微顫動。少女伏在地上,素白的孝衣襯得她身形單薄如紙,唯有眉心那點朱砂紅得刺目。
“民女蘇挽晴,家父蘇明遠,原為寧王府典簿。”少女聲音哽咽,“上月父親突然暴斃,臨終前塞給民女這個...”她從懷中取出一枚青玉環佩,“說若有不測,就帶著它去尋靖川縣令虞大人。”
虞君霜指尖一顫。那枚環佩她再熟悉不過——十五年前兄長虞鋮失蹤那夜,腰間掛的正是這樣一枚雙魚戲珠的玉佩!她不動聲色地接過,指腹摩挲到玉佩內側極細微的刻痕,是個“鋮”字。
“起來說話。”虞君霜將少女扶上馬車,“你父親還說了什么?”
蘇挽晴從袖中取出半片殘紙:“父親說…七蓮幫在找這個。”
殘紙上畫著古怪圖形,像是半張地圖。虞君霜心頭一震——這圖案與程惜玉銀簪暗格里的褐色粉末排列形狀完全吻合。
縣衙書房內,燭火噼啪作響。虞君霜將殘紙與從銀簪取得的砒霜粉末并排放在案上,粉末果然嚴絲合縫地填滿了圖紙缺失的部分,組成一朵完整的七瓣蓮花,每片花瓣末端都標著地名。
“青云觀、蓮花渡...”趙師爺聲音發顫,“這些都是我們發現七蓮幫據點的地方!”
虞君霜目光落在最后一處標記——“二十三子夜,紅蓮現”。她突然想起周縣丞掌心的烙印,猛地站起身:“紅蓮庵!城北那座廢棄的尼姑庵!”
三更梆子剛響,虞君霜已帶著金鱗衛將紅蓮庵團團圍住。庵門殘破,院中雜草叢生,唯有正殿那尊破損的觀音像前供著新鮮果品。
“搜。”虞君霜輕聲道,“特別注意地窖、暗門。”
突然,觀音像后傳來“咔嗒”輕響。虞君霜箭步上前,發現像座蓮花臺有個不易察覺的機關。按下后,地面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腥臭味撲面而來。
地窖里景象令眾人毛骨悚然——二十三個陶甕整齊排列,每個甕口都露出顆人頭!仔細看才發現是栩栩如生的蠟像,每尊蠟像眉心都點著朱砂。
“這是...”昭陵聲音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