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漏聲剛過第一響,虞君霜已潛至觀星臺下的密道。青銅鑰匙在鎖孔中轉動時,她忽然聽見身后鐵鏈輕響——那個假隨燼竟跟了過來!
“別回頭。”嘶啞的聲音與真正的隨燼截然不同,“貴妃娘娘讓我帶路。”
密道深處傳來詭異的共鳴聲,虞君霜鎖骨下的蓮印隨之跳動。假隨燼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七枚金針——與虞清荷的一模一樣!
“第三個容器...”虞君霜指尖微顫,“你到底是誰?”
對方摘下面具,露出張被火燒毀的臉:“十五年前東宮衛率,陸昭。”他指向自己空洞的左眼眶,“這只眼睛,是為保護真正的太子而丟的。”
密道盡頭是間圓形石室,中央青銅臺上鎖著個玄鐵匣子。陸昭突然跪地,從傷口摳出顆血珠滴在匣面——匣蓋應聲而開,里面竟是半冊《洗冤錄》!
“這是...”
“先太子臨終前交給令尊的。”陸昭氣息漸弱,“記載著陛下...不,那妖道如何用移魂大法占據太子身軀...”
虞君霜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無數片段:皇帝每月初七閉關、對虞家往事的異常了解、還有那與年齡不符的...
轟隆一聲巨響,整條密道劇烈搖晃!陸昭用最后力氣推開虞君霜:“快走!他從貴...貴妃娘娘身上察覺了...”
石壁轟然坍塌的剎那,虞君霜瞥見陸昭心口的金針全部沒入體內——這個潛伏十五年的死士,竟用自爆為她開路!
觀星臺上狂風呼嘯。虞君霜剛攀上欄桿,就看見令她血液凝固的一幕——
虞清荷被鐵鏈懸在半空,七根金針已全部變成黑色。皇帝手持青銅燈站在法陣中央,燈焰里赫然是隨燼痛苦的面容!
“愛妃終于來了。”皇帝轉頭微笑,那張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看看朕為你準備的祭品。”
虞君霜劍指法陣:“放了阿姐!”
“放?”皇帝突然大笑,聲音竟變成蒼老的道士腔調,“老道等了八十年,就為今日!”他猛地扯開龍袍,胸口浮現出與虞君霜一模一樣的蓮印,只是顏色漆黑如墨。
虞清荷突然睜開眼:“霜兒,現在!”
姐妹倆同時動作——虞清荷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向法陣;虞君霜則揮劍斬向自己鎖骨,金紅色的血濺在玄鐵匣上。整本《洗冤錄》頓時燃燒起來,火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名字!
“不可能!”皇帝——或者說占據皇帝身軀的老道尖叫,“這名單應該已經...”
“被毀了嗎?”虞清荷冷笑,“父親當年做了兩份,一份明處,一份...”她看向妹妹染血的衣襟,“用虞家秘術藏在血脈里!”
法陣突然逆轉,七根金針從虞清荷心口倒飛而出,全部釘入皇帝周身大穴!燈焰中的隨燼趁機掙脫,虛影與虞君霜的蓮印產生共鳴,在空中凝成完整的守墓印記。
“不——!”老道的魂魄被硬生生逼出龍體,是個滿臉刺青的枯瘦老者,“你們這些該死的守墓人!”
虞君霜劍勢如虹,軟劍貫穿老者虛影的剎那,隨燼的魂魄突然附上劍身。業火順著劍刃燃燒,將老道燒得慘叫連連。
“你以為我們找的是業火?”虞清荷掙斷鐵鏈落地,“錯了,我們要毀的始終是你這個‘火種’!”
黎明時分,紫宸殿傳來喪鐘——陛下駕崩了。
虞君霜站在宮墻上,看著太醫們手忙腳亂地處理“突發心痹”的皇帝尸身。真正的隨燼倚在廊柱下,臉色蒼白如紙:“所以...貴妃娘娘從一開始就是臥底?”
“十年前父親假意投誠,讓阿姐嫁給皇帝。”虞君霜摩挲著青銅鑰匙,“為的就是今日。”
她沒說出全部真相——那夜在密道里,陸昭臨死前塞給她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貴妃心口金針乃令尊所種,專克移魂邪術。”
隨燼突然咳嗽起來,心口的傷疤又開始滲血。虞君霜猶豫片刻,將半塊玉佩還給他:“物歸原主。”
這是她從玄鐵匣中找到的,與隨燼當初給她的殘玉能嚴絲合縫拼成完整玉佩——正面刻著“鎮北”二字,背面卻是先太子印璽!
“現在可以告訴我真相了?”她直視隨燼的獨眼,“先太子與鎮北侯府的...關系。”
隨燼望向正在主持大局的虞清荷,輕聲道:“當年先太子察覺七蓮幫滲透朝堂,暗中將真正的傳位詔書交給鎮北侯保管。”他苦笑,“而我是最后的見證人。”
虞君霜忽然明白了一切。所以皇帝——不,那個妖道才要滅鎮北侯滿門;所以隨燼能死而復生;所以長姐甘愿...
“大人!”昭陵匆匆跑來,“趙師爺找到了,他在...”
“在收拾爛攤子。”趙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老師爺臉色慘白,但心口的金針已經取出:“老朽這個'容器',總算沒白當。”
虞君霜看著陸續趕來的眾人——虞清荷正在安撫嬪妃,趙明指揮著文書工作,昭陵帶人搜查七蓮幫余孽...她忽然覺得鎖骨下的蓮印不再灼痛,反而溫暖如春陽。
“接下來怎么辦?”隨燼低聲問。
虞君霜望向北方——那里是鎮北侯府遺址,也是第八朵業火真正的封印地。她輕輕按了按懷中的《洗冤錄》殘卷,那里記載著最終解法:
「以守墓人之血,澆滅業火;以持鑰者之魂,重鎖紅蓮。」
而鑰匙,此刻正在她與隨燼手中。
北上的官船在暮色中靠岸時,虞君霜刻意與隨燼保持著三丈距離。
“大人,渡口有驛站可歇腳。”昭陵捧著輿圖請示,眼角余光卻瞥向船尾的隨燼——那人獨眼映著晚霞,正用匕首削著一截桃木,腳邊散落著七枚剛刻好的古怪符牌。
虞君霜摩挲著袖中密信。這是今晨虞清荷塞給她的,上面只有八個字:“鎮北舊部,半數已叛”。
她余光掃過隨燼腰間的青銅鈴鐺,其中一枚的紋路與趙師爺臨終前畫的叛徒記號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