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的寒氣刺痛了虞君霜的指尖。她將阿姐的遺體輕輕放在青石板上，拾起那枚染血的玉扣。當(dāng)她的血滴在玉扣“凈”字上時，井底機(jī)關(guān)發(fā)出沉悶的轟鳴。
“這是...”隨燼的獨(dú)眼微微收縮。
“母親留下的印記。”虞君霜握緊拳頭，“阿姐死前告訴我的。”她凝視著浮現(xiàn)的青銅階梯，每一級都刻著并蒂蓮紋——這正是先帝最愛的紋樣。
階梯盡頭的水晶棺中，先帝遺骸手握一卷帛書。虞君霜小心翼翼地取出，帛書上的字跡讓她呼吸一滯：
“朕與赤蓮情非得已，所生之女托付虞昭。若皇室血脈斷絕，此女當(dāng)承大統(tǒng)...”
隨燼的軍刺“咣當(dāng)”落地：“所以你是...”
“先帝與七蓮幫赤蓮使者的女兒。”虞君霜輕觸鎖骨下的蓮印，“母親為保我性命，將我交給父親撫養(yǎng)，自己卻...”
石室突然劇烈震動！無字碑裂開處射出金針，隨燼擋在她身前，金針盡數(shù)沒入后背。他跪地咳血：“快走...這是...”
虞君霜卻紋絲不動。她將染血的玉扣按在碑石裂縫處，輕聲念道：“以血啟之，以淚止之。”
碑石轟然碎裂，露出里面的鎏金匣子。匣中傳國玉璽底部，赫然刻著“虞君霜”三個字！更令人震驚的是，旁邊還放著半塊赤蓮玉佩——與她夢中見過的母親所佩一模一樣。
“母親用生命換來的...”虞君霜顫抖著捧起玉佩，“不僅是我的生機(jī)，更是終結(jié)這場浩劫的鑰匙。”
皇陵外的夕陽如血。虞君霜拖著昏迷的隨燼爬出廢墟時，遠(yuǎn)處已傳來追兵的馬蹄聲。
“大人！”昭陵帶著殘部從樹林沖出，“七蓮幫殘黨正在圍攻皇城！”
虞君霜望向京城方向——沖天的火光中，隱約可見七朵紅蓮懸浮在紫宸殿上空。她突然明白老道臨死前的話：凈火現(xiàn)世日，雙印歸一時的真正含義。
“傳令全軍。”她撕下衣襟為隨燼包扎，“即刻回援京城。”
昭陵欲言又止：“可是...陛下已經(jīng)...”
“那不是陛下。”隨燼看向面前面容嚴(yán)肅的虞君霜，“真正的皇帝...在這里。”
虞君霜輕輕拂開額前的碎發(fā)，露出那個被長發(fā)遮掩多年的舊傷疤——形狀正是半枚玉璽的輪廓。族譜最后一頁的殘角上，依稀可見“胎記為證”四字。
隨燼的獨(dú)眼被陽光照的微微睜不開，眸中映出虞君霜含淚的面容。他艱難地抬手，似乎想說什么，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虞君霜握住他冰冷的手指，發(fā)現(xiàn)兩人掌心的傷口竟詭異地開始愈合。
“凈業(yè)火選擇了你。”他輕聲道，“就像令尊一樣。”
暮色中，一隊人馬沖破煙塵而來。為首的將領(lǐng)翻身下跪，捧上枚沾血的太子印璽：“貴妃娘娘臨終前...命我等將此物交給...虞大人..”
虞君霜看著印璽底部的銘文——那上面刻的并非當(dāng)朝年號，而是先帝時期的“永昌”二字！
隨燼將玉扣按在她手心：“令尊用二十年布局，為的就是今日。”他望向京城沖天的火光，“你準(zhǔn)備好了嗎？大明真正的皇帝。”
暮色籠罩皇城，虞君霜站在紫宸殿的廢墟上，腳下是破碎的龍椅殘骸。七朵紅蓮的虛影依然懸浮在空中，但火光已漸漸微弱。
“大人！”昭陵渾身是血地奔來，“在冷宮密室找到了小公主！”
虞君霜轉(zhuǎn)身時，看見乳母抱著個三歲女童走來。孩子眉心的朱砂痣與虞清荷如出一轍，正吮著手指好奇地打量四周。
“你是先帝唯一血脈。”隨燼撐著軍刺走來，獨(dú)眼里的光比往日暗淡許多，“按祖制...”
“沒有祖制了。”虞君霜接過熟睡的孩子，指尖輕觸他眉心的朱砂痣——那里隱約有金光流轉(zhuǎn)，“阿姐臨終前，把凈業(yè)火種在了她體內(nèi)。”
遠(yuǎn)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幸存的文武百官在廢墟上跪成一片，最前方的老丞相捧出個紫檀木匣：“國不可一日無君，請虞大人...”
“請什么？”隨燼冷笑，“立這個傀儡皇帝？”他突然扯開孩子衣領(lǐng)，露出心口七點(diǎn)金色針痕——分明是未成形的七情鎖心針！
老丞相面如土色：“這...這...”
“七蓮幫早就在皇室血脈中種下蠱毒。”隨燼掀開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漸趨穩(wěn)定的蓮印，“唯有凈業(yè)火可解。”
虞君霜將孩子交給乳母，從懷中取出染血的《虞氏族譜》：“傳我令，即刻搜尋所有宗室子弟。凡年滿十歲者，皆需驗看后頸——有蓮花印者，殺無赦。”
三日后，太廟。
虞君霜獨(dú)自站在歷代帝王畫像前。最后一幅先帝肖像的右下角，有個不易察覺的蓮花暗記。她用銀簪輕戳，畫軸突然裂開，掉出封泛黃的信箋。
「昭卿親啟：需謹(jǐn)記，凈火認(rèn)主之日，便是雙印歸一之時...」
信紙在燭火上化為灰燼。虞君霜望向殿外——隨燼正在庭院里教小公主辨認(rèn)草藥，獨(dú)眼中的溫柔與虞昭如出一轍。她默默走過去。
“先帝給了我選擇的權(quán)利。”虞君霜將玉璽放在孩子掌心，“而我的選擇是——”
她突然劃破手指，將血滴在孩子眉心。七朵紅蓮自虛空浮現(xiàn)，環(huán)繞著小公主旋轉(zhuǎn)。
“以此血為誓，我虞君霜愿終生輔佐新君。”她的聲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不是作為帝王，而是作為守墓人最后的職責(zé)。”
隨燼撐著軍刺走來，獨(dú)眼中映著她堅定的側(cè)臉：“你本可以...”
“我知道。”虞君霜望向皇城沖天的火光，“但母親犧牲自己，不是為了讓我坐上那個位置。”她輕撫鎖骨下的蓮印，“而是為了讓我有能力...守護(hù)真正該守護(hù)的人。”
在七朵紅蓮的光芒中，虞君霜抱起小公主走向皇城。她的步伐堅定而從容，身后跟著滿朝文武，卻始終保持著三步的距離——正如守墓人永遠(yuǎn)站在王權(quán)之側(cè)，卻從不逾越。
“準(zhǔn)備登基大典吧。”虞君霜轉(zhuǎn)身走向庭院，“三日后，新帝即位。”
登基當(dāng)日，朝陽殿前。
小公主穿著特制的龍袍，眉心朱砂痣被金粉勾勒成蓮花形狀。當(dāng)他跌跌撞撞走向龍椅時，殿外突然狂風(fēng)大作，七朵紅蓮虛影從天而降，環(huán)繞著孩童旋轉(zhuǎn)。
“凈火認(rèn)主！”百官驚呼著跪拜。
虞君霜卻注意到隨燼的異常——他心口的蓮印正在消散，化作點(diǎn)點(diǎn)金光飛向新帝。而小公主心口的針痕，也隨之變成完整的蓮花胎記。
“雙印歸一...”她突然明白先帝的布局。原來所謂的“歸一”，從來不是指皇權(quán)...
大典結(jié)束后，虞君霜獨(dú)自站在宮墻上眺望北方。隨燼將一塊青銅令牌遞給她：“先帝留給你的。”
令牌正面刻著“攝政”二字，背面卻是虞氏家徽。虞君霜的眼框微微發(fā)紅：“血終究不是我自己的，我無法…”
“血如今在你體內(nèi)，就是你的。”隨燼指向她心口——那里的皮膚已恢復(fù)如常，只余淡淡疤痕，“凈火并沒有選擇那孩子，是你的堅持，選擇放棄了凈火，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想繼承皇位，對吧？”
他展開一卷圣旨，上面墨跡未干：新帝成年之前，由攝政王虞君霜輔政。落款處，小皇帝按了個歪歪扭扭的朱砂手印。
皇城外的殘陽將虞君霜的身影拉得很長。她手握玉璽，卻看向乳母懷中的小公主——阿姐的孩子正睜著天真的大眼睛望著她。
“為了這個天下，也為了那些犧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