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焦糊惡臭和血腥味如同粘稠的液體，堵塞著藥房內(nèi)每一個人的口鼻。趙雨諾癱軟在冰冷的藥柜旁，身體因脫力和巨大的精神沖擊而無法控制地顫抖。腦海中，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如同驚雷，反復(fù)回蕩：
“笑癲蠱…子蠱·腐尸變種…林婉…生母柳氏…”
滔天的恨意混雜著深入骨髓的悲慟，如同毒蛇噬心！她死死摳著冰冷的地面，指甲幾乎要折斷，才勉強(qiáng)壓住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野獸般的嘶吼！原來…原來母親的死，比她想象的更加殘忍！更加惡毒！死后遺骸被棄亂葬崗，竟還要被那毒婦利用，滋養(yǎng)這害人的蠱毒！
而眼前這個王五…他腹部的傷口…那熟悉的毒素氣息…源頭就在這里！就在這王府之內(nèi)！
“咳咳…嘔…”角落里，被嚇暈的張御醫(yī)悠悠轉(zhuǎn)醒，一睜眼就看到木板床上那片焦黑的烙印和王五死灰般的臉色，又聞到那刺鼻的焦臭，頓時胃里翻騰，干嘔起來。他掙扎著爬起，臉色慘白如紙，山羊胡上還沾著白沫，指著趙雨諾，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尖利變調(diào)：
“妖婦！邪魔！你…你竟敢用如此酷刑殘害王府將士！天理不容！王爺饒不了你！來人！快來人！把這妖婦綁起來！用火燒死她！凈化這污穢之地！”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著，試圖煽動周圍驚魂未定的學(xué)徒和傷兵。
然而，這一次，響應(yīng)者寥寥。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剛才那地獄般的景象和趙雨諾展現(xiàn)出的、近乎邪異的手段所帶來的震撼中。尤其是雷猛，他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盯著王五腹部的傷口，又看看癱軟在地、眼神卻燃燒著可怕火焰的趙雨諾，濃眉擰成了疙瘩。
“張御醫(yī)！”雷猛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質(zhì)疑，如同悶雷炸響，“你剛才說王五是膿毒攻心，無藥可救！可這肥…這女人用那邪…用那法子之后，王五雖然昏死過去，但氣息好像…反而穩(wěn)了一點？”他不太確定，但多年沙場生死間磨礪出的直覺告訴他，王五剛才那種瀕死的灰敗氣息，似乎真的淡去了一絲。
“穩(wěn)？！穩(wěn)個屁！”張御醫(yī)如同被踩了尾巴，跳腳尖叫，唾沫橫飛，“那是回光返照！是邪術(shù)透支了他最后一點生氣！馬上就要斷氣了！雷猛！你也被這妖婦蠱惑了嗎？！她懂什么醫(yī)術(shù)？你看她那樣子！抱著個死人腦袋的瘋子！她就是邪魔派來禍害王府的！”
“我不懂醫(yī)術(shù)？”趙雨諾猛地抬起頭，沾滿污穢和汗水的臉上，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淬了毒的寒星，直直射向張御醫(yī)！她掙扎著，扶著藥柜艱難地站起身，身體搖搖欲墜，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那好，我來告訴你，王五中的是什么‘毒’！”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滔天恨意和身體的極度不適，腦海中《毒經(jīng)大全·腐尸篇》的文字如同烙印般清晰浮現(xiàn)。
“他中的，根本不是什么尋常的刀劍之傷感染！而是‘腐尸蠱’！”趙雨諾的聲音冰冷，如同宣判，“此蠱歹毒異常！需以飽含怨氣的腐尸為引，培育子蠱。子蠱入體，如跗骨之蛆，專蝕血肉筋骨，令傷口永不愈合，膿血不止，腐肉橫生！中蠱者日夜受萬蟻噬心、千刀刮骨之痛，最終神智癲狂，狂笑七日，全身潰爛流膿而亡！死狀…凄慘無比！”
她每說一句，張御醫(yī)的臉色就白一分！當(dāng)聽到“腐尸蠱”、“狂笑七日”、“全身潰爛流膿”這些字眼時，他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被戳穿的恐慌！
“你…你血口噴人！胡說八道！”張御醫(yī)聲音顫抖，色厲內(nèi)荏，“什么腐尸蠱！老夫行醫(yī)數(shù)十年，聞所未聞！定是你這妖婦編造的邪說！證據(jù)呢？！你拿出證據(jù)來！”
“證據(jù)？”趙雨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帶著刻骨的嘲弄，“證據(jù)就在你每日給王五換的‘金瘡藥’里！就在你藥柜最底層那個貼著‘陳年三七粉’標(biāo)簽的暗格里！”
轟！
張御醫(yī)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晃，差點再次癱倒！他看向藥柜的眼神充滿了無邊的恐懼！她…她怎么會知道？！那暗格…那偽裝的標(biāo)簽…連他最親近的學(xué)徒都不知道！
“你…你胡說！”張御醫(yī)還想抵賴，但聲音已經(jīng)抖得不成樣子。
“是不是胡說，一驗便知！”趙雨諾步步緊逼，眼神銳利如刀，“那所謂的‘陳年三七粉’，顏色暗沉帶灰綠，細(xì)聞有極淡的腥甜土腥氣！遇水則微微泛紅，如同血絲！此乃腐尸蠱粉混合了劣質(zhì)三七的偽裝！你敢不敢現(xiàn)在拿出來，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用清水一試？！”
“我…我…”張御醫(yī)徹底慌了神，冷汗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淌下，眼神躲閃，支支吾吾說不出完整的話。
他這副做賊心虛、驚慌失措的模樣，落在雷猛和周圍眾人眼中，答案不言而喻！
“張！德！全！”雷猛猛地踏前一步，如同暴怒的雄獅，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張御醫(yī)！他一把揪住張御醫(yī)的衣領(lǐng)，如同拎小雞般將他提了起來，銅鈴大的眼睛里燃燒著熊熊怒火和殺意，“原來是你這老狗搞的鬼？！說！誰指使你的？！敢在王府將士身上用這種陰毒玩意！老子活撕了你！”
“不…不是我！雷副將饒命！饒命啊！”張御醫(yī)嚇得魂飛魄散，褲襠瞬間濕透，一股騷臭味彌漫開來，“是…是有人…有人給了我銀子…讓我…讓我…”
就在這劍拔弩張、真相即將揭曉的瞬間！
“吱呀——”
藥房那扇沉重的木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了一條縫隙。
一張妝容精致、柳眉杏眼、眉心一點朱砂痣更添楚楚可憐之態(tài)的臉龐，出現(xiàn)在門縫后。正是趙月柔！
她似乎只是路過，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和好奇，目光飛快地掃過一片狼藉、氣氛凝重的藥房內(nèi)部，在雷猛手中提著的、狼狽不堪的張御醫(yī)身上停頓了一瞬，又飛快地掠過癱坐在地、滿身血污卻眼神冰冷的趙雨諾，最后落在了藥柜角落那個被破布蓋著的、形狀詭異的包裹上（柳氏頭骨）。
她的眼神深處，極快地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怨毒和…一絲驚疑！
“哎呀！”趙月柔仿佛被里面的景象嚇到，發(fā)出一聲嬌柔的驚呼，連忙用手帕掩住口鼻，后退半步，“這…這里是怎么了？好重的血腥味…雷副將？張御醫(yī)？你們…啊！姐姐？！你怎么在這里？！還…還弄成這副模樣？”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和震驚，仿佛才認(rèn)出趙雨諾。
趙雨諾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箭，狠狠射向門縫外那張偽善的臉！林婉的爪牙…趙月柔！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是巧合？還是…一直就在暗中窺視？！
血契的束縛感在心口猛地一緊！仿佛在提醒她此刻的處境。
雷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斷弄得一愣，揪著張御醫(yī)的手下意識松了松。
就在這微妙的一滯之際——
“都聚在這里，演猴戲么？”
一個冰冷得不帶絲毫情緒、卻仿佛蘊(yùn)含著萬鈞之力的聲音，突兀地在藥房門口響起！聲音不高，卻如同無形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所有的嘈雜和混亂！
整個藥房，瞬間死寂！
所有人，包括暴怒的雷猛、驚恐的張御醫(yī)、裝模作樣的趙月柔，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扭頭看向門口！
玄黑的輪椅無聲地滑入藥房的門檻。蕭戰(zhàn)端坐其上，墨色錦袍纖塵不染，與這污穢血腥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他蒼白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搭在輪椅扶手上，眉骨那道疤痕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猙獰。幽深冰冷的眸子緩緩掃過房內(nèi)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了趙雨諾那張沾滿血污、卻眼神倔強(qiáng)的臉上，薄唇微啟，吐出的話語如同寒冰：
“肥鳥，你的爪子，伸得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