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將至,蘇幕遮卻無心讀書,提著一盞小燈籠,在院子里轉悠,母親見蘇幕遮這般無聊,便說:“蘇幕遮,你要不要叫沈素他們來喝茶?我準備去做點湯餅。”蘇幕遮答應一聲,便立刻帶上有著一塊白色垂布的斗笠(避免社交專用),飛奔出湖心島,踏著石磯,跑向沈府。一粒橘黃的燈火在碧波中顯得那樣和諧,這清冷的色調也增了些許暖流,飄起的輕衣好似一朵迎風搖曳的水仙,而那水仙的花心像極了小燈籠。一切都是那樣寧靜,時光靜止,時空湮滅,仿佛就在瞬間。蘇幕遮也陶醉著,陶醉在湖面上暈染開的影子里。那朦朧的影子,將橘黃,白和青藍完美的調和在一起,飄忽間,光影在水中交錯著,清風像是纖纖細手,試圖調弄開交錯在水中的光影,卻不料弄起陣陣微波。輕快的腳步聲,隨著清風的傳達,從寧靜的湖面飛向萬家燈火,激蕩起層層漣漪的是腳步聲又或是動人的詩意。水已被這美震撼了,也要增添上自己最優美的一面吧。
穿過熱鬧的街市,拐入燈火最通明的坊子,便可以看到漫墨府的匾額,那里便是沈素家了。作為墨客郡里最富有,最有權勢的家族,雖然墨客郡基本上不允許有仆人的存在,但還有一些人愿意過來打零工。蘇幕遮摘下斗笠,一甩黑發,擺弄了一下腰間明晃晃的墨石,看門人便恭敬的說道:“少墨,今日好像沒有墨政會,您是來找蘇謀士的嗎?”
“不是,我要請本府少長和攬墨夫人光臨陋室喝茶?!?/p>
“請進。”蘇幕遮大步邁進漫墨府,卻只是叮囑看門人去叫一下二位,自己繞過巨型的園林,來到一間獨棟的大樓下。
她直接開門進去了,上到二樓,蘇謀士正在捧著一大疊資料分析。
“爸爸,你又好幾天沒回家了?!碧K幕遮一臉的不悅,蘇謀士毫不吃驚:“你媽媽這幾天休假,不用住在府里,都已經去陪你了。她休完假之后,剛好是墨政會最忙那幾天,你不也要過來了嗎?那我就沒有回去的必要了?!碧K幕遮沉默了一會兒,掏出了一罐茉莉湯餅,“這是我們今天剛采好的茉莉,你趁熱吃吧?!庇谑嵌吮忝鏌o表情的道了別。蘇幕遮沉重的下了樓。近幾年,墨客郡經濟的飛速提升。使不少農民轉行,生產壓力加大,急需新的發明,在這里這都是謀士的事,謀事要包攬科技,經濟,和社會的各種問題以及解決方式,更何況每個府就只有一個謀士。于是漫墨府的攬墨,直接在漫墨府修建了謀士的住宅,里面雖然很精致,工作也方便,但是這一家三口并不喜歡,他們喜歡湖心島遠離塵煙的生活,不過這些對于繁忙的工作而言都不那么重要,所以從去年開始蘇謀士就長期住在這里,一兩個月才能回去一趟。
蘇幕遮來到門口二位已經等著了,攬墨夫人是秦墨客的好友,從小便是。因此,蘇幕遮和沈素的關系也一直就是由母親的關系鋪墊而來的?!傲x母您好!”蘇幕遮恭敬的作了個衣,原來攬墨夫人(辛湛)是蘇幕遮的義母,可見二人母親的關系非同一般。
辛夫人笑了:“女兒啊,你我之間何必多禮?我們走水路如何?”于是他們又繞到后門,蘇幕遮和沈素搖著小舟,辛湛用雕花的木盒提了不少的花料和茶點。湖面上辛湛回想起兒時和秦照緣(秦墨客)的點滴,也經不住滔滔不絕:“遙想當年,我們常在夜晚點著燈籠,坐在湖中央的小船上,放著美食,吟詠歌賦?!笨蛇@時她說的話,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另外兩位手里提著燈籠,撈起袖子,正在吸引水里的魚蝦。可是不久,船就靠岸了,蘇幕遮引著母子二人下船,自己則拴好了繩子。
“辛湛!你總算來了?!鼻卣站墢耐ぶ械淖簧掀饋?,二人相擁甚歡。蘇幕遮和沈素則不慌不忙的打開木盒里的花料和茶點,又把那花料在水里泡上了一會兒,放入凝脂、淀粉還有蜂蜜,把花釀水放入其中,搗碎凝脂,瞬間就變成了一團透明的糊。他們拿起花狀的小勺,舀上一團糊,放入茶湯里煮,只要把那有糊的勺子在沸湯中一抖,一朵花狀的湯餅就落入水中。那湯餅*有點像是有韌勁的變形小湯圓,頗帶嚼勁,一個直徑也不過兩厘米。他們拿著兩個小勺子,忙的不亦樂乎,因為這糊一旦煮久就會變硬直到咬不動為止,抖下去兩三團就得拿個篩子,篩出來,再放到已裝好的四碗茉莉花茶湯中。有蝶豆花的藍色湯餅,也有洛神花的粉紫色湯餅,還有玫瑰的黃色湯餅,更有艾草做的綠色湯餅。打滿一碗五顏六色的湯餅,就好像飄著清香的茶湯中開出了五顏六色的花。艷色動人,大家迫不及待的動口。湯餅開在茶湯里,更開在心上,淺嘗一口便神清氣爽。墨客族人愛花,遷來的漢人也愛花,他們共同愛的是生活之美,是那活在自然中,貫穿在街市里的永遠無法摒棄的詩意。
蘇幕遮家的院子里,在夏天已經是花色無幾了,由于只是初夏,湖中沿岸的地方雖然開了些芙蓉,但也都只是菡萏罷了。蘇幕遮呼地站起:“沈素,你跟我來一趟?!闭f罷蘇幕遮抄起小刀,拿上巴掌大的竹簸箕向湖岸邊跑去。沿岸,秋天的蘆葦蕩已經深深倒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芙蓉。蘇幕遮找準一個成熟的菡萏,看著那欲滴的粉色,她拿起小刀割下了整個花苞,又把那花瓣摘下,扔掉了花心,只留下幾片大的花瓣放在小簸箕中。她和沈素如此重復幾次,本就不大的小簸箕也滿了。
回到那喝茶的亭中,他們將木碟上的白紙去掉,將茶點放在花瓣里。別有一分意味。他們又來到亭邊的小藤椅上,也不便打擾家人敘舊了。
“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碧K幕遮突然說。
“迫而察之,灼若芙渠出淥波。”沈素也自鳴得意的出口了一句。
這么看來,是非要飛個荷花令不可?
“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沈素又緊接而道,不禁捻起一片荷花,擋在自己的眼前。
“豁,自比甚高?。 碧K幕遮嘲笑道。
沈素沉默著,微微一笑。
她哪知,通明的燈火前,花瓣仿佛一層薄紗,而那眼中之芙蓉,也不知是誰了。
“江南一曲罷伶倫,芙蓉水殿春風起?!碧K幕遮緊接著說。
“籃輿楊柳下,明月芙蕖水?!?/p>
……
蘇幕遮還是贏了,沈素無論如何絞盡腦汁都再也不能想出一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