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晨光爬上窗臺時,林夏正坐在餐桌旁,看著紅布娃娃把筷子擺得整整齊齊。
鍋里的滋滋聲不知何時停了,燃氣灶的火苗也滅了,只留下一圈淡淡的黑痕。窗外的玉蘭樹在晨霧里安靜立著,枝椏上沾著露水,看著竟有幾分溫和,不像夜里張牙舞爪的模樣。
“該梳頭了。”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卻比之前柔和了許多。林夏轉頭,看見窗臺上的木梳正對著她,梳齒間的黑發溫順地貼在梳面上,像在等她拿起。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指尖碰到木梳的瞬間,沒有灼燒感,只有微涼的溫度,像浸過井水的玉石。
站在客廳的穿衣鏡前——這面鏡子是她特意選的,比舊屋那面小很多,邊緣沒有雕花——她拿起木梳,慢慢梳過自己的頭發。
鏡中的倒影很正常,沒有黑洞洞的眼窟窿,也沒有爬出來的黑發。只有她自己,臉色依舊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手腕上的疤痕結了層淺褐色的痂。
梳齒穿過發絲,帶起幾根脫落的頭發,落在木梳上,和那些干枯的黑發纏在了一起。林夏看著那團糾纏的發絲,突然覺得沒那么害怕了。
就像每天要吃飯、要睡覺一樣,這些東西的存在,似乎也慢慢變成了一種習慣。
“樓下的王奶奶送了點青菜。”紅布娃娃不知何時挪到了門口,仰著頭看她,照片臉上的眼窟窿對著門外的方向。
林夏放下木梳,走過去開門。門口果然放著一小袋青菜,還帶著新鮮的泥土。她想起房東說過,樓下住了位獨居的老太太,姓王。
彎腰去拿青菜時,她瞥見樓梯拐角處有個小小的身影,穿著紅色的童鞋,一閃就不見了。銅鈴聲輕輕響了一下,像在打招呼。
是那個唱著“一家四口”的孩童。
林夏拎著青菜進屋,關上門。紅布娃娃已經挪回了餐桌旁,正用黑筆在一張紙上畫著什么。她走過去看,紙上畫著四個圓圈,和“全家福”上的一樣,只是這次,圓圈里多了些東西——
木梳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碗,鐵鍬旁邊畫了把鑰匙,童鞋旁邊畫了顆糖果,而最后那個圓圈里,畫了一面鏡子。
“吃飯要用碗,回家要有鑰匙,寶寶要吃糖,媽媽要照鏡子。”紅布娃娃突然開口,聲音細細的,像捏著嗓子說話,“這樣才是家呀。”
林夏看著那面鏡子的圖案,指尖輕輕拂過紙面。她想起舊屋玄關摔碎的相框,想起照片上被血漬洇濕的玉蘭樹,突然明白,所謂的“家”,對它們而言,從來都不是溫暖的港灣,而是執念生根的地方。
就像玉蘭樹的根,會纏緊每一寸土壤里的東西,它們的執念,也纏緊了每一個和“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