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盞茶時間后那書生才出來,我和花晚照耐心的等著他。
他看起來已經從世間有異常存在這個打擊里恢復一些了。
雖然看見我們還是一抖,仍然走過來神情恍惚的在我們對面小心坐下了。
花晚照單刀直入。
“你既然信了,那我下面的話應該也能接受?!?/p>
書生點點頭。
花晚照道。
“閣下家中這聚星紋,本是好意,應是你前人請來修者為家宅繪制的。”
“看年代已經久遠,你不知道也屬正常。只是你能否想一想,這宅門是誰刷上漆覆蓋了它?”
書生木木的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這道門從我幼時起就是這樣了,逢新年時偶爾會再漆一下,從未想過下面還有別的東西?!?/p>
花晚照追問。
“也就是說至少在你父親那一代,星紋就已經被掩蓋了?”
書生點點頭。
又道?!耙部赡苁俏易娓??!?/p>
我和花晚照對視了一眼。花晚照繼續問。
“你家可是一直居住在此?”
他又點頭。
“是。我們家從曾祖父移居到此后,百十余年一直未曾動過?!?/p>
也就是說,這個陣,有可能是百年前畫的。
我心頭一震。一個星紋能保存百年完好,且聽起來并沒有刻意保存和加固過。那么原因就只能有一個。
畫星紋的材料非輕易可得。
昨夜我親手摸過門,能感覺到用料是赤玉砂和一種不知名的水,問題就應該出在這個水上面了。
聚星紋那一縷似有若無讓我困惑的香氣,應該也是水導致的。
到底是什么水呢?
我下意識的攤開手掌看看自己的扇子。
我的扇子是我在天界時凝煉出的本命法寶,可以召喚七種不同的水。
靈淵水,寒晶水,懸陰水,天池水,曼陀澧,天一水,蓮華露,可以說已經涵蓋了天上地下所有能見到的大部分特異水質。
這里面,除了我的蓮華露是自帶香氣的外,其他都是無味無色或有色無味的。
那么,畫星紋所用的水,應該也和我的蓮華露類似,是哪一種神物自身凝煉出來的。
會是哪一種神物呢?
我思索的功夫,花照晚已經又追問下去。
“那你家可留存過什么家訓族譜之類的,你可曾閱讀過?上面也沒提到過這個星紋嗎?”
書生皺眉。
“族譜自然是有的,但也只是從我曾祖父這一輩開始記,記載了名字身份而已。”
“至于家訓,”他想了想。
“倒是有本書,是我曾祖父留下來的。但也不是什么家訓,只是普通的《詩經》。據說是友人所贈。不知為何,我曾祖父一直視為珍寶,讓后人妥善保存?!?/p>
我和花晚照對望了一眼。
花晚照客氣要求。
“能否取出來給我們看看。”
書生點點頭,還是有些恍惚的強撐起身進了自己的臥室。不片刻又雙手捧了一本書出來遞給花晚照。
“就是這本了?!?/p>
花晚照接過,我坐在他旁邊一起觀看。
書已經很舊了,但還保存完好,顏色泛黃,邊緣微微有些毛邊,看得出曾被常常小心翻看。
用的不過是凡間的常用紙,墨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花晚照掀開書皮,只見扉頁上題著四個秀氣的篆字。
“隰有荷華”。
我讀過凡間的詩文,這是《詩經》鄭風里的詩句,形容有個女子像荷花一樣的高潔美麗。
?。∥医K于明白為什么會對那縷香氣有熟悉感了。那分明就是和我相似的清香啊。
只不過比我的增加了一點甜意而已。
我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嚇了花晚照和書生一跳。
花晚照連忙也起身,如臨大敵的伸手輕輕攬住我的腰。
“蓮妹妹,可是又覺得不適了?我們現在就回去?”
我鬢角邊的頭發飄拂過他的臉龐,他熱熱的呼吸就吹在我耳朵旁。
我嫌熱側了側頭,意識到自己失態,撲了兩下扇子,又坐下了,有些心煩意亂。
難道我那六個沒見過面的姐姐也在這個世間?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還是我想多了,香氣只是這里的蓮花成了氣候?
我仔細的端詳向那書生,看著也不像有特殊根基的模樣,身上沒有一點怪異。
“你那族譜可否給我們一觀?”
我嫌花晚照啰嗦,自己向那書生問話。
這次書生有點遲疑,但眼角掃到那兩扇已經被澆出過真面目的門,不敢不答應。
他又進去了。
花晚照這才抽空看向我。
“蓮妹妹,有什么不對?”
多了去了。
我又撲了兩下扇子,煩惱的和他說。
“那星紋可能是我的姐妹們中的誰畫的,我感覺出來了?!?/p>
花晚照大驚。
“蓮妹妹,你的姐姐們也在這里么?你們平時沒有聯系嗎?”
我瞪了他一眼。
“我在池塘里一百年,你什么時候見我聯系過其他人?沒有?!?/p>
十分焦躁的和他解釋。
“和我同源的七彩蓮中,我是第七個化靈的。前面那六位姐姐化靈的比我早,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們,又怎么聯系?!?/p>
花晚照嘴合了下去,訕訕的摸了下鼻子。
“那也應該給你留過話啊什么的?!?/p>
我繼續快速的扇風,天怎么這么熱!蟬叫的也鬧心。
“沒有,那些姐姐們在我還沒有生出意識的時候就都走了,我從沒收到過她們給我留下的東西或者信箋。”
“所以你覺得,這星紋是你那沒見過面的六個姐姐里的其中之一畫的?”
“嗯。”我應了一聲。又道。
“但也未必就一定是我的姐妹,畢竟修行的還有其他蓮,或許有什么品種是我不知道的,也能自帶和我相似的香氣呢?!?/p>
花晚照一時無語。
“你們蓮花品種很多嗎?”
“是蓮,蓮開的花才叫蓮花。”我雖然心煩還是糾正了他。
然后回答。
“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多。”
他更無語了。
“你還有心思計較這個。那怎么能確定這陣到底是不是你姐姐們中的誰畫的呢?”
我哼了聲。
“這我怎么知道?先讓那書生拿來他家族譜看看吧,也許能找到什么線索?!?/p>
“嗯。”
書生出來了,遞過一本薄薄的冊子給花晚照。
什么毛病,他好像眼里只能看見那個蜜蜂,當我不存在!
花晚照知道我這會兒心情不好,轉手塞給了我。
我沒管那書生的欲言又止,徑直翻開冊子看。
花晚照也湊在一旁。
冊子第一頁只有一個名字,方景隆。后面綴著數行小字,簡述他的生平。
我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