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熒光燈在頭頂嗡嗡作響,把防磁工作臺照得一片慘白。沈昭戴著白手套,指尖撫過青銅匣內側的刻痕——那些新顯露出的字跡還帶著金屬的涼意,“2023年7月15日”這行字的尾鉤,和他筆記本上的簽名如出一轍。
“這不是我們寫的。”溫瑜把銀鎖放在匣蓋上對比,鎖身的星紋正沿著匣壁的刻痕慢慢游走,像群歸巢的螢火蟲,“是時間自己‘記’下來的,就像樹年輪會自動記下暴雨年份。”
楚墨正用三維掃描儀給匣底建模,儀器發出的紅光在匣內投出網格狀的影子。“發現個夾層。”她突然停下操作,指著屏幕上的斷層圖,“匣底有塊活動的銅板,厚度不到一毫米,里面好像藏著東西——不是金屬,密度和紙張接近。”
沈昭找來特制的薄刃刀,刀刃插進匣底縫隙時,聽見“吱呀”一聲輕響,像撬開了塵封八十年的抽屜。銅板被掀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霉味和鐵銹的氣息涌出來,比老宅樟木箱里的味道更陳舊,帶著海水浸泡過的咸澀。
夾層里是疊泛黃的紙,用細麻繩捆著,最上面那張寫著“沈硯秋親啟”。溫瑜伸手去拿時,指尖剛碰到紙角,突然“嘶”地抽回手——后頸的皮膚像被砂紙磨過,同步感應帶來的灼痛比上次更清晰。
沈昭立刻按住她的肩膀,自己的太陽穴也突突直跳。他看見片模糊的畫面:1938年的碼頭倉庫,沈硯秋蹲在青銅匣前,用燒紅的銅針在匣底刻字,火星落在他手背上,燙出個極小的圓點。
“他在留標記。”沈昭摘下手套,露出左手虎口處的疤痕——那是小時候玩打火機燙的,位置竟和畫面里的圓點完全重合,“這不是巧合。”
溫瑜已經緩過勁來,她用鑷子夾起最上面的紙,展開時紙頁發出酥脆的響聲,像踩碎了滿地枯葉。紙上是沈硯秋的字跡,比日記里的更潦草,墨水在邊緣暈成黑霧狀:“匣分三層,上儲暗熵,中藏星圖,下埋‘回環’的開關。蘇鏡說,‘觀測者’每七十年會檢查一次鎖扣,若暗熵外泄,便會啟動‘重置’。”
“重置?”小林啃著蘋果湊過來,果汁滴在鍵盤上都沒察覺,“是把時間倒回1938年重開一局?那我們現在做的豈不是白費勁?”
“不像。”楚墨調出剛才的掃描圖,在屏幕上圈出個米粒大的凹點,“這是個微型凹槽,正好能卡住銀鎖的掛鉤——蘇鏡應該在里面藏了東西,阻止‘重置’的東西。”
沈昭用放大鏡對準凹點,里面果然嵌著截半透明的絲線,和之前在匣蓋縫隙里發現的尼龍線不同,這絲線在光線下泛著淡淡的藍光,像裹著層熒光粉。“是蠶絲。”他認出這質感,小時候在老宅閣樓見過奶奶留下的蠶繭,“三十年代的養蠶人會用艾草汁染絲線,遇光會發藍。”
溫瑜突然想起鏡面里的蘇鏡,她總是對著銀鎖比劃個奇怪的手勢——拇指按住鎖身的星紋,食指頂住掛鉤。她照著做,銀鎖突然輕微震動,掛鉤處彈出根細如發絲的銀針,正好能插進匣底的凹點。
“咔嗒”一聲輕響,匣底突然彈出個比指甲蓋還小的抽屜。里面沒有金銀,只有片指甲大的青銅,上面刻著個反寫的“觀”字,邊緣還沾著點暗紅的印記——是血,和沈硯秋日記封皮上的痕跡同源。
“是觀測者的標記?”小林的蘋果“咚”地掉在地上,“這血……該不會是……”
“是沈硯秋和蘇鏡的混合血。”楚墨用試紙取樣后,儀器屏幕上跳出兩條重疊的基因鏈,“1938年的技術做不到基因測序,但他們顯然找到了讓血脈‘共生’的辦法——這青銅片是把‘雙鑰匙’,必須同時有沈、蘇兩家的血脈才能激活。”
沈昭把指尖的血珠擠在青銅片上,溫瑜立刻將自己的血滴上去。兩滴血在銅片上慢慢融合,反寫的“觀”字突然轉了個方向,變成正寫的,同時在桌面上投出道極細的光,組成行扭曲的字:“回環非閉環,是螺旋”。
“螺旋?”溫瑜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彈簧狀的曲線,“就像DNA的形狀?每一圈都在重復,卻又不在同一個平面?”
沈昭的玉佩在這時突然震動起來,不是發燙,是像手機在口袋里震動的頻率。他掏出玉佩時,發現上面的云雷紋正順著光帶往青銅匣上爬,在匣底拼出個完整的“察”字——和青銅片上的“觀”字合在一起,正是“觀測”。
“原來觀測者的標記,是他們倆合寫的。”他突然明白,“沈硯秋和蘇鏡早就知道觀測者的存在,他們不是在躲避,是在給它‘留記號’。”
實驗室的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云層里滾過悶雷。青銅匣突然發出蜂鳴,匣底的筆跡開始褪色,像被雨水沖刷的粉筆字。溫瑜急忙用手機拍照,卻發現照片里的字跡變成了另一段話:“第七圈螺旋盡頭,是鏡冢的坐標”。
“鏡冢?”沈昭想起第一卷的考古現場,那座被炸毀的古墓里,確實有處未被發掘的耳室,“他們把最終的線索藏在那兒了。”
楚墨的儀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的暗熵指數開始飆升:“不好!青銅片激活后,暗熵開始反抗了!它在試圖銷毀這些信息!”
沈昭立刻將青銅片塞進銀鎖的夾層,溫瑜同時合上匣底的抽屜。蜂鳴聲戛然而止,褪色的筆跡停在“螺旋”二字上,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實驗室的燈光晃了晃,又恢復了穩定的白光,只有桌面上的光帶還沒散去,在“觀測”二字周圍打著旋。
小林撿起地上的蘋果核,突然指著天花板:“星圖!獵戶座的參宿四位置,多了個新的光點!”
眾人抬頭,原本完整的星圖上,參宿四旁邊果然多了個微弱的光點,正慢慢變亮。楚墨調出星圖數據庫比對后,臉色變得復雜:“這位置……對應著現實中的鏡冢遺址,經緯度精確到秒。”
沈昭看著青銅匣,匣蓋內側的字跡又多了一行,是用淡金色寫的,和星圖光帶同源:“2023年7月16日,啟螺旋,向鏡冢”。
溫瑜把銀鎖掛回脖子上,與沈昭的玉佩貼在一起,兩物同時發出溫潤的光。“所以‘回環’不是讓我們回到過去,”她輕聲說,“是讓我們順著螺旋往上爬,爬到祖輩沒走完的那圈。”
窗外的雷聲漸漸遠去,陽光刺破云層,照在防磁工作臺上。青銅匣安靜地躺著,像完成了傳遞信息的使命,只有匣底的“觀測”二字還泛著微光,在桌面上投出兩個重疊的影子,像沈硯秋和蘇鏡正并肩站在那里,對著他們輕輕點頭。
(第五章完)
這段對話比較口語化,主要靠上下文理解,沒有生僻內容,不過可以簡單說明幾個細節方便更透徹理解:
-“反轉”:指主角行為或立場突然改變,和之前表現不同。
-“伏筆”:作者前文埋下的線索,為后文情節做鋪墊,這里指第三章碎杯聲暗示了第五章的轉折。
-“半悔半算”:作者解釋主角復雜心態,既有后悔又有算計,體現人物的多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