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的實驗室藏在大學物理研究所的地下三層,厚重的鉛合金門隔絕了地面的喧囂,只有恒溫系統發出低沉的嗡鳴,像某種巨獸的呼吸。沈昭靠在觀察臺邊緣,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臺面,目光始終沒離開能量罩里的鏡心。
那枚由三塊碎片合一的晶體懸浮在特制容器中央,暗藍色的光帶順著星紋與云雷紋的脈絡流動,每過三十秒就會發出一次輕微的震顫。昨晚從鏡冢回來后,它就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像是某種生命體在呼吸。
“第七十三次共振了。”楚墨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將最新的波譜圖投影在墻上,“你看這組峰值,和三天前在鏡冢記錄的完全不同。它在主動發出信號,而且頻率越來越規律。”
溫瑜湊近能量罩,掌心貼著冰涼的玻璃壁。鏡心的光帶在她掌心投下細碎的光斑,像小時候祖母牽著她在夏夜看的星子。“祖母日記里寫過‘鏡心有靈,遇契則鳴’,”她指尖劃過玻璃上倒映的星紋,“會不會是在回應什么?”
沈昭從口袋里摸出那枚云雷紋玉佩,玉佩剛靠近能量罩,鏡心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暗藍色的光帶瞬間轉為熾白,整個實驗室的燈管都閃爍了三下。楚墨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波形圖變成一條筆直的豎線。
“能量場突然增強了三倍!”楚墨迅速操作控制臺,將防護罩的功率調到最大,“沈昭,把玉佩拿遠些!”
沈昭后退半步,鏡心的光芒才慢慢回落,重新變回暗藍色。他看著掌心微微發燙的玉佩,又看了看溫瑜頸間同樣泛著微光的銀鎖,突然想起祖父日記里夾著的一張便簽:“雙器共鳴,鏡心方醒。”
“看來它認主。”溫瑜輕聲說,指尖撫過頸間的銀鎖,鎖身的溫度比平時高了些,“或者說,認我們兩家的血脈。”
楚墨調出衛星云圖,鏡冢周邊百公里的區域被放大,上面標注著二十三個紅點。“這些是近一周內出現磁場異常的地點,”他指著紅點最密集的區域,“尤其是老城區的星臺寺,異常值是其他地方的五倍,而且波動周期和鏡心的共振完全同步。”
溫瑜的目光落在“星臺寺”三個字上,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她想起祖母日記里夾著的那張泛黃的地圖,上面用朱砂圈出的第一個地點,就是星臺寺。“祖母說過,那里是守鏡人最早的據點,”她翻開隨身攜帶的日記本,指著其中一頁,“‘星落為樁,鏡心為紐,七星聚首,暗熵自休’——這里的‘星’,會不會就是指星臺寺?”
沈昭拿出手機,屏幕上還存著今早收到的匿名短信:【逐熵者已醒,鏡心不安。速查星臺寺殘卷。】發信人的號碼被加密,查不到來源,但IP地址顯示就在星臺寺附近。
“逐熵者?”楚墨皺眉,“我在整理守鏡人資料時見過這個詞,是與守鏡人對立的組織,主張利用暗熵能量推動技術革新,甚至認為可以通過鏡心控制地核異動。傳聞在民國時期就消失了,難道……”
“沒消失,只是藏起來了。”沈昭點開手機里的另一份文件,是他托人查到的逐熵會資料,“三年前,全球范圍內發生過七次不明原因的地質災害,事后都檢測到異常的暗熵波動。現在看來,和他們脫不了關系。”
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敲響,楚墨的助手小陳抱著一摞文件進來,臉色有些發白:“楚教授,剛收到安保部的通知,昨晚有人試圖破解我們的數據庫,目標是關于鏡冢和暗熵的所有資料。”
三人對視一眼,空氣瞬間凝重起來。
“看來我們的動作,有人一直在盯著。”沈昭站起身,“不能再等了,現在就去星臺寺。”
溫瑜點頭,從背包里拿出祖母的日記重新翻看,試圖找到更多關于星臺寺的線索。指尖劃過其中一頁時,她突然停住——日記的夾層里掉出一張折疊的宣紙,展開后是星臺寺的平面圖,在大雄寶殿的位置用紅筆寫著“鏡樁藏于佛心”。
“找到了。”她舉起宣紙,“祖母標注了鏡樁的位置。”
楚墨迅速將鏡心裝進特制的防震箱,箱子內壁貼著鉛板,能隔絕所有能量信號。“我已經申請了安保支援,車就在研究所門口等著。”他看了看表,“現在是上午九點,趕在天黑前應該能回來。”
沈昭最后檢查了一遍背包里的應急裝備,目光落在溫瑜的虎口上——那里的疤痕在燈光下泛著淺粉色,是三個月前咖啡館那次“意外”留下的。他突然伸手,輕輕碰了碰那道疤。
“還疼嗎?”
溫瑜愣了一下,搖搖頭:“早不疼了。”
沈昭收回手,指尖殘留著她皮膚的溫度。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短信,想起顧晏這個陌生的名字,突然很慶幸此刻能和她并肩站在這里。“等這件事結束,”他說,“我請你去那家咖啡館,賠你一杯沒被撞翻的拿鐵。”
溫瑜的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記得多加兩份糖。”
車子駛出研究所時,天空陰沉得厲害,像是要下雨。沈昭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新的匿名信息,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星臺寺的斷壁殘垣,角落里站著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背對著鏡頭,但沈昭一眼就認出了他胸前的徽章:纏繞的蛇與熵增符號,和資料里的逐熵會標志一模一樣。
“是顧晏。”沈昭把照片遞給后座的溫瑜和楚墨,“逐熵會的人已經在星臺寺了。”
楚墨放大照片,指著男人腳邊的一個金屬箱:“那是便攜式能量提取儀,他們想在我們之前找到鏡樁。”
溫瑜的指尖劃過照片上的大雄寶殿,那里的屋頂已經塌了一半,露出黢黑的梁木。“祖母說鏡樁是用隕鐵鑄造的,能吸收暗熵能量,”她抬頭看向沈昭,“如果被他們搶走,后果不堪設想。”
沈昭沒說話,只是讓司機加快了速度。
星臺寺位于老城區的邊緣,曾經是香火鼎盛的古寺,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朱紅色的大門早已腐朽,門檻上長滿了青苔,門楣上的“星臺寺”三個字被風雨侵蝕得只剩模糊的輪廓。
“看來很久沒人來過了。”溫瑜推開虛掩的側門,一股霉味混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院子里的石板路長滿了雜草,幾株半枯的柏樹歪斜地立在墻角,像沉默的守衛。
沈昭打開背包里的金屬探測器,儀器立刻發出了輕微的嗡鳴,指針指向大雄寶殿的方向。“能量源在里面。”
三人放輕腳步穿過庭院,剛走到大雄寶殿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沈昭示意溫瑜和楚墨躲在廊柱后,自己則貼著門框往里看——
殿內的佛像早已不知所蹤,只剩下空蕩蕩的佛臺。五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正圍著佛臺忙碌,為首的正是照片上的顧晏。他手里拿著一把洛陽鏟,正指揮手下撬開佛臺中央的地磚。
“動作快點,”顧晏的聲音帶著不耐煩,“沈昭和溫瑜應該快到了,我們只有半小時時間。”
一個手下不解地問:“顧理事,為什么一定要拿到鏡樁?有鏡心還不夠嗎?”
“蠢貨。”顧晏冷笑一聲,“鏡心只是鑰匙,鏡樁才是能量庫。當年守鏡人就是靠七個鏡樁組成的結界,才壓制住了暗熵的爆發。我們只要激活其中三個,就能獲得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能量。”
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七個鏡樁?祖母的日記里只提到了星臺寺這一個。
就在這時,顧晏的手下突然歡呼起來:“挖到了!”
地磚被撬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里面隱約透出淡藍色的光。顧晏俯下身,似乎想把什么東西拿出來。
“不能讓他們得手!”溫瑜突然從廊柱后沖出來,手里拿著楚墨準備的強光手電,對準顧晏的眼睛猛地打開。
顧晏被強光晃得睜不開眼,下意識后退了一步。他的手下立刻反應過來,舉起槍對準溫瑜。沈昭趁機沖過去,一腳踹倒離溫瑜最近的黑衣人,將她拉到自己身后。
“沈先生,溫小姐,”顧晏揉了揉眼睛,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比我預想的來得早。”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昭的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隨時準備動手。
顧晏沒回答,反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認識她嗎?”
照片上的女人穿著旗袍,頸間戴著銀鎖,正和一個穿軍裝的男人握手。溫瑜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那是她的祖母溫舒。
“你怎么會有這張照片?”
“因為溫舒女士,曾經是逐熵會的榮譽顧問。”顧晏收起照片,笑容里帶著得意,“當年她和沈硯先生的分歧,根本不是什么理念不合,而是她想利用鏡心的能量救更多人,而沈硯只想把它封印起來。”
沈昭皺眉:“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們可以自己查。”顧晏指了指洞口,“里面的鏡樁,就是當年溫舒女士親手埋下的。她留下的日記里應該寫了,不是嗎?”
溫瑜突然想起祖母日記里的一句話:“吾之選擇,非為逐熵,實為救民。”當時她以為是祖母的謙辭,現在想來,或許另有深意。
就在這時,楚墨突然大喊:“小心!他們在啟動能量提取儀!”
眾人轉頭,只見一個黑衣人正將一根金屬管插進洞口,連接到旁邊的儀器上。儀器啟動的瞬間,洞口的淡藍色光芒突然變得刺眼,整個大殿都開始輕微震動。
“鏡樁的能量在流失!”溫瑜急得想去阻止,卻被沈昭拉住。
“別沖動,他們有槍。”沈昭低聲說,“我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和楚墨趁機毀掉儀器。”
沒等溫瑜反應過來,沈昭突然沖向顧晏,手里的匕首劃過一道寒光。顧晏的手下立刻開槍,子彈打在沈昭腳邊的地板上,濺起一串火星。沈昭借著躲避的動作,一腳踹翻了旁邊的能量提取儀。
儀器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電流聲,淡藍色的光芒瞬間暗了下去。
“抓住他!”顧晏怒吼一聲,親自拔出槍對準沈昭。
沈昭轉身想跑,卻被兩個黑衣人攔住去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溫瑜突然摘下頸間的銀鎖,對著洞口舉起——銀鎖發出耀眼的白光,洞口里的鏡樁也隨之呼應,淡藍色的光芒組成一道屏障,將顧晏和他的手下困在里面。
“這是……守鏡人的結界!”顧晏的臉色變得難看,“你們居然能激活它!”
沈昭趁機拉著溫瑜和楚墨跑出大雄寶殿,身后傳來顧晏氣急敗壞的吼聲:“你們跑不掉的!鏡樁的能量總有耗盡的時候,到時候我會讓你們知道,逐熵者的手段!”
三人一口氣跑出星臺寺,才敢停下來喘氣。
“現在怎么辦?”楚墨扶著墻,大口喘著氣,“他們被困在結界里,但肯定撐不了多久。”
溫瑜看著手里的銀鎖,鎖身的溫度還沒降下來。“祖母的日記里說,鏡樁需要鏡心才能完全激活,”她看向沈昭,“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其他六個鏡樁。”
沈昭點頭,拿出手機給安保支援發了消息,讓他們過來處理顧晏等人。“楚墨,你先把鏡心帶回研究所,想辦法屏蔽它的信號,別再被逐熵會盯上。”他頓了頓,看向溫瑜,“我們去查另外六個鏡樁的線索。”
溫瑜點頭,握緊了手里的銀鎖。陽光透過云層照下來,落在她和沈昭身上,兩人的影子在地面上緊緊靠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祖母日記里的最后一句話:“星落為樁,鏡心為紐,雙脈相承,方得始終。”或許從一開始,她和沈昭的相遇,就不是偶然。
遠處的天空又開始陰沉,像是有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溫瑜抬頭看向沈昭,發現他也在看她。
“接下來去哪?”她問。
沈昭拿出手機,調出一張新的地圖,上面標注著六個紅色的圓點——是他根據祖父日記里的線索推斷出的其他鏡樁可能的位置。
“下一站,月牙泉。”他指著其中一個圓點,“祖父說,那里藏著第二個鏡樁的秘密。”
溫瑜看著地圖上的月牙泉,突然覺得肩上的責任變得沉重起來。但當她看到沈昭堅定的眼神時,心里的不安又消失了。
或許前路充滿未知,但只要他們在一起,就沒什么好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