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駛離城區時,最后一點天光也沉進了地平線。溫瑜靠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的荒漠逐漸吞噬路燈的光暈,手里攥著那半張星臺寺找到的青銅令牌——令牌背面刻著的月牙圖案,和地圖上標注的月牙泉位置完全吻合。
“還有三個小時車程。”沈昭調大了空調風速,儀表盤顯示車外溫度已經降到零下五度,“月牙泉這幾年干涸得厲害,景區早就關閉了,現在只有守泉人住在附近的土坯房里。”
他說的守泉人姓馬,是沈昭祖父當年的故人后代。出發前沈昭打過電話,老馬只在電話里說了句“泉眼在動,你們來了就知道”,便匆匆掛了線,語氣里的慌張藏不住。
溫瑜翻開祖母的日記,在“月牙泉”那頁夾著一張褪色的門票,是1987年的。門票背面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泉映雙星,鏡樁乃現。”她指尖劃過“雙星”兩個字,突然想起能量罩里的鏡心——暗藍色的光帶流動時,確實像兩輪交錯的月牙。
“祖母說的‘雙星’,會不會是指鏡心的兩種形態?”她抬頭看向沈昭,“星紋代表守護,云雷紋代表力量,兩者合一才能激活鏡樁?”
沈昭正在看老馬發來的定位,聞言側過頭:“祖父日記里畫過月牙泉的剖面圖,泉眼下方有個天然溶洞,鏡樁就藏在溶洞深處的水潭里。但要打開溶洞的石門,需要‘雙星共振’——和你說的對上了。”他頓了頓,“不過老馬剛才在電話里提到‘泉眼在動’,我總覺得不對勁。”
車窗外突然刮起風沙,雨點般砸在玻璃上。沈昭不得不減速,打開霧燈時,隱約看到路邊立著塊歪斜的路牌,上面的“月牙泉景區”幾個字已經被風沙磨得只剩輪廓。
“還有五公里。”他盯著導航屏幕,信號時斷時續,“老馬的土坯房就在泉眼西邊的坡上。”
抵達土坯房時,已是凌晨一點。院子里的狗吠聲撕破了荒漠的寂靜,一個裹著羊皮襖的老人舉著手電筒出來,臉上的皺紋在光線下像刀刻的溝壑——正是老馬。
“沈先生,溫小姐,”老馬的聲音帶著沙啞,“你們可算來了。”他沒多說,轉身往屋里走,“進來再說,外面不安全。”
土坯房里彌漫著煤煙和草藥混合的味道,墻角的火爐上坐著個發黑的鋁壺,正咕嘟咕嘟冒熱氣。老馬給兩人倒了杯熱茶,手背上的凍瘡紅得發亮。
“泉眼從三天前開始不對勁。”他往火爐里添了塊煤,火星子濺在地上,“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就冒泡,水色發綠,還帶著股鐵銹味。我昨天下去看了,泉底的石頭在抖,像有東西要鉆出來。”
溫瑜拿出青銅令牌放在桌上,老馬的眼睛突然直了:“這是……守鏡人的令牌!你祖母當年就戴著這個來的!”他激動地抓住溫瑜的手,“她臨走前說,要是以后泉眼異動,就等帶令牌的人來,說只有他們能鎮住。”
沈昭皺眉:“您見過我祖父嗎?”
老馬搖搖頭:“沈先生來的時候我還小,只記得他穿件藏青色的中山裝,總對著泉眼發呆。他和你祖母不是一起的?”
溫瑜和沈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按時間線推算,祖父和祖母當年應該是分頭行動,各自尋找鏡樁。是什么讓他們選擇分開?
“今晚有月亮,正好能看泉眼的倒影。”老馬看了看窗外,“你們要是敢去,我帶你們走近路。”
凌晨三點,三人踩著結霜的沙礫往泉眼走。月光把沙丘照得像鋪了層銀箔,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疼得像針扎。離泉眼還有幾十米時,溫瑜突然停住腳步——
干涸的泉床中央,居然積著一汪碧水,水面泛著詭異的綠光,像塊嵌在沙漠里的翡翠。更奇怪的是,月光落在水面上,映出的不是一輪圓月,而是兩輪交錯的月牙,和青銅令牌背面的圖案一模一樣。
“泉映雙星。”溫瑜低聲念出祖母日記里的話,心跳突然加速。
沈昭拿出特制的探測儀,屏幕上的能量指數瘋狂跳動,數值比星臺寺的鏡樁高出近十倍。“能量場很不穩定,”他警惕地環顧四周,“老馬,附近有其他人來過嗎?”
老馬指著泉眼西側的沙丘:“前天看到過一輛黑色越野車,掛著外地牌照,在附近轉了很久。我上去問,他們說是來拍星空的,可我在他們車后斗看到了鉆機。”
溫瑜突然想起顧晏——逐熵會的動作,比他們想象的更快。
沈昭從背包里拿出鏡心,防震箱剛打開一條縫,泉眼的綠水就劇烈翻涌起來,兩輪月牙倒影突然重疊,在水面織成一道星紋結界。他迅速握住溫瑜的手,玉佩與銀鎖相觸的瞬間,結界的光芒突然增強,將三人籠罩其中。
“跟著倒影走。”老馬指著結界中心的漩渦,“我爺爺說,泉眼下面的溶洞,只認雙星共振的光。”
三人走進漩渦時,溫瑜感覺腳下一空,身體像被水流包裹著下沉。等她睜開眼,已經站在一個潮濕的溶洞里,頭頂的鐘乳石滴著水,在地面積成的水潭里映出細碎的光——水潭中央的石臺上,赫然放著一枚半透明的月牙形晶體,正是他們要找的第二塊鏡樁。
“找到了。”溫瑜剛想走過去,卻被沈昭拉住。
水潭里的倒影突然變了。
原本映著鐘乳石的水面,浮現出兩個模糊的人影——一個穿中山裝的男人,正和一個穿旗袍的女人爭執。男人手里拿著半塊鏡心,女人的銀鎖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是祖父和祖母!”溫瑜捂住嘴,聲音發顫。
水面的人影越來越清晰,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阿舒,鏡心不能交給逐熵會!”沈硯的聲音帶著焦急,“他們會用它來制造災難!”
“可暗熵已經開始擴散了!”溫舒的聲音帶著哭腔,“西北的地震、南方的洪水,再不想辦法,會死更多人!”
“那也不能拿鏡心冒險!”沈硯抓住她的手腕,“守鏡人的職責是平衡,不是賭博!”
溫舒猛地甩開他的手,銀鎖從領口滑出來,落在水潭里:“你不懂!我弟弟就在震區,我必須……”
后面的話被水流聲淹沒,人影漸漸消散。水潭里的月牙鏡樁突然發出刺目的光,將溶洞照得如同白晝。
“原來他們當年是為了這個爭執。”溫瑜蹲下身,看著水潭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明白祖母日記里“吾之選擇,非為逐熵,實為救民”的意思——她不是要投靠逐熵會,是想找到控制暗熵的方法。
沈昭撿起水潭邊的一塊碎石,石面上刻著守鏡人的密文:“雙星不合,鏡樁不啟。”他看向溫瑜,“祖父和祖母當年沒能達成共識,所以鏡樁一直沒被激活。”
就在這時,溶洞入口傳來劇烈的爆炸聲,碎石如雨般落下。顧晏的聲音隔著巖壁傳進來:“沈先生,溫小姐,別來無恙啊?”
老馬突然喊道:“不好!他們炸開了入口!”
水潭里的綠光越來越濃,鏡樁的能量場開始紊亂。沈昭迅速將鏡心從防震箱里取出,鏡心剛接觸到空氣,就與水潭里的鏡樁產生了共鳴,暗藍色的光帶瞬間包裹住整個溶洞。
“抓緊我!”沈昭握住溫瑜的手,玉佩與銀鎖的光芒交織成一道屏障,“老馬,跟著光帶走!”
三人順著光帶往溶洞深處跑,身后的爆炸聲越來越近。溫瑜回頭時,看到顧晏的手下正舉著槍追過來,槍口的火光在溶洞里劃出刺眼的弧線。
跑出溶洞的側門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老馬指著遠處的沙丘:“那里有輛備用車,是我藏著的。”
沈昭最后看了一眼月牙泉的方向,泉眼的綠水已經漫出泉床,在沙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跡,像條正在游走的蛇。
“第三塊鏡樁在哪?”溫瑜喘著氣問,手心全是汗。
沈昭拿出地圖,在“敦煌莫高窟”的位置畫了個圈:“祖父說,壁畫里藏著答案。”
越野車駛離時,溫瑜從后視鏡里看到月牙泉的水面上,兩輪月牙倒影再次重疊,像在無聲地告別。她摸了摸頸間的銀鎖,突然覺得祖輩的遺憾,或許正在他們身上慢慢彌補。
(本章完)
注釋:
-鏡樁:守護月牙泉的古老裝置,需特定天象(如雙星倒影)激活,具有平衡地脈、封印異動的作用。
-守鏡人:世代守護鏡樁與相關秘辛的家族/群體,因理念分歧曾發生分裂。
-溫舒、沈硯:可能是守鏡人先輩中代表不同理念的關鍵人物(“救民”與“守序”的對立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