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的木門被輕輕推開,夜風卷著庭院草木的清新氣息涌入,吹散了最后一絲丹藥的余香。碧蘿當先走出,赤足踏在冰涼的石階上,周身流轉的淡淡神輝將寒意隔絕,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帶著一種與天地共鳴的韻律,輕盈而堅定。她的神念早已如無形的絲網,溫柔地覆蓋了整個文家老宅。
無需指引,她徑直朝著府邸偏院的方向走去。那里,是孩子們臨時安置的地方。
文彥希緊隨其后,目光片刻不離她的背影,眼中是失而復得的珍重與后怕沉淀后的堅定守護。文震霆則落后半步,挺直了腰板,渾濁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臉上每一道皺紋都舒展開來,帶著一種揚眉吐氣的自豪感——他的孫媳,是真正的神凰!
越是靠近偏院,空氣中那股屬于孩童的、混合著擔憂、期盼與一絲壓抑的喧囂感便越是清晰。這喧囂不同于市井的嘈雜,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緊的純真。
院墻外,影影綽綽地扒著許多小腦袋。當碧蘿的身影出現在月洞門的光影下時,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神…神仙娘娘!”一個帶著哭腔的尖細童音劃破了寂靜,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
下一刻,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整個偏院瞬間沸騰了!
“是娘娘!娘娘醒了!”
“娘娘沒事了!嗚嗚嗚……”
“娘娘!娘娘!”
數十個小小的身影,像一群被驚起的、羽翼未豐卻充滿生命力的小鳥,尖叫著、哭喊著、跌跌撞撞地從各個角落沖了出來。他們大多穿著漿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臉上還帶著大病初愈后的些許蒼白和憔悴,但此刻,那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爆發出的是足以照亮黑夜的璀璨光芒——那是純粹的、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和依賴!
他們忘記了矜持,忘記了規矩,忘記了眼前這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抱住她!確認她真的好好的!
小小的身影如同潮水般涌向碧蘿。跑在最前面的幾個孩子,因為激動和腿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她腳下。
碧蘿只覺得腿上猛地一沉,一個瘦小的、頭發枯黃如稻草的小女孩已經緊緊抱住了她的小腿,把臟兮兮的小臉整個埋在她的裙裾里,放聲大哭,瘦弱的肩膀劇烈地抽動著,仿佛要把這幾日積攢的所有恐懼和委屈都哭出來。緊接著,又是幾個孩子撲上來,小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角、裙擺,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木。碧蘿那身原本不染塵埃、流光溢彩的宮裝仙裙,瞬間沾滿了孩子們的淚痕和灰塵,衣料上隱含的鳳凰暗紋似乎感應到了這些純粹而洶涌的孺慕之情,微微亮起柔和的光暈,非但沒有排斥,反而將那些污漬悄然凈化,散發出更溫潤的氣息。
“娘娘…阿土…阿土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一個特別瘦小的男孩,正是當初疫病最重、被碧蘿從死亡線上硬拉回來的那個,此刻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他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地喊著,“您為了救我們…嗚嗚…阿土不要讀書了…阿土不要娘娘出事!”
這稚嫩卻錐心的話語,讓碧蘿的心猛地一揪。她清晰地“聽”到了這孩子靈魂深處翻涌的恐懼、自責和那幾乎要放棄希望的絕望。她毫不猶豫地彎下腰,伸出雙臂,輕柔卻堅定地將這個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小男孩——阿土,整個抱了起來。
阿土的身體輕飄飄的,像一片羽毛,帶著大病初愈后的虛弱。碧蘿將他緊緊擁在懷里,一手托著他瘦骨嶙峋的脊背,一手溫柔地、一遍遍地撫摸著他枯黃打結的頭發,用自己的臉頰貼著他淚濕冰涼的小臉。
“傻孩子……”她的聲音帶著神性特有的空靈,卻又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溫暖和心疼,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孩子的耳中,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誰說不要讀書了?娘娘答應過要看著你們讀書、識字、明理,走出自己的路來,娘娘從不食言?!?/p>
她的懷抱溫暖而有力,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一種令人心安神定的氣息。阿土在她懷里抽噎著,漸漸止住了嚎啕,只剩下小聲的、委屈的嗚咽,小腦袋依賴地埋在她頸窩,貪婪地汲取著這份讓他感到絕對安全的溫暖。
其他圍攏在碧蘿腳邊、抓著衣角的孩子,仰著小臉,淚眼朦朧地看著這一幕。看到阿土被娘娘抱在懷里安慰,他們眼中的恐懼和擔憂如同冰雪遇到了暖陽,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濃濃的羨慕。他們不再哭鬧,只是更緊地依偎著碧蘿,仿佛她是一株能為他們遮風擋雨的神樹。
碧蘿抱著阿土,目光掃過一張張仰起的、寫滿依賴和孺慕的小臉。她看到了他們眼中的光重新點亮,看到了那份失而復得的希望。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穿透云層的月華,純凈而充滿力量:“都別怕。娘娘好了,比以前更好了。你們也要快快好起來,把落下的功課都補上,知道嗎?”
“嗯!”孩子們用力地點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小臉上終于綻開了笑容,雖然還掛著淚珠,卻像雨后沾著露水的花苞,充滿了生機。
這時,一個清癯的身影撥開激動的人群,踉蹌著快步走到碧蘿面前幾步遠的地方,猛地停住,然后深深彎下腰去,幾乎要將額頭觸到地面。
正是那位星火學堂的先生。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袖口磨破卻漿洗得十分整潔的青衫,此刻身體因為激動和愧疚而微微顫抖。
“神君大人!學生……學生萬死!”他的聲音沙啞哽咽,充滿了無地自容的痛苦,“若非為了救學堂,救學生和這些孩子,神君大人何至于耗損神元,險遭不測!學生無能,累及神君,百死難贖其罪!”他的脊背深深躬著,仿佛被無形的重擔壓垮,幾日來的自責煎熬幾乎將他擊潰。
碧蘿看著這位將全部心血傾注在貧寒子弟身上的讀書人,看著他彎折的脊梁和洗得發白的衣袖,眼中沒有半分責備,只有深深的敬意。她一手穩穩抱著阿土,另一只手隔空虛抬。
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憑空而生,穩穩地托住了先生下拜的身體,將他輕輕扶直。
“先生言重了。”碧蘿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響徹在每個人心頭,“你何罪之有?你以一介凡軀,于窮鄉僻壤點燃星火,傳道授業,守護這些孩子心中的光,此乃大功德、大勇氣。若非先生堅守,何來今日之‘星火’?若非孩子們心中那‘我要讀書’的執念不滅,我的回春之術,也難有如此沛然之效。我們,是同行者。”
她的話語如同春風化雨,瞬間滌蕩了先生心中沉重的枷鎖。他抬起頭,眼中含著熱淚,看著碧蘿懷中安然無恙的阿土,看著周圍孩子們依賴地簇擁著神君,看著神君眼中那份真摯的肯定和尊重……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涌遍全身,那幾乎被自責壓垮的脊梁,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神君……”他喉頭哽咽,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深深一揖,“學生……必不負神君所望!定將這‘星火’,燃得更亮,傳得更遠!”
碧蘿含笑點頭。她的目光越過文家老宅的亭臺樓閣,再次投向西南方那遙遠的夜空。神念所及,“星火學堂”的景象清晰浮現:簡陋的校舍內,燭光搖曳,更多的孩子坐在粗糙的木凳上,借著微弱的光線,捧著來之不易的書本,稚嫩的讀書聲匯聚成一股微弱卻堅韌的聲浪,穿透了邊陲的寂靜長夜。那塊刻著“我要讀書”的青石,靜靜地立在學堂門口,白日里被無數小手撫摸過,此刻在月光下,仿佛浸潤了無數純凈的愿力,散發著一種溫暖而倔強的微光,如同黑夜中指引方向的星辰。
她懷中的阿土似乎感受到了她目光的遠眺,小腦袋動了動,也懵懂地順著她的視線望向夜空深處,小聲呢喃:“娘娘,學校……亮了嗎?”
碧蘿收回目光,低頭看著阿土清澈的、映著星光的眼睛,又環視著身邊這些劫后余生、眼中重燃希望的孩子們,臉上的笑容溫暖而堅定。
“亮了?!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萬鈞之力,清晰地落在每個人心上,也仿佛穿透了空間,落在那座遙遠的學校,“而且,會越來越亮。”
她抬頭,望向那深邃的、孕育著無限可能的蒼穹。指尖,一縷金綠色的神凰火焰悄然躍動,溫順地盤旋,內里蘊含的力量卻足以焚盡世間污穢。
鳳凰浴火,涅槃重生。前路或有荊棘險阻,但此刻,她懷抱希望,身負神力,心有明燈。這燎原的星火,將由她親手守護,直至點亮整個九州!
碧蘿那句“亮了”,仿佛帶著無形的力量,瞬間點燃了偏院中所有孩子的眼睛。那不僅僅是回答阿土的疑問,更是一種宣告,一種承諾,深深烙印在他們幼小卻敏銳的心底。孩子們臉上的淚痕未干,嘴角卻已高高揚起,發出低低的、充滿希望的歡呼。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明顯比其他孩子略好些,但同樣帶著病后虛弱的小胖子,怯生生地從人堆里擠出來,仰著圓乎乎的小臉,眼睛亮晶晶地盯著碧蘿指尖那縷溫順盤旋的金綠色神火:“娘…娘娘…那個…那個火,就是學堂的燈嗎?它…它好暖和,阿牛也想摸摸……”
他伸出胖乎乎、還有些臟的小手,帶著孩童純粹的好奇和對那溫暖光華的向往,顫巍巍地想要靠近。
“阿牛!不可無禮!”旁邊的先生心頭一緊,連忙出聲制止。那畢竟是神君的神火,豈是凡童能隨意觸碰的?
然而,碧蘿只是微微一笑。她指尖微動,那縷原本內斂著恐怖威能的神火,竟倏然分出一絲比發梢還要纖細的金綠光絲,如同最靈巧、最溫順的螢火蟲,輕盈地、主動地飄向了阿牛伸出的指尖。
在文彥希和文震霆略帶緊張的注視下,在孩子們屏息的期待中,那絲光點輕輕落在了阿牛胖乎乎的指腹上。
沒有灼燒,沒有疼痛。
阿牛只覺得指尖傳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極其溫和的暖意,順著小小的手指瞬間蔓延到整個手掌、手臂,最后像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驅散了夜晚的涼意和病后的最后一絲虛弱。那感覺舒服極了,比他冬日里蜷在灶膛邊烤火還要舒服百倍,仿佛被最溫柔的陽光包裹著。
“呀!暖!好舒服!”阿牛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他小心翼翼地用另一根手指碰了碰那光點,光點如同活物般在他指間跳躍、嬉戲,帶來陣陣暖流。
這一幕,讓其他孩子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羨慕的驚呼此起彼伏:
“娘娘!我也要!”
“暖暖的!娘娘給阿花也摸摸!”
“還有我!還有我!”
碧蘿看著一雙雙充滿渴望和信任的眼睛,莞爾一笑。她指尖那縷主火微微一顫,瞬間分化出數十道同樣纖細溫順的光絲,如同擁有生命般,精準地、溫柔地飄向每一個伸出小手的孩子。
剎那間,偏院里亮起了一片溫暖的金綠色星點。孩子們驚喜地低呼著,小心翼翼地觸碰著落在自己掌心或指尖的“小火苗”,感受著那驅散寒意、撫慰身心的神奇暖流。每一個孩子的小臉上都洋溢著純粹的、被神奇眷顧的快樂光芒,之前的病容和擔憂仿佛被這溫暖的光徹底洗凈。連抱著碧蘿的阿土,也好奇地伸出小手,接住了一縷飄來的光點,感受著暖意,破涕為笑,依賴地把小臉更緊地貼在碧蘿頸窩。
那位先生看著這如同夢幻般的一幕,看著孩子們臉上重煥的光彩,再看看碧蘿那始終溫柔含笑的側臉,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這不僅僅是神力的展示,更是神祇對凡塵最深沉、最溫柔的悲憫與守護。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胸中激蕩著前所未有的力量與信念。
碧蘿的目光掃過這片被溫暖星點點綴的、充滿生機的院子,最終落在那位先生身上。她心念微動,那縷主火輕輕一旋,其中一點更為凝實的光華脫離出來,緩緩飛向先生。
先生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恭敬地捧住。
光華散去,落入他掌心的,并非什么驚天動地的神物,而是一支看似普通的毛筆。筆桿是溫潤的青玉色,觸手生溫,筆毫潔白如雪,柔韌異常。然而,當先生的手指觸碰到筆桿的瞬間,一股清流般的氣息瞬間涌入他疲憊的心神,連日來的焦慮、自責、熬夜批改課業的頭痛瞬間一掃而空,頭腦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透徹,仿佛蒙塵的靈臺被神泉洗滌。
“此筆,名‘青梧’?!北烫}的聲音溫和響起,“雖無移山填海之能,卻可助先生清心明志,養神潤筆。愿先生持此筆,為‘星火’學堂,為天下向學之心,書寫千秋文章?!?/p>
先生捧著這支“青梧筆”,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清心寧神之力,激動得雙手都在微微顫抖。這比任何金銀財寶都更珍貴!這是神君對他道路的認可與加持!他再次深深一揖,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學生……拜謝神君厚賜!定以此筆,燃燈傳道,不負神君所托!”
碧蘿含笑點頭。她懷中的阿土已經在她溫暖的懷抱和指尖神火的安撫下,沉沉睡去,小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意,呼吸均勻而安穩。她小心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阿土睡得更舒服些。
文震霆在一旁看得眉開眼笑,捋著胡子,對旁邊的管家低聲道:“瞧見沒?什么叫神跡!什么叫慈悲!咱家孫媳,那是這個!”他悄悄豎起大拇指,一臉與有榮焉。
文彥希始終站在碧蘿身后半步,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巒。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碧蘿,看著她安撫孩子,賜下神物,眼中是化不開的深情與驕傲。他留意到她雖然神完氣足,但抱著阿土站久了,眉宇間還是掠過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倦意。畢竟剛剛經歷神力枯竭與涅槃重生,身體需要時間徹底穩固。
他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溫聲道:“阿土睡著了,我來抱吧。你剛復原,不宜久立?!彼膭幼鬏p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關切,小心地從碧蘿懷中接過熟睡的阿土。阿土在睡夢中不滿地咕噥了一聲,但文彥希寬厚溫暖的懷抱同樣讓他感到安全,小腦袋在文彥希臂彎里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碧蘿只覺得懷中一空,隨即對上文彥希深邃眼眸中毫不掩飾的心疼。她心中一暖,順從地松了手,指尖那縷跳躍的神火也悄然收回體內。她確實感到了一絲久站后的虛浮,那是神力本源剛剛重塑后的微妙狀態,需要靜養調和。文彥希的細心,讓她倍感熨帖。
“孩子們,”碧蘿的聲音帶著一絲安撫后的柔和,對依舊沉浸在溫暖光點中的孩子們說道,“夜已深了,該回去休息了。娘娘答應你們,學堂的燈,會一直亮著。明日,娘娘再來看你們功課,可好?”
孩子們雖然戀戀不舍,但都極其懂事地點著頭,七嘴八舌地應著:
“好!娘娘說話算話!”
“我們明天一定好好念書!”
“娘娘也好好休息!”
他們小心地捧著掌心那漸漸消散、但暖意似乎還殘留的星點光絲,一步三回頭地在仆婦和先生的引導下,乖巧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間。偏院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蟲鳴和晚風,以及空氣中尚未散盡的、淡淡的溫暖氣息和草木清香。
文彥希抱著阿土,對碧蘿低聲道:“我先送這小家伙去安置?!彼哪抗鈷哌^碧蘿略顯蒼白的唇色,帶著無聲的催促。
碧蘿會意,輕輕點頭。她轉向那位仍捧著“青梧筆”、激動不已的先生,溫言道:“先生也早些安歇。學堂重建與招生事宜,明日我們再詳談。”
“是,學生遵命!神君、文少爺、文老太爺也請早些安歇!”先生恭敬行禮,這才捧著那支仿佛重若千鈞又輕若無物的神筆,腳步輕快地退下,背影都透著一股煥然一新的精氣神。
文震霆也知趣地擺擺手:“老頭子我也困了,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孫媳啊,好好歇著!天大的事,也等養足了精神再說!”說完,背著手,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心滿意足地踱步離開。
月洞門下,只剩下碧蘿和抱著阿土的文彥希。
夜風拂過,帶著庭院里夜來香的甜馥。碧蘿輕輕舒了一口氣,方才面對孩子們和先生時那溫和卻強大的氣場稍稍斂去,一絲真實的疲憊終于從眼底浮現。她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按了按眉心。
文彥??丛谘劾?,心疼更甚。他空著的那只手伸過來,極其自然地、帶著不容抗拒的溫柔力道,攬住了碧蘿纖細卻蘊含著無窮力量的腰身,將她半擁入懷,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她大部分的重量。
“累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磁性的沙啞,在她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
碧蘿沒有抗拒,順勢將頭輕輕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汲取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松木氣息和暖意。涅槃復原丹修復了她的本源,但那種從神魂深處透出的、經歷生死枯竭后的淡淡倦怠感,確實需要時間和最親近之人的體溫來撫慰。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聲音帶著一絲難得的軟糯,“神力是充盈了,但就像新鑄的劍,鋒芒內蘊,還需時時溫養,才能圓轉如意?!彼]上眼睛,感受著腰間他手臂傳來的穩固力量,以及他胸腔里沉穩有力的心跳,那是最讓她安心的港灣。
文彥希攬著她,抱著熟睡的阿土,腳步沉穩地向安置孩子們的廂房走去。月光將三人的身影拉長,重疊在一起,無比和諧。
“那就好好溫養?!彼穆曇魩е蝗葜靡傻氖刈o,“有我在。天塌下來,也先砸我肩上。”
碧蘿靠著他,唇角彎起一抹安心而幸福的弧度。窗欞透出的溫暖燈光勾勒著她精致的側臉,那份睥睨九州的神凰威儀悄然隱去,此刻的她,只是一個被丈夫小心呵護、剛剛從險境歸來的妻子。
青州城的萬家燈火在遠處溫柔地閃爍,而西南邊陲,“星火學堂”的燭光也依舊頑強地亮著,仿佛在無聲回應著神凰的承諾。
夜還長。但屬于他們的征途,在這短暫的溫情休憩后,必將迎來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