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谷的夜風帶著未散的硝煙和刺骨寒意,卷過狼藉的試驗田。安保隊長看著身邊幾座被凍結后又被沖擊波震碎的戰友冰雕,那曾經鮮活的面容凝固在最后的驚駭與痛苦中,碎裂的冰晶在探照燈下反射著凄冷的光。他喉嚨發堵,巨大的悲愴和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沉星嶼海域,救援船上的醫護人員望著被拖拽回來的護衛艦,甲板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霜,艙室里抬出的是一具被絕對零度瞬間奪去生命的僵硬軀體,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死亡的氣息,冰冷而真實地烙印在這兩個戰場上。
文氏集團頂層,辦公室內卻依舊流淌著琥珀色茶湯的暖香與玉簡的靜謐。碧蘿元君的目光落在玉簡某處流轉的符文上,指尖微微停頓。窗外城市的燈火映在她清澈的眼底,仿佛也映入了那山谷的悲鳴與海上的死寂。
她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這嘆息極輕,如同初雪落在湖面,卻讓一直安靜陪在她身邊的文彥希瞬間抬眸,目光精準地捕捉到她眉宇間那一絲幾近于無、卻真實存在的……厭煩。
對死亡本身的厭煩。對“她的東西”被損毀的厭煩。
“吵死了。”她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并非針對文彥希,而是針對那彌漫在遙遠戰場、縈繞在她神念感知中的死寂與哀傷。仿佛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被寒煞凍結的軀體,那些碎裂的冰晶,都是些礙眼的塵埃,弄臟了她圈定的領地。
她甚至沒有抬眼,依舊看著玉簡,只是那捧著玉簡的右手,極其隨意地、對著虛空屈指一彈。
嗡——
一點純粹到極致、溫暖到極致的金綠色火星,在她蔥白的指尖悄然浮現,隨即無聲無息地湮滅。
下一刻。
青鸞谷。
那幾座碎裂的、包裹著文家安保人員殘軀的冰藍色冰雕,毫無征兆地爆發出柔和卻不容抗拒的金綠色光芒!光芒如同溫暖的泉水,瞬間包裹了每一塊碎片、每一粒冰晶!刺骨的寒意如同遇到烈陽的積雪,嗤嗤作響,瞬間消融!碎裂的冰晶在光芒中如同時間倒流般飛速聚合、重塑!凍結的肌肉、血管、骨骼、甚至被寒煞侵蝕粉碎的細胞,都在那蘊含著無限生機的神輝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組、愈合!
一個剛剛被戰友從冰渣里扒拉出半條凍硬胳膊的隊員,眼睜睜看著自己那條胳膊在金綠光芒中迅速恢復血色、溫度,斷裂的骨骼接續,凍死的組織重新煥發生機!他驚駭地瞪大眼睛,看著光芒蔓延至全身,那股幾乎將他靈魂都凍僵的寒意被溫暖的洪流驅散,取而代之的是澎湃的生命力!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葉,帶來刺痛,卻無比真實——他活過來了!
另一個被寒煞沖擊波撕碎了半邊身體、早已被判定死亡的隊員,身體殘破的部位在金綠光芒中如同最精密的3D打印,血肉、骨骼、內臟、皮膚……迅速生長、彌合!他猛地睜開眼,劇烈地咳嗽起來,吐出帶著冰渣的淤血,眼中是極致的茫然和死而復生的巨大沖擊!身上的傷口消失無蹤,甚至連作戰服破損的地方都恢復如初!
沉星嶼海域。
旗艦指揮室內,那位被絕望凍結了表情的指揮官,僵硬的身體被溫暖的金綠光芒籠罩。爬滿防彈舷窗的冰裂無聲消融,凍結的血液開始流動,凝固的思維重新運轉。他劇烈地打了個寒顫,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那失而復得的生命感知!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心臟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動!他環顧四周,其他被凍成冰雕的船員也正茫然地活動著僵硬的身體,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巨大困惑!艦船內部凍結的管路、儀器在金綠光芒掃過后迅速解凍、恢復功能,刺耳的警報聲變成了系統重啟的嗡鳴!
更遠處,那些被玄冥重水雷爆炸瞬間凍結、沉入冰冷深海的船員,身體在絕對黑暗和極寒中同樣被溫暖的金綠光芒包裹。凍僵的軀體恢復柔軟,停止的心臟重新搏動,緊閉的雙眼在刺骨海水中睜開,被光芒托舉著,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迅速上浮,破開冰冷的海面!他們大口呼吸著帶著咸腥味的空氣,看著近在咫尺的救援船只和同樣浮上水面、滿臉驚愕的同伴,恍如隔世!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光芒萬丈的異象。只有溫暖、純粹的生命之力,如同無聲的潮汐,瞬間撫平了青鸞谷的死亡冰霜,融化了沉星嶼的幽冥詛咒。所有因北冥襲擊而陣亡、重傷的文家人員,無論傷勢如何慘烈,無論是否還有“完整”的軀體,都在那一點火星湮滅的瞬間,被強行從死亡的邊緣拉回,恢復到了襲擊發生前最完滿的狀態!連一絲疤痕都未曾留下!
辦公室內。
碧蘿元君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彈了彈指尖,仿佛真的只是彈走了一點礙眼的灰塵。她端起那杯溫熱的碧落靈茶,湊到唇邊,淺淺啜飲了一口,眉眼間那一絲厭煩終于徹底消散,恢復了古井無波的清冷。
“清凈了。”她放下玉杯,淡淡說道,目光重新落回玉簡,仿佛剛才逆轉生死、重塑血肉的舉動,還不如品評一口茶湯更值得在意。
文彥希靜靜地看著她,深邃的眼眸中金芒流轉,映照著妻子那超然物外又護短到近乎霸道的側影。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覆在她放在玉簡上的手背。他的手掌寬厚溫暖,帶著凡塵的溫度,包裹著她微涼如玉的指尖。
碧蘿沒有掙脫,也沒有看他,只是那專注閱讀玉簡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那份靜謐與安然,與窗外那兩個剛剛經歷了神跡般死而復生、此刻正陷入巨大混亂與狂喜的戰場,形成了撕裂時空般的對比。
她的人,她的草木,她的地盤。生殺予奪,皆由她心。死?在她圈定的范圍內,沒有她的允許,連死亡都是一種僭越。這便是九天玄凰的意志,霸道得不講道理,卻又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不容置疑的寵護。
***
文家老宅。
燈火通明的大廳里,彌漫著一種劫后余生、混雜著巨大困惑與隱隱狂喜的氣氛。文震庭老爺子拄著沉香木拐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庭院里幾輛剛剛駛入、載著從青鸞谷和沉星嶼“生還”人員的車輛,布滿皺紋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悸。
陳鋒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大廳,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連禮數都忘了,對著文震庭嘶聲道:“老爺子!活了!都活了!青鸞谷那邊……那幾個被凍碎的小子……全須全尾地站起來了!沉星嶼……沉下去的人……自己從海里漂上來了!一點傷都沒有!這……這……”他語無倫次,巨大的沖擊讓他這位見慣風浪的老助理都瀕臨崩潰。
文震庭猛地轉過身,眼中精光爆射,手中的拐杖重重頓在地板上:“彥希那邊怎么說?!”
“文總……文總只傳了一句話……”陳鋒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翻江倒海的思緒,模仿著文彥希那平靜無波卻重若千鈞的語氣:“‘夫人說,吵到她看書了。既是我文家的人,自當安然無恙。按計劃善后,不必驚擾。’”
“夫人……”文震庭喃喃重復著這兩個字,渾濁的老眼望向窗外燈火輝煌的城市中心,那座高聳入云的文氏大廈頂層。他仿佛能看到那里月白色的清冷身影和端坐其側的沉穩青年。
庭院里,車門打開。幾個在青鸞谷“死而復生”的安保隊員被攙扶下來,他們腳步還有些虛浮,臉上是如夢初醒般的茫然和巨大的不真實感,但身體確實完好無損,甚至精神都比之前更健旺幾分。沉星嶼歸來的船員裹著厚厚的毛毯,被醫護人員簇擁著,同樣是一臉的懵懂與震撼。
文震庭看著這些本該死去的子弟安然歸來,心頭那塊沉重的巨石終于落下,隨之涌起的卻是更深的敬畏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他緩緩坐回太師椅上,端起旁邊早已涼透的參茶,手卻微微有些顫抖。
“安然無恙……好一個安然無恙……”他低聲自語,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這孫媳婦……當真是……把整個文家,都圈進她的羽翼之下,當成自家的后花園來護著了……”這份寵護,霸道得令人心顫,卻也……溫暖得令人落淚。
他放下茶杯,疲憊地閉上眼睛,嘴角卻緩緩勾起一絲如釋重負的弧度。有她在,文家這片天,塌不了。剩下的凡塵俗務,就交給彥希那小子去打理吧。
文氏頂層。
碧蘿翻過玉簡的最后一頁,指尖在溫潤的玉質上輕輕劃過。窗外,城市的霓虹漸次暗淡,天邊已泛起一絲極淡的魚肚白。喧囂一夜的指令屏幕也沉寂下來,只留下最后一條待發送的確認信息:【‘吞鯨’完成度:99.8%。北冥殘余清理中。】
文彥希依舊握著她的手,陪她看完了這卷玉簡。
“看完了?”他低聲問。
碧蘿微微頷首,將玉簡收起,那卷泛著金光的玉簡在她手中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她站起身,月白色的流仙裙擺拂過光潔的地面,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靜靜看著這座在晨曦中逐漸蘇醒的龐大城市。一夜之間,城中的格局已然天翻地覆,無數人的命運被徹底改寫,但在她眼中,似乎并無不同。
“凡塵煙火氣,”她忽然開口,清冷的嗓音在寂靜的晨光中格外清晰,“尚可。”
文彥希走到她身邊,與她并肩而立,看著腳下漸漸亮起的萬家燈火,深邃的眼眸中映著晨光,也映著她的身影。他伸出手,攬住她纖細卻蘊含無窮力量的肩。
“那便多待些時日。”他溫聲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是你的。你想看多久,便看多久。”
碧蘿沒有回答,只是微微側首,將額頭輕輕靠在他的肩頭,閉上了眼睛。晨曦的金輝透過玻璃,灑落在兩人身上,勾勒出靜謐而永恒的剪影。窗外的城市開始了新一天的喧囂,而這風暴的中心,只剩下無聲的相擁與守護。
文氏頂層辦公室的晨光寧靜得如同凝固的琥珀。碧蘿元君靠在文彥希肩頭,似乎連呼吸都融入了這初生的曦光里。然而,這份寧靜并未持續太久。
幾乎在她閉目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刻骨怨毒與冰寒的意念,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毒刺,極其隱蔽地從城市某個角落驟然升起,直刺文氏大廈頂層!這股意念并非實質攻擊,更像是一種惡毒的詛咒、一種褻瀆的試探,裹挾著北冥特有的幽冥寒氣,目標明確——直指剛剛展現神跡、氣息似乎有所“松懈”的碧蘿元君!
它無聲無息,快如閃電,尋常修士甚至頂尖異能者都難以察覺。北冥殘存的幕后之人顯然不甘心,更不信邪!他們無法理解那逆轉生死的手段,將其歸結為某種強大的“妖法”或秘寶,認定碧蘿在施展如此神跡后必然虛弱,此刻正是偷襲、試探甚至重創她的絕佳時機!
這股意念歹毒無比,蘊含著凍結靈魂、侵蝕本源的陰煞之力,一旦被其侵入心神,即便是化神修士也難免神魂受創,道基動搖。
就在這股意念即將觸及那月白色身影的剎那——
碧蘿元君甚至沒有睜開眼。
她只是靠在文彥希肩頭的腦袋,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偏轉了一個細微的角度。這個動作自然得如同熟睡中的人調整姿勢,卻讓那縷拂過她鬢角的晨風,微微凝滯了一瞬。
嗡——!
一道無形無質、卻蘊含著煌煌天威、至陽至正的意念屏障,如同最純凈的琉璃圣火,在她周身瞬間構筑!那道歹毒陰寒的意念甫一撞上,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便如同投入熔爐的冰屑,嗤啦一聲,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瞬間被凈化、湮滅得無影無蹤!
這凈化并非結束。
順著那意念來襲時留下的、幾乎不可追蹤的因果之線,碧蘿元君那微闔的眼瞼下,仿佛有兩點比太陽核心更璀璨的金芒一閃而逝。
**溯源·焚燼!**
“啊——!!!”
城市另一端,一處偽裝成普通寫字樓的北冥秘密據點深處。一個盤坐在重重冰藍色禁制中央、渾身籠罩在濃郁黑霧中的枯瘦老者,猛地發出一聲凄厲到非人的慘嚎!他面前懸浮的、用于承載意念攻擊的千年玄冰魂牌,“咔嚓”一聲炸成漫天齏粉!
老者枯槁的身體劇烈抽搐,七竅之中噴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帶著冰晶的、燃燒著金色火焰的黑煙!那火焰仿佛直接灼燒著他的靈魂本源,源自他自身的幽冥寒氣不僅無法撲滅,反而成了助燃的薪柴!他賴以成名的“玄冥蝕魂咒”,此刻成了反噬自身、焚盡魂魄的毒火!
“不……不可能……那是什么火……”老者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聲音嘶啞破碎,“九天……玄凰……真……凰……焱……”最后一個字尚未吐出,他整個身體連同那濃郁的黑霧,便在無聲無息的金色光焰中徹底化為虛無,連一絲塵埃都未曾留下。據點內其他幾個負責護法的北冥高手,連反應都來不及,被那順著禁制蔓延開來的、凈化一切的凰焱余波掃過,瞬間僵直,生機斷絕,體表卻無一絲傷痕,唯有靈魂被徹底焚盡。
一次惡毒的試探,換來的是據點核心連同數名頂尖高手的瞬間、徹底的抹殺!
***
文氏大廈頂層。
碧蘿元君依舊安靜地靠著文彥希,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拂過她發梢的一縷微風,連讓她動一下眼皮的資格都沒有。
文彥希攬著她肩膀的手臂微微收緊了些。他深邃的眼眸望向剛才意念爆發又瞬間湮滅的方位,眼底金芒流轉,帶著一絲冰冷的了然。他沒有說話,只是周身那股屬于人間帝王的、掌控一切的沉穩氣場,無形中更凝實了幾分。任何膽敢打擾她片刻安寧的塵埃,都該被徹底掃除。
“螻蟻。”清冷得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聲音,輕輕從碧蘿唇間逸出,如同評價腳邊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那語氣里,連厭煩都欠奉,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
她緩緩睜開眼,清澈的眼底映著窗外漸亮的天空,純凈得不染纖塵,仿佛剛才那順著因果線、隔空焚滅一位北冥頂級咒術大師及其據點的事情,與她毫無關系。
文彥希低頭,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額發:“吵到你了?”
碧蘿微微搖頭,目光投向遠方海天相接之處,那里,沉星嶼海域最后的清理工作似乎正接近尾聲。她玉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在文彥希攬著她的手臂上點了點。
“尚有余燼。”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洞穿虛妄的明晰。
文彥希瞬間會意,目光銳利如鷹隼:“明白。‘吞鯨’的掃尾,會做得更干凈些。”他的聲音沉穩依舊,卻透出一股鐵血的肅殺。夫人嫌吵,嫌有“余燼”(北冥殘余)礙眼,那便徹底清掃干凈,寸草不留!
幾乎在文彥希話音落下的同時。
沉星嶼海域深處。
幾艘偽裝成深海科考船、正試圖利用特殊聲吶設備定位并打撈沉沒的“玄冥重水雷”核心部件的北冥秘密船只,突然被一片從海底無聲升起的、柔和的金綠色光芒籠罩。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法則之力。船上所有人員,連同他們精密的儀器、打撈設備,甚至船體本身,都在這光芒中如同被投入時光長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消散,化為最純粹的能量粒子,融入了海水之中。沒有爆炸,沒有聲響,只有一片徹底的空無。連同他們試圖打撈的重水雷殘骸,也一并被這生命之光逆向分解、歸于虛無。
與此同時。
青鸞谷外圍數十公里處,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中。
一隊裝備精良、氣息陰冷的北冥滲透者,正利用復雜的地形和先進的隱身設備,試圖繞過文家布下的天羅地網,潛入谷中破壞或竊取試驗田的關鍵數據。他們行動詭秘,如同暗夜中的毒蛇。
驟然間,他們腳下的土地,身邊的古樹,甚至頭頂的葉片,都無聲無息地綻放出溫暖的金綠色光芒!這些植物仿佛瞬間被賦予了生命和意志,堅韌的藤蔓如同靈蛇般纏繞而上,鋒利的葉片化作旋轉的利刃,腳下的泥土變得粘稠如沼澤,散發著強大的吸力!滲透者們驚駭欲絕,他們的隱身設備失效,武器被藤蔓絞碎,護體罡氣在蘊含法則之力的植物攻擊下脆弱如紙!慘叫聲只持續了短短數秒,便被徹底吞沒。片刻之后,光芒散去,森林恢復寂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有幾片沾染了不同顏色塵土的落葉緩緩飄落。
文氏老宅。
文震庭老爺子剛剛聽完陳鋒關于“意念襲擊據點瞬間蒸發”和“深海科考船離奇消失”的緊急匯報,手中的參茶盞“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蒼老的面容上血色盡褪,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顫栗。
“這……這……”陳鋒的聲音也在發抖,“老爺子,剛……剛接到青鸞谷外圍密林巡邏隊的報告……說……說那片林子剛才突然亮了一下,然后……里面預設的幾個北冥滲透者生命信號……全……全滅了……現場找不到任何戰斗痕跡,只有……幾片落葉……”
文震庭拄著拐杖的手青筋暴起,他緩緩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那座高聳入云的文氏大廈,陽光正照耀在頂層那巨大的玻璃幕墻上,反射出璀璨卻冰冷的光。
“余燼……她說的是余燼……”文震庭喃喃自語,聲音干澀,“在她眼里,那些處心積慮、潛伏暗處的北冥精銳,那些足以顛覆一方勢力的力量……不過是礙眼的、需要隨手拂去的……余燼……”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源自九天之上的清冷氣息。
“傳令下去。”文震庭的聲音陡然變得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決絕,“所有針對北冥殘余勢力的行動,提升至最高等級!以雷霆萬鈞之勢,犁庭掃穴!務必清除所有‘余燼’!一絲一毫,都不許留下!”他猛地睜開眼,渾濁的老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既然孫媳婦要清凈,那文家,就還她一個干干凈凈的‘后花園’!”
大廈頂層。
碧蘿元君似乎感應到了老宅方向的決斷,也感應到了這片土地上最后幾縷礙眼的“死氣”和“惡意”正在被文家的力量迅速、徹底地清掃干凈。她唇角那抹幾不可察的弧度,似乎又深了一點點。
她微微動了動,離開文彥希的肩頭,重新站直身體,月白的裙裾無風自動,流轉著淡淡的清輝。她望向窗外,此刻朝陽已經完全躍出海面,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驅散了所有陰霾。喧囂的城市在晨光中煥發出勃勃生機。
“天亮了。”她清冷的聲音如同玉磬輕鳴。
文彥希站在她身側,與她一同沐浴在晨光中,身影挺拔如山岳。他伸出手,再次堅定地握住了她微涼的手。
“嗯,天亮了。”他應道,聲音沉穩而溫暖,“你的后花園,此刻陽光正好。”
碧蘿沒有看他,目光悠遠地落在沐浴在晨光中的城市、遠山、大海。那些不甘心、不信邪的“余燼”,連同他們帶來的喧囂與死亡陰影,已被徹底抹去,連成為她記憶中一粒塵埃的資格都沒有。
凡塵煙火氣,此刻,方算真正清凈。
而北冥,終于用他們最頂尖的力量和最深刻的恐懼,徹底明白了那個坐在文氏頂層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存在——那不是他們可以揣測、更遑論挑戰的“妖女”,那是高踞九天、執掌生滅的玄凰。她的意志所及,生殺予奪,連死亡本身,都需俯首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