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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界碑上的門徒

第3章交匯點·京都迷夢1

BJ的灼痛與亞馬遜的聲浪轟鳴,在距離的稀釋下,化作各自心頭揮之不去的、沉甸甸的回響。林硯攥著那片焦黑殘片,如同揣著一塊滾燙的烙鐵;索菲婭則反復聽著那段詭異的噪音錄音,試圖從中剝離出雨林深處那個神秘節點的微弱“心跳”。命運無形的絲線,正牽引著他們穿越地理的阻隔,投向同一個古老的坐標——京都。

日本·京都·東寺(教王護國寺)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與BJ修復室截然不同的沉靜。檀香、古木、苔蘚與歲月沉淀的氣息交織,沁人心脾,又帶著一絲凜冽的肅穆。陽光穿過高大殿宇的雕花木窗,在幽暗的經堂內投下道道光柱,光柱中塵埃無聲舞動。這里是真言宗的總本山,密教法器的金輝在佛壇上隱約閃爍,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歷代高僧誦經持咒的虔敬意念。

林硯坐在一間特意為他辟出的、靠近藏經閣的靜謐偏殿內。修復臺上鋪著吸水性極佳的和紙,上面靜靜躺著一卷破損嚴重的紙本經卷。據委托方提供的、語焉不詳的文獻記載,此卷可能與唐代高僧鑒真東渡時帶來的某部密典有關,后經輾轉抄錄,又歷經戰火蟲蛀,早已殘缺不全,字跡漫漶。

他戴著薄如蟬翼的乳膠手套,指尖捏著一柄細若毫芒的修復鑷。放大鏡下,經卷的紙張呈現出一種歷經滄桑的灰褐色,纖維脆弱,邊緣多處蟲蛀,形成細密的孔洞。墨色黯淡,許多字跡被水漬和霉斑侵蝕,模糊難辨。但林硯的目光,卻被經卷上某些極其微小的細節牢牢吸引——并非文字內容本身,而是那些附著在紙纖維間隙、或是殘留在破損邊緣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細微“痕跡”。

那是歷代修復者留下的:不同時期、不同質地的漿糊殘跡;不同流派、不同心境的修補筆觸留下的細微色差和補紙紋理;甚至是指尖無數次摩挲翻閱留下的、幾乎不可見的油漬光澤。這些“痕跡”層層疊疊,如同年輪般記錄著這部經卷跨越時空的旅程,承載著無數雙手傳遞下來的珍視、守護與祈愿的意念。

林硯沉靜如深潭的眼眸深處,閃爍著異樣的光。自從BJ那次遭遇后,他對“痕跡”的感知變得異常敏銳。指尖輕輕拂過那些細微的修補痕跡,一種微弱的、如同靜水深流般的暖意,便順著指尖絲絲縷縷地滲入他的感知。這不是物理的溫度,而是精神的共鳴——是那些早已逝去的修復者,在漫長歲月中傾注于此的專注、敬畏與祈求智慧的心念殘留。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嘗試著讓自己更加沉浸。京都東寺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能量場。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腳下這片土地深處,一個龐大、沉凝、如同磐石般的“存在”。它不像BJ那個節點(故宮/國子監)帶著皇權的威壓與歷史的厚重,也不似亞馬遜雨林中那個節點散發出的原始生命力脈動。它更像是一座由無數精純信念、嚴格儀軌和深邃智慧共同構筑的精神堡壘,散發著內斂而強大的引力——京都地下的界碑節點。

“小林先生,請用茶。”一個溫和恭敬的聲音響起,是寺院安排協助他的年輕僧人,端來了抹茶。

林硯睜開眼,道謝接過。溫熱的茶盞驅散了指尖的微涼。他再次將心神投入經卷。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清理著一處蟲蛀孔洞的邊緣,指尖的鑷子比羽毛更輕。當鑷尖極其細微地撥開一團粘連的、可能是百年前某位僧人修補時留下的特制漿糊殘渣時——

嗡!

一種比在BJ時更清晰、更柔和的震顫感,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漾開的漣漪,瞬間從指尖擴散開來,傳遍全身。眼前沒有出現狂暴的末日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極其短暫的、模糊卻異常寧靜的畫面:一盞昏黃的油燈下,一位身著舊時僧袍、背影佝僂的老僧,正用顫抖卻無比專注的手,蘸取自制的漿糊,一點點修補著破損的經頁。那畫面里充滿了時間沉淀的靜謐、對信仰的堅守,以及一種近乎匠人般的執著。

林硯指尖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心頭震動。這“門徑”的開啟如此溫和,傳遞的并非驚天動地的歷史事件,而是跨越時空的、對“守護”這一行為的深切共情。京都的界碑節點,似乎在回應他修復者的身份。他感覺到自己對殘片上傳來的微弱引力的感知,變得更加敏銳了,仿佛在京都這個巨大的“場”中,他自身的“天線”被調得更準了。

與此同時,在京都另一隅——哲學之道

疏朗的櫻樹(雖非花期,但綠葉成蔭)沿著一條清澈的人工渠(琵琶湖疏水)蜿蜒伸展。午后陽光穿過葉隙,在石板小徑上灑下斑駁的光點。這里游人如織,卻奇異地保持著一種寧謐的步調。

索菲婭戴著耳機,眉頭緊鎖,腳步卻有些心不在焉。她循著一個極其模糊的線索來到京都——一位研究聲音人類學的日本同行提供的信息:在京都某處古老的寺廟或神社,可能保存著一種與阿伊努族熊靈祭祀歌謠存在某些神秘聲學共振的儀式鈴聲或鐘聲錄音片段。這線索與她那段無法解析的雨林噪音錄音中某個特定頻率的微小波動隱隱吻合。

“阿伊努……熊祭……”她低聲自語,琥珀色的眼睛掃視著路旁古樸的茶室、精致的小神社和售賣手工藝品的店鋪,試圖捕捉任何可能的聲音線索。但那無處不在的、屬于現代旅游城市的背景音——游客的談笑、相機的快門、電車的鳴笛——如同厚厚的紗幕,遮蔽了她想要追尋的、屬于古老儀軌的純凈聲波。

她下意識地再次播放了設備里那段“活著的噪音”。低沉如獸吼、尖銳如悲鳴、沙沙如萬葉……這聲音在耳機里回響,與她身處的小橋流水、禪意庭院的寧靜氛圍格格不入,卻奇異地讓她體內那股在雨林中覺醒的、對聲音能量的感知力微微躁動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奇特的鐘聲,穿過游客的喧囂,隱隱約約地飄入她的耳中。

咚……嗡……

那鐘聲并不洪亮,甚至有些沉悶,似乎來自不遠處一座掩映在綠樹叢中的小神社。但它敲擊的瞬間,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在人的心弦上。余音悠長,帶著一種金屬特有的冰冷質感,卻又奇異地透出某種……肅殺與獻祭的氣息?

索菲婭猛地停住腳步,耳機里的噪音錄音被她瞬間暫停。她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縮,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就是它!這鐘聲的基頻、泛音列的結構,與她噪音錄音中某個頑固的、如同冰冷金屬摩擦的核心頻率段,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她幾乎是循著那尚未完全消散的余音,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快步走向那座不起眼的小神社——若王子神社。

清興仰玥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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