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十五分，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數字跳得格外清晰。蘇清顏將最后一盒頭孢扔進空間，指尖在鍵盤上懸停片刻，指腹的薄繭蹭過鍵帽上的劃痕——那是前世逃亡時，鍵盤被喪尸利爪刮出的印記。點開股票交易軟件的瞬間，她深吸一口氣，胸腔里仿佛有只手攥緊了心臟。

界面加載時的緩沖圖標轉了三圈，像在倒數審判日。“盛世科技”的分時走勢圖終于跳出，12.5元的股價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眼仁發緊。買賣盤口的數字瘋狂跳動，買一隊列里的單子正以每秒三位數的速度增長，那些綠色的賣單則像瀕死的蟲子，蜷縮在屏幕角落。

她起身倒了杯冰水，玻璃杯壁瞬間凝滿水珠。喝第一口時，涼意順著喉嚨滑進胃里，激得她打了個輕顫。腦海里突然閃過畫面：前世這個時候，她正跪在地板上給張浩熨襯衫，蒸汽熨斗燙得她指尖發紅，他卻在旁邊抱怨領帶顏色不夠鮮亮。那時的她怎么會想到，這個講究領帶顏色的男人，日后會穿著她省下來的衣服，和林薇薇一起看著她被喪尸分食。

“嗡——”手機在桌面震動，周老板那五十萬終于到賬。蘇清顏盯著短信里的數字，指尖在屏幕上敲密碼時，指節因為用力泛白。四百二十五萬七千三百二十一元，這個數字在平日足以讓她失眠，此刻卻像堆待燒的紙錢，必須在末世來臨前換成能啃能喝的實在東西。

兩點半，午后休市結束的鈴聲在耳機里炸響。蘇清顏的鼠標箭頭精準地落在“全倉買入”按鈕上，指尖的汗讓塑料外殼變得黏膩。她盯著按鈕上的黑色文字，突然想起末世第三年，在交易市場用半袋大米換子彈的場景——那時的她手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而現在，握著幾百萬資金的手穩得能繡出花來。

點擊的瞬間，屏幕上的委托單變成紅色的“已成”。三十五萬股，像三十五枚即將引爆的炸彈，在賬戶里靜靜躺著。蘇清顏靠在電競椅上，椅子靠背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像在替她呻吟。目光掃過書桌一角的相框，照片里的張浩穿著白襯衫，笑得一臉陽光，正低頭幫她整理被風吹亂的發絲。

她拿起相框，指尖劃過玻璃表面的灰塵。末世第五年，她在廢棄超市的發霉面包袋旁撿到這張照片時，曾以為是天意垂憐。直到林薇薇坐在張浩腿上，用涂著他給買的指甲油的手指點著照片說：“他早就把你忘了”，才明白所謂天意，不過是對愚蠢者的嘲諷。

“嗤——”她嗤笑一聲，將相框倒扣在桌角。玻璃與木頭碰撞的脆響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心里碎了。

空間里的午餐肉罐頭堆得像座小山，蘇清顏沉入意識，試著用意念將它們碼放整齊。罐頭與罐頭碰撞的悶響仿佛就在耳邊，她突然發現空間容量又擴大了些，角落那袋海鹽旁邊，多出的半平方米空白像塊敞開的墳墓，等著吞噬更多物資。

“還能再裝些。”她低聲自語，視線重新落回股票界面。“盛世科技”的股價像被注入強心劑，從12.5元開始緩慢爬升。12.6、12.8、13.1……每漲一分，賬戶浮盈就跳動一次，像在給她的復仇倒計時。

她死死盯著K線圖，瞳孔里映著那條不斷上揚的紅線。前世這場暴漲源于虛假的合作消息，兩小時后就會暴跌。她必須在雪崩前跳車，就像當年在喪尸群里，必須砍掉被咬傷的胳膊才能活命。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手臂上就泛起熟悉的刺痛——那是被喪尸牙齒撕裂肌肉的痛感，即使重生也刻在神經里。

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密集，陽光透過紗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清顏打開購物軟件，將早就收藏好的商品加入購物車。五十箱壓縮餅干，三十箱午餐肉罐頭，二十箱黃桃罐頭……指尖在屏幕上滑動時，突然停在“戶外燃氣罐”的鏈接上。

前世冬天，她和林薇薇擠在破廟里，靠燒家具取暖。林薇薇總搶靠近火堆的位置，說女孩子要保養皮膚。她的腳踝就是那時候凍壞的，潰爛的傷口里生了蛆，直到死都留著一塊烏黑的疤痕。“加購一百個。”蘇清顏輸入數字時，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彌漫開來。這一世，她要讓那對男女在冰天雪地里哭著求她，就像當年她求他們分半塊餅干那樣。

股票賬戶的浮盈突破五十萬時，蘇清顏的心跳反而慢了下來。K線圖的斜率越來越陡，像把即將劈下來的斧頭。買一隊列里的單子像潮水般涌來，那些數字背后，是無數貪婪的眼睛。她想起末世里為了半瓶水大打出手的人們，突然覺得此刻的股市和日后的廢墟沒什么兩樣，都是弱肉強食的屠宰場。

三點零五分，財經新聞彈窗突然跳出：【獨家！盛世科技與M國某企業簽署百億合作協議】。

幾乎在同一秒，“盛世科技”的股價像被點燃的火箭，直線飆升。15元、20元、25元……買盤的數字變成密密麻麻的紅色，賣單被瞬間吞噬。賬戶浮盈以每分鐘幾萬的速度增長，蘇清顏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這些狂歡的數字，和當年圍在她身邊的喪尸何其相似，都在為即將到來的盛宴歡呼。

她盯著屏幕右上角的時間，秒針每跳一下，都像踩在緊繃的神經上。前世她是在股價沖到28元時看到的澄清公告，留給她的反應時間只有三分鐘。這三分鐘，像末世第八年墜樓的那三秒鐘，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足夠看清所有背叛者的嘴臉。

三點十分，股價觸及28.6元的頂峰。蘇清顏的鼠標箭頭懸在“全倉賣出”按鈕上，指尖的汗滴落在鍵盤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她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清顏，別信天上掉餡餅的事。”那時的她不懂，直到被張浩和林薇薇推下高樓，才明白最毒的餡餅，往往裹著甜蜜的糖衣。

三點十一分零五秒，另一個新聞彈窗彈出：【盛世科技：合作協議為不實信息，已報警】。

就是現在！

蘇清顏幾乎在彈窗出現的同時點擊了賣出。委托單提交成功的瞬間，股價開始斷崖式下跌，綠色的賣單像瀑布般砸下來，將剛剛還在狂歡的買盤淹沒。她仿佛聽到無數慘叫聲在耳邊響起，那些貪婪的資金正在被市場絞殺，就像末世里被喪尸撕碎的人們。

“呼——”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感覺后背的衣服已經被汗浸濕。賬戶頁面顯示，這筆交易凈賺三百五十六萬，總資產變成七百八十一萬。蘇清顏看著這個數字，突然笑出聲來，笑聲在空蕩的房間里回蕩，帶著點瘋癲的快意。

手機“叮咚”作響，十幾條購物軟件的推送擠爆通知欄。她點開一條，物流信息里“預計明日送達”的字樣像道護身符。窗外的夕陽正將天空染成橘紅色，小區里的孩子們在草坪上追逐打鬧，笑聲清脆得像風鈴。這平和的景象，三天后就會被血色暴雨撕碎，而她已經磨好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