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東邊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基地里便沸騰起來。遠處的雞鳴聲混著金屬碰撞的脆響，像一首雜亂卻充滿生機的晨曲。
王強扛著星際合金板走過臨時搭建的木橋，橋身由防腐木和合金支架構成，木板在腳下微微晃動，卻比他想象中穩當得多。
掌心的老繭磨過冰涼的合金表面，那觸感像摸著一塊巨大的寒冰，讓他瞬間清醒。他突然想起黑石基地倒塌的木門——那是塊用幾塊舊木板拼接的，邊緣參差不齊，上面還釘著些歪歪扭扭的釘子，喪尸撞第三次時就“咔嚓”一聲裂開了，碎片濺了他一臉。
“這板子能擋住尸潮不？”他忍不住問旁邊扛板的年輕人，那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卻拍著胸脯說：“強哥你放心，這可是星際合金，別說尸潮，就是炮彈轟上來都未必能炸開！”王強摸著板上細密的紋路，突然紅了眼眶，視線變得模糊。
要是基地早有這材料，妻子也不會為了護著孩子，被喪尸抓破后背，最后在他懷里斷了氣。
負責安裝預制板的劉師傅蹲在地基旁，手里拿著水平儀，眼睛湊近觀察氣泡的位置。儀器發出“嘀嘀”的提示音，在安靜的清晨格外清晰，這聲音讓他想起末世前在建筑隊的日子。
那時他總嫌激光儀不夠精準，常常自己動手校準，現在這來自科技世界的水平儀，誤差不超過一毫米。“你看這預制板的接口，”他指著兩塊板之間嚴絲合縫的凹槽，對旁邊的徒弟說，徒弟正拿著抹布擦拭板上的灰塵，聞言湊過來看，“比咱以前用水泥糊的結實百倍，你看這凹槽，抹上速干水泥，干了之后就像長在一起似的?！?/p>
去年在青山基地蓋棚子時，他就是因為預制板不平整，在調整時腳下一滑摔斷了腿，躺了整整一個月，腿上至今還留著條猙獰的疤痕。
現在踩著這平整光滑的預制板，膝蓋的舊傷竟隱隱發燙，像是在為這遲來的好材料而激動。
新來的張嫂抱著剛滿周歲的孩子，站在新廚房外的臺階上，看著李嬸在星際合金灶臺前忙碌。灶臺是銀灰色的，擦得一塵不染，反射著窗外透進來的晨光。
孩子突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著櫥柜咿呀學語，那櫥柜是淡藍色的，門把手上還帶著精致的花紋。她趕緊捂住孩子的嘴，生怕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擾了里面的人——在原來的基地，資源匱乏，連吃飯都得靠搶，哪敢奢望這樣干凈整潔的櫥柜。
“妹子進來坐啊，站在外面干啥？”李嬸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米湯從廚房走出來，白色的霧氣氤氳了她的眉眼。
張嫂接過碗時，手控制不住地發抖，碗沿的溫度燙得她指尖發麻，卻舍不得松開。
這是末世三年來，她第一次用上完整的碗，以前要么用破瓷片，要么用豁口的鐵皮盒，連喝口熱湯都覺得奢侈。
守倉庫的老馬正給智能貨架貼標簽，他戴著老花鏡，瞇著眼睛，小心翼翼地將標簽對齊。手里的掃碼槍“滴”的一聲，貨架旁的屏幕上就清晰地顯示出物資的名稱、數量和位置。
他摸著冰涼的金屬貨架，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
去年冬天，有個隊員發了高燒，急需退燒藥，他在發霉的麻袋堆里翻了整整一下午，手指被麻袋上的毛刺扎得全是小口子，最后找到時，藥早就成了灰褐色的粉末，還散發著一股霉味。
“這玩意兒比人腦還靈光，”他對來領紗布的護士說，那護士是個年輕姑娘，梳著利落的短發，動作麻利地拿著掃碼槍掃描紗布包裝，“上次黑石基地的人來借繃帶，要是早有這貨架，也不至于讓他們等那么久，最后耽誤了包扎。”
在廣場鋪防腐木的趙大哥擦了把汗，汗珠順著他黝黑的臉頰滑落，滴在剛鋪好的木板上，瞬間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手里的電鉆還在“嗡嗡”作響，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木縫里滲出的樹脂帶著淡淡的清香，讓他想起老家后山的樹林，每到春天，空氣里就彌漫著這樣的味道。
“這木頭泡在水里都不爛，”他踩著剛鋪好的地板，來回走了兩步，腳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去年在南方基地，就是因為棧道木板朽了，木板中間爛出個大洞，老張走在上面，一下子就掉了下去，摔斷了腿，躺了三個多月才能下床。”
電鉆鉆進木孔的瞬間，細小的木屑飛濺在他臉上，有些還鉆進了他的眼睛，他卻笑得開心，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原來在末世里，也能鋪出這樣平整的路，不用再擔心腳下突然出現的陷阱。
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灑在基地的每一個角落，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色。
負責給孩子們分靈谷餅的是李嬸和幾個新來的婦女，靈谷餅剛從烤箱里取出來，金黃松軟，上面還撒著一層芝麻，在夕陽下閃閃發亮，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黑石基地的小雅媽抱著女兒站在隊伍里，女兒今年四歲，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小花裙，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李嬸手里的靈谷餅。
當靈谷餅分到手里時，小雅媽突然愣住了，這餅的樣子像極了末世前幼兒園發的點心，那時女兒每天放學回來，都會舉著點心跟她說：“媽媽，今天的點心好甜呀！”她摸著餅，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突然哽咽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上次給女兒吃的餅，是用發霉的面粉做的，顏色發灰，還帶著一股怪味，孩子吃完拉了三天肚子，小臉都瘦了一圈，哭著喊肚子疼的時候，她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
“慢點吃，別噎著?！彼o女兒擦了擦嘴角的餅屑，看著女兒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著她的影子，突然覺得這一路的跋涉都值了，再苦再累也沒關系。
巡邏隊的小李檢查完新圍墻，靠在合金欄桿上歇腳。欄桿的涼意透過厚厚的作戰服傳來，讓他打了個寒顫，卻也驅散了一身的疲憊。
他想起去年守舊圍墻的夜晚：舊圍墻是用泥土和石頭砌的，上面還堆著些破爛的鐵皮，風一吹，鐵皮就“哐當哐當”響，像有人在耳邊敲鑼。
他裹著一件發霉的大衣，那大衣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里面的棉絮都板結在了一起，根本不保暖，他縮在角落里，連打盹都不敢，生怕喪尸突然沖進來。
“這欄桿能承重三個人，”他拍著冰冷的金屬柱對旁邊的隊友說，那隊友正拿著手電筒檢查欄桿的連接處，聞言點了點頭，“上次喪尸攻城，要是有這圍墻，也不至于犧牲那么多兄弟?！?/p>
遠處傳來新人們的歌聲，那歌聲雖然有些跑調，卻充滿了活力，他摸了摸腰間的合金匕首，匕首的外殼光滑冰涼，心里突然覺得踏實，像有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調試智能灌溉系統的陳工盯著屏幕上的水流圖，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靈活地滑動。
屏幕上淡藍色的水流模擬圖清晰地展示著水流的路徑和速度，讓他想起自己年輕時設計的第一套灌溉系統。
那時條件簡陋，設備陳舊，他總嫌水泵功率不夠，水流太小，覆蓋不了所有的田地。
“這系統能根據土壤濕度自動澆水，”他對站在旁邊的沈燼說，沈燼正拿著記錄本，認真地記錄著各項數據，“比咱南方基地的節水三成，你看這模擬圖里的稻苗，長得多壯實，穗子又大又飽滿?！?/p>
年輕時他總盼著農業能實現智能化，讓農民們不再那么辛苦，沒想到在末世里，竟靠萬界空間的設備實現了這個愿望，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眼里滿是感慨。
夜色降臨時，負責燒鍋爐的老周往新爐子里添靈谷秸稈。
秸稈剛放進去，就“轟”的一聲燃起了藍色的火焰，火焰像一條活潑的小蛇，貪婪地舔著爐壁。溫度表的指針穩穩上升，很快就達到了設定的溫度。
他看著儀表盤上跳動的數字，突然嘆了口氣，那是一種滿足的嘆息。去年用的舊鍋爐總漏水，爐底積著厚厚的水垢，他守了整整一個冬天，每天都要往爐子里添好幾次煤，晚上也睡不安穩，隔兩個小時就得起來檢查一次，手腳凍得全是凍瘡，又紅又腫，碰一下都鉆心地疼。
“這爐子能恒溫，不用總看著，”他對來送秸稈的小伙子說，小伙子放下秸稈，擦了擦手上的灰，“今晚宿舍里肯定暖和，孩子們再也不用凍得縮成一團，晚上睡覺也能踏實了?！?/p>
我站在宿舍門口，聽著各處傳來的聲響：鍋爐的轟鳴聲、人們的談笑聲、孩子們的嬉鬧聲，心里像被溫水浸過一樣，暖洋洋的。
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們，帶著各自的傷痛和希望，在這片土地上重新扎根、發芽。
陸霆淵走過來時，手里拿著張學校的設計圖，圖紙邊緣還沾著些許泥土，顯然是剛從工地上回來?！懊魈炀蛣庸?，”他指著圖上的窗戶說，“用科技世界的防彈玻璃，既能采光又安全，孩子們在里面上課也放心。”
遠處實驗室的燈還亮著，燈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培養艙里的稻種大概還在安靜地生長，就像這些在末世里努力活下去的人們，終將迎來新的黎明，迎來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