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夜郎的聲音低啞下去,那三個字——“失蹤了”——仿佛抽走了他周身的力氣。他沉默地仰望著異鄉星空,藍色的眼眸里倒映著遙遠的星辰,焦距卻似乎穿透了時空,落回了艾爾蘭德大陸那片熟悉的森林邊緣。
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帶著清晨的微光、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
三年前,艾爾蘭德大陸,晨霧森林邊緣。
清晨的薄霧如同輕柔的紗幔,籠罩著林間那座簡陋卻整潔的木屋。陽光艱難地穿透林冠,在濕潤的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
法夜郎推開木屋的門,清新的空氣帶著露水和草木的氣息涌入。他習慣性地望向師父常坐的那張藤椅——空的。桌邊也沒有她慵懶的身影。
“又溜達到哪里去了……”法夜郎無奈地嘀咕一聲,嘴角卻帶著習以為常的笑意。他的師父,永遠像個長不大的精靈,總愛在森林里漫無目的地閑逛。
他熟練地走到屋角的簡易灶臺前。指尖微動,一點橘紅色的火苗憑空出現,精準地點燃了干燥的松針和細柴。火舌歡快地舔舐著爐膛,溫暖驅散了清晨的微寒。這些年,跟隨師父學習高深幻術的同時,他也學會了許多生活必需的本領,比如這生火做飯。
不多時,灶上蒸騰起帶著麥芽甜香的熱氣。法夜郎揭開鍋蓋,里面是幾塊蒸得松軟、點綴著野果的米糕。他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取出,放進一個手工雕刻的木盒里,盒蓋上還刻著一只展翅欲飛的朱雀——那是師父在他第一次成功施展火系幻術后送給他的禮物。
“師父應該會喜歡吧?”他端詳著糕點,想象著師父看到時那雙總是帶著促狹笑意的眼睛會亮起來的樣子。不知道今天,又能從她那里學到什么新奇有趣的幻術招式呢?他心中充滿了期待。
收拾好廚房,法夜郎走到木屋前的小空地。指尖縈繞起無形的風旋,心念微動,輕柔的氣流便如同聽話的精靈,卷起地上散落的枯葉,將它們有序地吹向遠處的樹林深處。這是風系幻術最基礎的應用,他早已爐火純青。
接著,他開始練習師父前幾天教的一個組合幻術。意念集中,左手掌心凝聚出跳躍的電弧,右手則引動氣流形成小型旋風,試圖將電弧包裹其中,形成一道可控的閃電鏈。然而,掌控力稍有不穩——
“噼啪!轟!”
一道失控的閃電猛地劈在空地邊緣的一棵老樹上,炸飛了一大塊樹皮!巨大的聲響驚得林間棲息的鳥雀“嘩啦啦”地沖天而起,留下一片慌亂的鳴叫。
法夜郎懊惱地收回手,看著冒煙的樹干。“唉,果然和師父相比,還是差得太遠了……”師父施展同樣的術法時,那些閃電如同溫順的寵物,在她指尖纏繞跳躍,絕不會如此狂躁。
他拿起裝好糕點的木盒,決定去找師父。或許能在森林里某個她喜歡發呆的地方找到她,順便把點心給她。
晨霧森林很大,古木參天,藤蔓纏繞。法夜郎沿著熟悉的小徑,走向師父常去的幾個地方:那片開滿藍色星螢花的溪邊空地,那塊能俯瞰整個山谷的鷹嘴巖,那棵據說有千年樹齡的巨杉……
空無一人。
只有風吹過林梢的嗚咽,和偶爾小獸跑過的窸窣聲。
“師父……?”他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在林間顯得有些單薄。
沒有回應。
一種莫名的不安開始在他心底滋生。他加快了腳步,擴大了搜索范圍,聲音也提高了許多:“師父!你在哪兒?我做了點心!”
回應他的,只有越來越大的林間風聲和自己的回聲。
日頭漸漸升高,又緩緩西斜。法夜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喊了多少遍。他踏足了一些以前從未深入過的區域。樹林的邊界似乎消失了,眼前是更加茂密、更加原始的陌生地帶。
師父……到底去哪兒了?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一點點纏繞上他的心臟,越收越緊。最初的擔憂變成了恐懼。他一遍遍地喊著,聲音因為過度嘶喊而變得沙啞干澀,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師父——!!!”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帶著明顯寒意的山風猛地吹來,法夜郎打了個冷顫,這才驚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夕陽的余暉將西邊的天空染成一片凄艷的血紅,而東邊的天際,墨藍的夜色正悄然蔓延。遠處山下的街市,星星點點的燈火已經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螢火。
嗓子火辣辣地疼,身體因為長時間的奔走和山風的侵襲而冰冷僵硬。但他顧不上這些。師父還沒有找到!一種巨大的、冰冷的恐懼攫住了他,讓他無法停下腳步。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視線掃過一處積著渾濁雨水的小水洼旁——
幾片羽毛。
不是普通的鳥羽。那是幾片火紅色的羽毛,邊緣閃爍著如同金屬般冷硬的光澤,形狀優雅而獨特。
法夜郎的瞳孔驟然收縮!這羽毛的顏色和質感……和師父衣裙上裝飾的羽毛一模一樣!那是師父最珍視的幾片“玄羽”,據說是某種強大靈鳥的尾羽,她從不離身!
師父怎么會把羽毛遺落在這里?這么遠的地方?!
他顫抖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那幾片羽毛。羽毛入手冰涼,帶著一種奇異的分量感。就在他手指觸碰到羽毛的瞬間,一股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血腥味,混合著泥土和腐葉的氣息,鉆入了他的鼻腔!
法夜郎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仔細看向羽毛掉落的地面,在潮濕的泥土和枯葉間,他發現了……幾點已經干涸凝固的褐色斑點!
血!
是血!
法夜郎的身體瞬間僵硬,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他死死地攥緊了手中的火紅色羽毛,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感受到身體無法抑制的劇烈顫抖!
不是因為冷!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猛地站起身,不顧一切地朝著羽毛指向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沖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師父!一定要找到師父!
穿過最后一片密集的灌木叢,眼前豁然開朗。
沒有樹林了。
那是一片位于山脊背面的、相對開闊的草地。草地的中央,景象卻讓法夜郎如墜冰窟!
一片直徑約莫三丈的圓形區域,所有的青草都消失了,只留下焦黑的泥土!那焦黑的痕跡并非雜亂無章,而是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復雜、卻充滿美感的環形紋路和幾何符號!構成一個巨大而陌生的陣法!泥土呈現出一種被高溫瞬間灼燒碳化的狀態,邊緣甚至能看到細微的琉璃化結晶,在暮色中反射著微弱而詭異的光。
法夜郎從未見過這樣的陣法!這絕不是艾爾蘭德大陸任何已知的力量體系!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他混亂的腦海!
前夜,師父一反常態地沒有捉弄他,而是坐在門檻上,望著星空,說了很多話。
她說:“小然啊,要是以后……師父離開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幻術之道,貴在心誠。力量再強,也要守住本心。”
“別總想著那些威力大的招式,基礎……才是根本……”
那時的法夜郎,只當師父又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或者喝了她自釀的果酒(雖然她酒量奇差)。師父向來不靠譜,說話顛三倒四,又總愛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況且……師父看起來那么年輕,容顏如同二十來歲的青年女子,幾年來幾乎未曾改變分毫。他根本沒往心里去,甚至還笑著調侃她是不是又想偷偷溜出去玩。
原來……那不是玩笑!那是……訣別?!
法夜郎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渾身冰冷。他失魂落魄地走到那焦黑陣法的邊緣,顫抖著將手中一直緊緊攥著的、裝著糕點的木盒,輕輕地放在了焦土邊緣相對干凈的草地上。
師父……不在了。
被那個陣法……帶走了?還是……遭遇了不測?
他不知道。巨大的悲傷和茫然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得他喘不過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山的,仿佛一具行尸走肉,靈魂已經被抽離。
失魂落魄地走進山下城鎮一條昏暗僻靜的小巷,他茫然四顧,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能去哪里。木屋?那里已經沒有等待他的人了。
就在他精神恍惚之際!
一股極其陰冷、充滿惡意的氣息如同毒蛇般驟然鎖定了他!多年跟隨師父修行培養出的戰斗本能讓他汗毛倒豎!
“唰——!”
一道快得目光根本無法捕捉的寒光,帶著刺骨的殺意,悄無聲息地從他側后方的陰影中激射而出,直取他的后心!
生死關頭!法夜郎完全是憑借著本能,猛地向左側全力撲倒!
嗤啦!
寒光擦著他的右臂外側掠過!鋒銳無匹的力量瞬間撕裂了他華貴的金線長袍,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劇痛襲來!
法夜郎狼狽地翻滾起身,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捂著流血的手臂,驚怒交加地看向襲擊者。
陰影中,緩緩走出三個穿著黑色勁裝、面容陰鷙的男人。為首一人身材瘦高,眼神如同毒蛇般陰冷。他旁邊一個矮胖的家伙,貪婪地盯著法夜郎被劃破的長袍,嘖嘖出聲:“頭兒,你看他那身衣服!嘖嘖,那上面的金線……是真金吧?這料子,這做工……”
“蠢貨!”被稱作“頭兒”的瘦高男人冷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法夜郎長袍胸口位置——那里用金線繡著一只展翅欲飛、栩栩如生的朱雀!“你就只看到了這些?看到他衣服上的那只朱雀了嗎?那是貴族的象征!一件金絲長袍能值多少錢?重要的是人!”
他們,要干什么?
他們身上散發著陰冷的氣息,顯然是修煉了某種邪功的異能者!是敵人!
法夜郎一咬牙,不再猶豫!趁著對方還在逼近,他猛地轉身,將風系幻術灌注雙腿,朝著巷口方向全力沖刺!
“想跑?追!”瘦高頭目厲喝一聲,三人如同鬼魅般追了上來!他們的速度極快,顯然也非等閑之輩。
小巷七拐八繞,法夜郎慌不擇路,很快就被逼進了一條死胡同!三面都是高墻,唯一的出口被那三個人堵住!
“小子,乖乖束手就擒,還能少吃點苦頭!”矮胖男人獰笑著逼近。
退無可退!法夜郎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舉起雙手,掌心雷光瘋狂凝聚,刺目的電弧如同狂舞的銀蛇,發出震耳欲聾的“噼啪”爆響!狂暴的雷系能量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雷電即將脫手而出的瞬間!
一陣強烈的眩暈如同重錘般狠狠砸中他的腦海!眼前景物瞬間模糊、旋轉!凝聚的雷電失去了控制,“噗”地一聲在他掌心潰散消失!
同時,右臂上那道被寒光劃出的傷口,傳來一陣鉆心刺骨、如同被無數毒蟲噬咬般的劇痛!
法夜郎驚駭欲絕,猛地看向那個矮胖男人!只見他臉上掛著陰險得意的笑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細小的、泛著幽藍光澤的吹管!
毒師!那寒光上淬了劇毒!
眩暈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他的意識,劇痛和麻痹感迅速傳遍全身。他眼前發黑,雙腿一軟,一個踉蹌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墻壁上,勉強靠著墻壁才沒有癱倒在地。視野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只能看到那三個黑影帶著獰笑一步步逼近。
“嘖,還挺能撐。”瘦高頭目冷漠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走到幾乎失去反抗能力的法夜郎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落入陷阱的貴族“獵物”。他沒有立刻下殺手,反而慢條斯理地從腰間解下了一卷堅韌的、浸過油的牛筋繩索!
這個動作,像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開了法夜郎昏沉的意識!
抓活的!
他們不是要當場殺死他!而是要活捉!
這個認知帶來的恐懼,甚至壓過了毒素帶來的痛苦!法夜郎瞬間明白了對方的真正意圖——一個落單的、身負朱雀貴族紋章的年輕公子,在黑市上是何等“珍貴”的“商品”!有的是人對古老的貴族血脈、或者是把他當作籌碼以換取特權感興趣,愿意付出天價賞金!等待他的,將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命運——被當作貨物交易,落入未知的、充滿惡意的買家手中,承受無盡的折磨和屈辱!
絕望如同冰冷的鐵手,扼住了法夜郎的咽喉!他想掙扎,想調動最后一絲幻術力量,哪怕同歸于盡!但毒素徹底侵蝕了他的神經,身體如同灌了鉛,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瘦高頭目熟練地將繩索抖開……
瘦高頭目眼中閃爍著貪婪和殘忍的光,他一邊擺弄著繩索,一邊對旁邊的矮胖毒師吩咐:“手腳麻利點,捆結實了!這可是值大錢的‘貨’,別磕了碰了。買家要求要活的、完整的!”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即將得手的興奮。
冰冷的繩索帶著死亡和奴役的氣息,離法夜郎越來越近……
就在那繩索即將觸及他皮膚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個冰冷、清晰、如同寒鐵鑄就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死寂的小巷中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審判意味:
“奧托·萊茵哈特,‘血鷲’組織頭目,涉嫌綁架、販賣貴族,謀殺,使用違禁劇毒。”
“巴頓·弗格斯,綽號‘毒刺’,使用并販賣違禁毒素,致殘致死案七起。”
“卡爾·馬文,從犯,參與謀殺、搶劫。”
這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般在狹窄的空間內炸響!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如同冰冷的鍘刀落下,宣判著他們的罪行!
三個綁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動作瞬間僵住!他們驚駭欲絕地循聲望去!
只見巷口處,不知何時,如同磐石般矗立著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一身飾有流云暗紋的黑色武打短裝,在昏暗光線下勾勒出他精悍、挺拔、充滿爆發力的身形。他的面龐年輕卻異常冷峻,線條如同刀削斧鑿,薄唇緊抿,下顎繃緊。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冰冷如萬載玄冰,里面沒有絲毫人類應有的感情波動,只有絕對的冷靜和一種執行鐵律般的漠然。他周身散發著如同極地寒風般的凜冽氣息,瞬間將巷內污濁的空氣凍結!
“大陸執法廳,執行官。”黑發青年薄唇微啟,吐出冰冷的名號,如同宣判。
“執法廳?!”瘦高頭目奧托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極致的恐懼!大陸執法廳!那是艾爾蘭德大陸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執法機構!
恐懼瞬間化為歇斯底里的瘋狂!
“殺了他!”
奧托嘶吼著,同時不顧一切地將手中的繩索狠狠甩向法夜郎的脖頸!矮胖毒師巴頓也猛地抬起吹管,對準了黑發青年!
然而,他們的動作只進行到一半!
黑發青年——斯密爾,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只是意念微動!
“嗡——!”
一聲低沉而充滿力量的嗡鳴驟然響起!一道幽藍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夜空的彗星,驟然從他身后激射而出!那是一柄由深邃幽藍、內部仿佛有星云流轉的奇異晶石構成的長劍!它懸浮在斯密爾身側,劍身散發著冰冷而強大的能量波動。
龍晶石劍在斯密爾意念的精準操控下,快得超越了視覺極限!
唰!
幽藍劍光一閃!精準無比地洞穿了奧托·萊茵哈特握著繩索的右手手腕!鮮血狂噴!
“呃啊——!”奧托的慘叫聲凄厲無比,繩索脫手落地。
幾乎在同一瞬間!
唰!唰!
兩道幽藍劍光如同鬼魅般分襲巴頓和卡爾·馬文!巴頓手中的吹管被瞬間削斷,連同他扣動機簧的手指!卡爾·馬文剛拔出的匕首則被一道劍光精準地擊飛,脫手釘在了遠處的墻上!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三個兇悍的綁匪,連斯密爾的衣角都沒碰到,便在龍晶石劍那神鬼莫測的意念操控下,瞬間被廢掉了攻擊能力!奧托捂著手腕哀嚎,巴頓抱著斷指慘叫,卡爾·馬文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摜在墻上,口吐鮮血,動彈不得!
絕對的碾壓!如同巨龍俯視螻蟻!
斯密爾這才邁步,靴子踏在染血的地面上,發出穩定而冰冷的聲響,一步步走向墻角——那個靠著墻壁,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渙散,身體因劇毒、恐懼和眼前這顛覆認知的一幕而劇烈顫抖的金發青年。
大陸執法廳,醫療室。
意識如同沉在冰冷的海底,掙扎著向上浮沉。劇烈的頭痛和身體殘留的麻痹感讓他痛苦地呻吟出聲。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他艱難地睜開一條縫。模糊的視線里,是陌生的、冰冷的白色天花板。
一個清冷、毫無波瀾,如同玉石碰撞般的聲音,清晰地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醒了?”
天臺的風依舊吹拂著。法夜郎從那段冰冷、血腥、絕望卻又被一道凌厲藍光拯救的回憶中掙脫出來,仿佛耗盡了力氣。他轉過頭,金色的眼眸看向身邊沉默的斯密爾,那眼神復雜無比,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有對過往的沉痛,更有對眼前這個搭檔強大實力和及時出現的深深感激。他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復雜、帶著懷念和一絲苦澀的笑容。
“斯密爾,”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夜風的涼意,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那句‘醒了?’,是你在那個冰冷陌生的執法廳醫療室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而在那之前……”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你穿著那身利落的黑色短裝,像一道審判的雷霆降臨,只用意念操控著那柄龍晶石劍,就碾碎了那些想把我當‘商品’賣掉的渣滓……看起來,如同神明。”
星光下,斯密爾頭頂的狼耳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依舊沉默著,只是那雙望向法夜郎的黑色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比這夜空更加深沉,仿佛也倒映著三年前那條昏暗小巷里,幽藍劍光劃破黑暗的瞬間。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靜靜地坐著,如同那座永遠沉默、卻蘊藏著雷霆之力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