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雞鳴聲剛劃破天際,章引雙便從薄被中睜開了眼。
窗外還泛著青灰色的晨光,灶房里卻已傳來鍋鏟相碰的清脆聲響。
吃過飯之后,章引雙開始清洗衣物。
院子里晾曬的粗布衣裳在微風中輕輕搖晃,章引雙將井水倒入木盆,看著水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這個他嫁進來才月余的家,一磚一瓦都還透著陌生。
隔壁劉嬸家的說笑聲隔著墻傳來,他低頭搓洗衣物,皂角的氣味混著晨露的清新,在指間縈繞不去。
徐父早就出去串門恰好了。章引雙望著空蕩蕩的巷口,手里的活計做得更慢了。
這漫漫長日,總要給自己找些消遣才是。
章引雙想找個什么活計干一下,可是一個男人家,在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
他想去問徐父,可是徐父未必會同意這件事。
徐家算是比較傳統的家庭,女主外男主內,即使再困難的條件,徐母也從未讓徐父外出務過工。
在鎮上,除了徐家。章引雙唯一認識的人就是偶爾會和他打招呼的張瑾。
章引雙記得徐父在和別人談話的時候提起過,張家也有一位新夫。
章引雙打算一會兒去拜訪一下,雖說貿然登門有些唐突,可妻主徐長寧離家前,與那張瑾最是交好。
兩人是鎮上僅有的兩位讀書人,平日里自然是有更多的共同話題。
想到這里,章引雙搓洗衣物的手愈發用力,指節都泛了白。皂角的泡沫濺到腕上,涼絲絲的。
章引雙便挎著藍布包袱出了門。包袱里是今早新蒸的桂花糕,用油紙包得方正,隱隱透著甜香。
張瑾有些詫異的給章引雙開門。“徐家郎君?快請進。”
章引雙垂著眼簾遞過油紙,“自家做的粗點心,張姑娘莫嫌棄。“
“你先坐,我去叫南眀。”張瑾說道。
張瑾掀開里屋的藍布門簾時,劉南明正盤腿坐在窗邊矮榻上納鞋底。
“是誰來了?”
“是徐長寧家的章郎君。“張瑾蹲下身替他理了理散亂的絲線筐。
“他怎么會來?”鎮上那些關于章引雙的閑話劉南眀自然聽過。可他與徐長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自然是不會相信外面那些流言。
張瑾有些尷尬的解釋到,“還記得我前些日子跟你說過,讓他多來咱家里走動走動嗎。”
劉南眀倒是記得這事。
“應該只是過來同你聊聊天。”張瑾有些愧疚的說道,因為自己的心善,卻要麻煩劉南眀。
劉南眀對此事倒是沒什么看法,既然是妻主的事,那就是自己的事。
劉南明將納了一半的鞋底收進藤筐里,順手理了理鬢角碎發。
劉南眀扯了扯張瑾的袖子,“沒事的,我去同他聊聊天。徐家妹妹是個好人,想來她的夫郎也是個好性格的。”
“妻主且安心讀書。”劉南眀說道。
劉南眀不清楚張瑾的心中遠大的志向,他只是知道,這是他妻主喜歡做的事情,作為一家人,劉南眀應該多為妻主做些事情。
尤其是出嫁前,劉母沒少叮囑,張瑾是個讀書人,以后或者可以入仕,決不可以耽誤張瑾,萬萬不能夠讓張瑾勞心家事。
劉南眀深以為然。
在嫁進來之后,包攬了幾乎所有的事情。
劉南眀掀開竹簾走近。“引雙。”
“劉哥哥!”章引雙喊人喊的又甜又清脆。
劉南眀掩著嘴輕笑,“快坐。”
“劉哥哥莫怪,我嫁進來這許久,才來拜訪劉姐姐,”章引雙語氣里帶著幾分歉意。
劉南眀溫婉一笑:“妹妹說哪里話。你初來乍到,這鎮子上的人事都要慢慢熟悉,哪能一下子就認全了?“
她昨日便聽聞了章引雙與趙絮那場風波。
劉南眀心下暗嘆。那小子素來對徐長寧癡心一片,偏生又是個爆竹性子,一點就著。章引雙這般溫婉的性子,昨日定是在他那里吃了言語上的虧。
“劉哥哥,你從小就是在這個鎮子上長大的,對這里很熟悉,你知道有什么我能干的活嗎?”
劉南眀有些疑惑,徐家雖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家,但是養一個新夫是沒有問題的。
“是發生什么了嗎?”劉南眀問到。
“沒有,沒有。”章引雙連連擺手,“我只是嫁進徐家許多日,一直無所事事的,想著能不能做些活給家里添些銀錢也好。”
劉南眀覺得好好照顧妻主才是正事,想勸阻一番,但是大家都知道章引雙的妻主在新婚第二日就離開了家。
劉南眀不想對徐家的家事過于多嘴,但又想勸章引雙和徐長寧好好過日子。“長寧她,不是個硬心腸的。”
章引雙聽到這話眼眶有些濕潤。
他當然知道徐長寧不是個硬心腸,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這件事了。
即使是這么對待徐長寧,她還是想著日后能夠各自安好,甚至還體諒章引雙的難處。
劉南眀看到章引雙的眼眶有些濕潤。內心里又責怪自己說了這種話。
“你放心,這兩天我替你留意著,有適合你的活我就去找你。”秉持著愧疚的心理,劉南眀幾乎是沒有思索的承擔下這份工作。
“有勞劉哥哥費心了。”
劉南眀又和章引雙聊了些家常,就離開了。
劉南眀回到屋子里,將門輕掩。
“聊了些什么?“張瑾依舊盯著書頁,語氣隨意的問到。
“引雙想讓我幫他找個他能干的活計。”劉南眀苦笑道。
張瑾將手上的書放下,瞪大雙眼看向劉南眀。“這兩口子怎么回事,都過來找咱們家介紹工作。”
劉南眀疑惑的看向張瑾。
張瑾有些不敢說,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徐長寧那份工作,就是我介紹的。”
劉南眀狠狠捶了一下張瑾,“這種拆散人家姻緣的事情你也做。”
張瑾表示自己很無辜,“我當時也不知道徐長寧要結婚啊。”
劉南眀感覺自己更加愧對章引雙,他有些按捺不住,想現在就去完成章引雙的委托。
張瑾知道自己夫侍的性格,連忙拉住劉南眀的手,“人家的家事我們也不好插手。”
“不好插手你還替長寧找工作。”劉南眀責怪的說道。
“我不去給他找,他也會自己出去的。”張瑾替自己辯解道。
劉南眀瞪他一眼:“你還狡辯!“可話雖這么說,他心里也明白這事怪不得張瑾。徐長寧向來倔強,若她打定主意要做什么,旁人確實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