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亨一把揪起元慶的衣領(lǐng),直至將元慶拖起,那張清秀的臉龐此刻冷若冰霜:“回主夫的話!“
元慶被勒得面色發(fā)青,嘴唇哆嗦著:“是...是寫給...“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元亨揚起手作勢要打,元慶終于崩潰哭喊:“是寫給少婧的!“
亭內(nèi)驟然寂靜。
陳府有兩位女郎,一位郎子。
平日里見到的都是二女郎,但是年紀尚幼。
陳家共兩位女郎,一位郎子。
平日里見到的是二小姐,但是年紀尚幼。
想來信件給的是那位從沒見過的大小姐的。
“大小姐正在議親,你這賤奴竟敢妄想私奔!“元亨的聲音陡然拔高,在寂靜的園子里格外刺耳。
大小姐早早被罰在祠堂,主夫這才得出空來對付這些人。
主夫的目光在徐長寧和元亨之間逡巡。元亨會意,冷著臉對徐長寧道:“娘子替人代筆,也該懂得分寸。“他瘦弱的身軀里突然迸發(fā)出駭人的氣勢,“什么該寫,什么不該寫,心里總要有個掂量。“
“好了。“主夫終于出言打斷,“徐娘子想必也是被蒙在鼓里。“他漫不經(jīng)心地擺了擺手,“先把元慶關(guān)進柴房,等家主回來再做定奪。“
“是。“元亨應(yīng)得干脆,單手就拎起癱軟的元慶,像拖麻袋般往柴房方向拽去。
轉(zhuǎn)瞬間,涼亭內(nèi)只剩徐長寧與主夫二人相對。
徐長寧在一邊站著,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徐長寧垂手而立,正欲告退,主夫卻已起身:“隨我來。“
徐長寧一路跟著主夫走到了正屋。
正屋側(cè)邊是個小書房。
穿過曲折的回廊,主夫領(lǐng)著徐長寧來到正屋旁一間精巧的書房。推門便見四壁懸著淡雅字畫,尤以蘭花圖最多。
案幾上只擺著幾冊裝幀考究的詩集,反倒是一盆建蘭在窗邊開得正好,幽香與主夫袖間的茉莉香交融,卻又多了幾分清冷意味。
主夫端坐在一旁。修長的手指朝書案方向一點,“筆墨紙硯都在那里,你自去拿。”
徐長寧恭敬地將筆墨紙硯在案幾上擺放整齊。正要研墨時,卻見主夫已執(zhí)起墨錠,在硯臺中徐徐畫起圈來。
徐長寧連忙制止,“不敢勞煩主夫...“
“你寫你的。“主夫手上動作未停,墨汁漸漸泛起光澤。
窗外的騷動不知何時已平息,只剩建蘭的幽香在室內(nèi)浮動。
“吾妻陳若蘭,親啟,”研磨的差不多,主夫說道。
徐長寧提筆寫下這幾個字,心中卻泛起疑惑。
在陳府三月有余,莫說見到這位家主,就連下人們都鮮少提及。
主夫?qū)⒛珘K輕輕擱在硯臺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你還沒見過家主吧。她常年在外,能不回來是不會回來的。“
“想是家主公務(wù)繁忙,不得不奔波在外。“徐長寧謹慎地說道。
“什么奔波在外,她在鄰縣置辦了宅院,又給那賤夫置辦不少田產(chǎn)鋪子。在那兒過她的逍遙日子呢。”主夫黯然說到。
徐長寧聞言一驚,筆尖懸在紙上不敢落下。
“你也別害怕,這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主夫清冷一笑,盡是自嘲。
“你結(jié)過婚就會知道,這世間的家庭大多是如此的。面里維持一團和氣,早就爛透了。”
“我已娶夫了。“徐長寧輕聲說道。
“哦?“主夫眉頭微挑,“春辭分明說你獨居在城西小院。“
“你…”主夫意味深長的看向徐長寧,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
徐長寧感到主夫意味深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連忙解釋:“不是您想的那樣...“
“是與不是...終歸是你家的官司。“他意興闌珊地擺擺手,
“你接著寫。”
徐長寧提筆蘸墨,聽見主夫一字一頓道:“茉兒議親刻不容緩,需當家人出面定奪。“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后幾乎成了氣音,“盼...早日歸家。
“夫,許期安。”
墨跡吹干后,她雙手將信箋呈上。
主夫并未伸手接信,只是用指尖輕輕點了點案幾:“你且將這封信交給春辭。“他望向窗外,“囑咐她務(wù)必親手交到家主手中。“
“要快。“最后兩個字輕得像嘆息。
“罷了,你同她一起去認認路。”
徐長寧回到書房時,冬月正坐在案前等她。往日靈動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外頭鬧哄哄的,出什么事了?“
徐長寧略一沉吟,“主夫身邊那個叫元慶的,勾搭少婧。被主夫逮到了。”
“主夫還管這個?“冬月驚訝得差點打翻硯臺。
徐長寧疑問。
“我不是背后議論家主。“冬月湊得更近,“只是家主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侍夫,有名分的沒名分的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甚至直接搬到隔壁縣去了,就這樣主夫都沒說過什么。少婧又不是主夫親生,主夫居然會管這件事。”
徐長寧想起自己家中雖偶有爭執(zhí),但若母親敢在外沾花惹草,父親定會鬧得天翻地覆。她不禁喃喃道:“這算什么日子...“
“自然是有錢人家的日子。“冬月撇撇嘴,“兩家都是縣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能輕易撕破臉皮。“
“兩家都在縣里有頭有臉的,自然是不能輕易鬧翻。”冬月說道。
冬月聽出了沒什么新鮮的,便要收拾東西回到小屋里去。
突然壓低聲音:“其實要我說,這樣的日子有什么不好?錦衣玉食的,家主在外頭快活,主夫大可以...“
冬月話沒說完,但是兩人都懂其中的意思。
“你知道春辭姐姐在哪兒嗎?”徐長寧這才將話題引到正事中。
“剛還來過,應(yīng)該在庫房。”冬月說道。
“估計還在盤點那些聘禮,府里為了給少婧議親,沒少下功夫。”
“前些日子相中了齊縣的趙家,她家雖說沒個一官半職,但是家境殷實。并且連襟在京城做官,前途不可限量。兩家正約著要相看一番,就出了這檔子事。若是有絲毫傳出去,日后再想議親,可就找不到這樣門當戶對的了。”
“可能是想逃避這次議親,才選在這個時候逃的吧。”徐長寧說道。
“要是我啊,能得這般助力,偷著樂還來不及呢。才不會帶著一個小廝跑。”冬月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