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要塞巨大的外層裝甲上,冰冷的金屬光澤在慘白死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遠處,噬光者母巢那令人心悸的蒼白光暈如同宇宙潰爛的瘡疤,無聲地擴張著它的死亡領域。光暈邊緣,空間本身似乎都在被緩慢而不可抗拒地“溶解”,化作虛無的背景幕布。
要塞內部,刺耳的、撕裂鋼鐵般的警報聲毫無預兆地炸響!紅光在每一條通道、每一個艙室瘋狂旋轉閃爍,將冰冷金屬染上一層不祥的血色。
“偵測到大規模深淵能量反應!母巢方向!數量…無法估算!級別…高危!重復,高危!”要塞智腦“磐石之核”那毫無情感的合成音在廣播系統里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心臟上。
“戰爭狀態!所有單位!一級戰備!重復!一級戰備!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
死寂瞬間被打破,隨即被一種更加令人窒息的喧囂取代。沉重的合金閘門在液壓咆哮聲中轟然落下,將龐大的要塞分割成無數個獨立的、需要死守的鋼鐵囚籠。動力裝甲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沉悶的鼓點,在通道中匯成洪流,奔向各自的防御崗位。工程兵小隊拖著沉重的維修設備和備用裝甲板,在穿梭的士兵洪流中艱難前行,臉上混合著恐懼和一種近乎麻木的專注。空氣瞬間被機油、汗水、消毒水以及一種名為“死亡”的銹蝕氣息填滿。
楊雪站在外層第三防御區——代號“鐵砧”的棱堡頂部觀察哨。凜冽的、帶著宇宙真空寒意的風撕扯著她單薄的舊軍服,左臂包裹的厚重生物凝膠繃帶下,幽藍的冰晶光芒在警報紅光映照下,流轉著一種詭異的紫意。她透過觀察窗的強化晶格,死死盯著那片被母巢蒼白死光污染的黑暗。
來了。
那片死寂的、連星光都被吞噬的黑暗深淵,如同煮沸的墨池,開始劇烈翻涌!無數猩紅的、慘白的光點,如同被驚醒的嗜血螢火蟲,密密麻麻地亮起!它們匯聚、翻騰、涌動,形成一片無邊無際、令人頭皮炸裂的猩紅浪潮!
那不是光點。
是蟲。
剃刀蟲群。
它們如同被剝了皮、只剩下猙獰肌肉和骨骼的節肢惡獸,每一只都有獵犬大小。尖銳的口器開合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流淌著腐蝕性的粘液。覆蓋著幾丁質甲殼的肢體末端,是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鋒利鉤爪,足以輕易撕開厚重的合金板。它們沒有眼睛,只有頭部幾丁質甲殼上幾道扭曲的猩紅裂痕,貪婪地“嗅探”著磐石要塞的方向。它們的前進方式詭異而迅捷,如同在粘稠的液體中彈射,每一次蹬踏虛空,都留下短暫的、扭曲的空間漣漪。
無邊無際。它們匯成一股股粘稠的、散發著腐敗腥氣的猩紅洪流,從母巢蒼白光暈的邊緣噴涌而出,目標明確——磐石要塞!蟲潮涌動時發出的低沉嗡鳴,隔著厚重的要塞裝甲板,都隱隱傳入耳中,如同億萬只饑餓的蛆蟲在瘋狂蠕動啃噬!
“剃刀蟲群!數量…上帝啊…”觀察哨內,年輕的雷達員聲音顫抖,盯著屏幕上那代表蟲潮的、幾乎覆蓋了整個掃描區域的猩紅色塊,臉色慘白如紙。
楊雪冰冷的瞳孔微微收縮,左手無意識地按住了胸前微微發燙的薪火之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手臂深處那冰冷的吞噬欲望同時被喚醒,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她清晰地“感覺”到,那片猩紅浪潮中蘊含的、狂暴而混亂的生命能量,對她左臂深處那股冰冷力量而言,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電磁炮陣列!充能!目標區域A-7至E-3!覆蓋式打擊!”棱堡內部通訊頻道響起指揮官嘶啞的咆哮,壓過了蟲潮的嗡鳴和刺耳的警報。
嗡——!
巨大的能量汲取聲瞬間充斥了整個棱堡!要塞外層裝甲板上,無數塊厚重的合金裝甲板無聲滑開,露出下方密密麻麻、如同鋼鐵刺猬般的炮口!幽藍色的電弧在炮口瘋狂跳躍、匯聚,發出刺耳的“噼啪”聲,空氣中彌漫著臭氧的焦糊味。
“開火!!”
命令如同驚雷炸響!
下一瞬,整個磐石要塞外層仿佛被點燃!
數以千計的粗大電磁軌道炮口,同時噴吐出毀滅的洪流!那不是實體炮彈,而是被加速到極致、裹挾著狂暴動能的金屬風暴!熾白的光束撕裂黑暗,帶著凄厲的尖嘯,瞬間跨越虛空,狠狠砸入那片洶涌而來的猩紅蟲潮!
嗤——!噗嗤——!
毀滅的光束精準地犁過蟲群最密集的區域!剃刀蟲那看似堅硬的幾丁質甲殼,在足以撕裂小型星艦裝甲的動能金屬風暴面前,脆弱得像紙糊!光束所過之處,猩紅的浪潮被硬生生撕開一道道巨大的、邊緣焦黑冒煙的缺口!無數剃刀蟲瞬間被恐怖的力量直接汽化、蒸發!更多的則被撕裂、粉碎!殘肢斷臂、破碎的甲殼、粘稠的綠色蟲血如同暴雨般在虛空中潑灑開來!刺鼻的焦糊味和蟲族血液特有的、令人作嘔的甜腥腐爛氣息,仿佛透過觀察窗的縫隙鉆了進來。
“命中!目標區域蟲群密度下降百分之四十!”觀察哨內響起興奮的吼聲。
炮火并未停歇。第一輪齊射的硝煙(如果虛空中有硝煙的話)尚未散去,第二輪、第三輪毀滅性的光束再次降臨!要塞龐大的能量爐發出低沉的咆哮,將恐怖的毀滅源源不斷地傾瀉向虛空。猩紅的蟲潮在鋼鐵與能量的風暴中瘋狂地扭曲、破碎、蒸發,如同被投入滾燙鐵水的蟻群。
軍工部的咆哮,第一次在深淵面前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
然而,蟲潮的規模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剃刀蟲群似乎無窮無盡,悍不畏死。它們無視著前方同伴瞬間蒸發成渣滓的慘烈,如同被無形鞭子驅趕的奴隸,踏著同類的尸體和血污,以更加瘋狂的速度繼續涌來!被電磁炮撕開的缺口,幾乎在下一秒就被后續涌上的蟲群重新填滿!那令人作嘔的猩紅浪潮,頂著毀滅性的炮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地逼近磐石要塞的外層裝甲!
“焚化爐!等離子焚化爐預熱!目標!抵近蟲群!”棱堡指揮官的咆哮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鐵砧”棱堡外層,一些炮口開始收縮關閉。取而代之的,是巨大平臺上緩緩抬升的、如同火山口般的粗大噴射裝置。裝置內部,幽綠色的光芒急劇亮起,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高溫!空氣被加熱到扭曲,發出嗡嗡的低鳴。
“發射!”
轟——!
不再是光束,而是咆哮的、粘稠的、散發著毀滅性高溫的等離子烈焰洪流!數道粗壯的幽綠色火柱,如同地獄熔爐中傾倒而出的巖漿,從棱堡的噴射口洶涌噴出!它們帶著焚盡萬物的高溫,狠狠撞上那些剛剛沖過電磁炮覆蓋區、已經近在咫尺的剃刀蟲群!
滋滋滋——!
恐怖的一幕發生了!幽綠的等離子火焰舔舐上剃刀蟲的身體,那些堅硬的幾丁質甲殼如同蠟油般瞬間軟化、熔融!蟲體在超高溫下急劇膨脹、爆裂!綠色的蟲血尚未噴濺就被瞬間蒸發!空氣中彌漫開令人窒息的焦臭蛋白質氣味!火焰所及之處,剃刀蟲成片成片地化作燃燒的、扭曲的焦炭!一條條由燃燒蟲尸鋪就的、冒著滾滾黑煙的死亡通道在蟲潮中硬生生被燒灼出來!
焚化爐持續噴吐著毀滅的火焰,試圖在要塞外層構筑一道火焰的死亡之墻。剃刀蟲的沖擊勢頭為之一滯。
“燒!燒死這些雜種!”棱堡內部,士兵們看著監控屏幕上那被等離子烈焰吞噬的蟲群,爆發出壓抑已久的怒吼,仿佛要將心中的恐懼一同吼出。
楊雪的目光卻死死鎖定在蟲潮后方,那片被等離子烈焰映照得光怪陸離的陰影區域。一種比剃刀蟲的混亂狂暴更加陰冷、更加致命的“饑餓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正無聲無息地蔓延過來,穿透了炮火的轟鳴和烈焰的咆哮,直接刺向她左臂深處那股冰冷的力量!
“不對…”她冰封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
就在等離子焚化爐全力噴吐,士兵們士氣稍振的剎那——
一片灰暗的、近乎半透明的“薄霧”,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從蟲潮后方彌漫開來。它們移動的速度并不快,卻異常詭異,仿佛能融入空間本身的褶皺。剃刀蟲群似乎對它們避之不及,主動讓開了通道。這片“薄霧”無視了前方肆虐的等離子烈焰,徑直飄向磐石要塞的外層防御平臺。
“警報!偵測到未知能量場!光譜分析…無法識別!正在接近焚化爐陣列!速度…緩慢?”雷達員的聲音帶著困惑。
那片“薄霧”終于接觸到了第一座正在全力噴射等離子烈焰的焚化爐。
沒有爆炸。沒有火光。
只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金屬被無形酸液快速腐蝕的“滋滋”聲,通過能量傳導回路瞬間反饋到棱堡內部!
那座巨大的焚化爐噴射口,那足以熔煉星辰核心合金的噴射口,其表面閃爍的、代表能量護盾和內部超導約束力場運行的幽藍色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瘋狂閃爍了幾下,隨即——徹底熄滅!噴射口內洶涌的幽綠色等離子烈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巨獸,發出一聲沉悶的嗚咽,隨即猛地收縮、潰散,最后化作幾縷無力的青煙!
一座。兩座。三座…
那片詭異的灰暗“薄霧”如同最致命的瘟疫,所過之處,一座座剛剛還在噴吐毀滅烈焰的焚化爐,其表面的能量光芒接連熄滅!噴射口迅速黯淡、冷卻,甚至覆蓋上了一層詭異的、如同銹蝕般的灰敗色澤!原本構筑的火焰死亡之墻,瞬間出現了巨大的、致命的缺口!
“能源中斷!約束場失效!焚化爐…焚化爐系統癱瘓!”技術員驚恐的尖叫在通訊頻道里炸開,“是未知能量侵蝕!它…它在‘吃掉’能量!吃掉護盾!吃掉設備本身的結構穩定性!”
黯蝕蜂群!
它們終于露出了獠牙。這些如同微型灰暗水母般的詭異生物,個體微小,卻擁有著針對能量和物質穩定性的恐怖侵蝕能力!它們才是蟲巢真正的探路先鋒,剃刀蟲不過是吸引火力的炮灰!
“開火!打掉那片霧!”指揮官目眥欲裂,聲音都變了調。
棱堡上殘存的速射炮和激光陣列立刻調轉方向,密集的火力網瞬間籠罩了那片正在蔓延的灰暗“薄霧”。
光束射入“薄霧”,如同泥牛入海!沒有爆炸,沒有火光四濺!只有光束本身被快速“溶解”、吸收!激光束黯淡、消散,實體彈丸射入后,速度急劇衰減,表面迅速覆蓋上同樣的灰敗銹蝕,最終如同失去動力的廢鐵般懸浮在虛空中!
黯蝕蜂群構成的灰暗薄霧,在密集的火力打擊下,只是微微波動了一下,侵蝕的速度甚至沒有絲毫減緩!它們如同跗骨之蛆,繼續向著棱堡外層那些關鍵的防御節點、能量傳輸管道、甚至是觀察哨的強化晶格窗無聲地蔓延過來!被它們接觸到的金屬裝甲,發出刺耳的“滋滋”聲,迅速失去光澤,變得脆弱不堪!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剛因焚化爐建功而升起的一絲振奮。剃刀蟲群失去了火焰之墻的阻擋,再次發出刺耳的嘶鳴,頂著零星的炮火,瘋狂地撲向那些被黯蝕蜂群侵蝕出的防御缺口!鋒利的鉤爪狠狠抓撓在變得脆弱的裝甲板上,留下深深的劃痕,腐蝕性的粘液“滋滋”作響!
“頂住!工程隊!立刻修復受損裝甲!能量節點啟動備用線路!”指揮官的咆哮帶著一絲絕望的瘋狂。
但缺口一旦打開,再想堵上,難如登天。剃刀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魚,從多個被侵蝕破壞的裝甲薄弱點瘋狂涌入!尖銳的嘶鳴、金屬被撕裂的刺耳噪音、士兵的怒吼和慘叫,瞬間在外層防御平臺的通道內爆發開來!
戰爭的血腥獠牙,第一次狠狠咬進了磐石要塞的鋼鐵軀體。
“鐵砧”棱堡深處,一處相對寬闊的十字通道被臨時加固,構筑成了一個簡陋的支撐點,代號“烽火臺”。這里是連接外層裝甲平臺和內層核心區的咽喉要道之一。此刻,這里成了血肉的磨盤。
厚重的合金防爆門在巨大的沖擊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體上布滿了剃刀蟲鉤爪留下的深刻凹痕和腐蝕性粘液燒灼出的坑洼。門縫處,粘稠的綠色蟲血正不斷滲出,在地面匯聚成令人作嘔的小溪。空氣中充斥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焦糊味、蟲族粘液的甜腥腐臭,以及人類內臟破裂后特有的鐵銹氣息。
士兵們依托著臨時堆砌的沙袋和金屬掩體,瘋狂地傾瀉著火力。能量步槍的嘶鳴聲、實體彈藥的咆哮聲、剃刀蟲尖銳的嘶叫和鉤爪刮擦金屬的噪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瘋狂的死亡交響樂。
“手雷!左邊通道!”一名滿臉血污的士官嘶吼著,聲音因為過度咆哮而嘶啞破裂。
轟!劇烈的爆炸在左側通道口掀起,幾只剛剛探頭的剃刀蟲被沖擊波撕碎,綠色的漿液和破碎的甲殼糊滿了墻壁。但爆炸的硝煙尚未散去,更多的猩紅身影已經踩著同類的尸體,如同潮水般涌了進來!
“頂住!頂住啊!”另一名年輕士兵端著滾燙的能量步槍瘋狂掃射,將一只撲到掩體上方的剃刀蟲打成了篩子,腥臭的蟲血噴了他一臉。他胡亂抹了一把,臉上混合著恐懼和一種近乎癲狂的兇狠。
傷亡觸目驚心。通道后方,臨時充當的醫療點早已不堪重負。簡易擔架上躺滿了殘缺不全的軀體,痛苦的呻吟和瀕死的喘息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中。穿著染血白袍的醫護兵在血泊和斷肢間穿梭,動作因為絕望而顯得僵硬麻木。角落里,一排用軍綠色帆布覆蓋的隆起,無聲地訴說著這場試探性接觸戰的殘酷代價。
楊雪就站在“烽火臺”的核心位置,背靠著一根粗大的、布滿了能量管線的金屬支柱。她并非戰斗人員,沒有武器。但她所在之處,卻形成了一個奇異的小范圍“安全區”。
嗡!
一股肉眼可見的幽藍漣漪以她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漣漪掃過之處,空氣發出刺耳的凍結聲,地面上流淌的粘稠蟲血瞬間凝結成詭異的暗綠色冰晶!幾只突破火力網、正嘶叫著撲向掩體后傷員的剃刀蟲,動作猛地一僵!它們體表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幽藍冰晶,猩紅的能量裂痕被凍結在冰層之下,如同被封入琥珀的丑陋標本!隨即,冰晶內部傳出細微的碎裂聲,這些被凍結的蟲體如同脆弱的玻璃制品,嘩啦一聲碎成一地冒著寒氣的冰渣!
“是楊雪!掩護她!”附近的士兵看到了這一幕,精神一振,火力更加密集地掃向楊雪前方涌來的蟲群,為她爭取時間。
但楊雪的狀態極其糟糕。她那條被繃帶包裹的左臂高高抬起,五指張開,掌心正對著涌來的蟲潮方向。幽藍的冰晶光芒透過繃帶瘋狂閃爍、明滅不定,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她掌心爆發出來!涌來的剃刀蟲身上,那猩紅的、代表著狂暴生命力的能量光暈,如同被無形的漩渦牽引,絲絲縷縷地被強行剝離,化作一道道微弱的猩紅光流,瘋狂地涌入她的掌心!
吞噬!
左臂深處那股冰冷的力量,如同被血腥味徹底激怒的兇獸,貪婪地、瘋狂地吮吸著這些來自深淵蟲族的混亂生命能量!每一次吞噬,都帶來一種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那不是肉體上的疼痛,而是兩種截然相反、本質沖突的力量在她體內瘋狂對沖、撕扯帶來的精神酷刑!她的臉色蒼白如金紙,額頭青筋暴起,細密的冷汗瞬間滲出又被手臂逸散的寒氣凍結成冰珠。最駭人的是,她的雙眼、鼻孔、嘴角、甚至耳道,都開始緩緩滲出暗紅色的血絲!這些血絲在極寒中并未滴落,而是迅速凝結成細小的、暗紅色的冰棱,掛在她慘白的臉上,觸目驚心!
痛!無法形容的劇痛!深淵的冰冷貪婪與薪火之芯那點微弱的生命之火在她體內瘋狂絞殺!每一次吞噬蟲族能量,都像是在滾燙的烙鐵上澆灌冰水,劇烈的沖突幾乎要將她的靈魂撕成碎片!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鳴從她喉嚨深處擠出。
然而,就在這非人的痛苦之中,一種詭異的“平衡”被她以鋼鐵般的意志強行維系著!
她胸前,薪火之芯正在劇烈震顫!那點微弱的金藍色火星,在她“燃命”的決絕意志和對深淵力量“以殺養殺”的瘋狂壓榨下,不僅沒有熄滅,反而在吞噬來的冰冷能量沖擊下,頑強地燃燒著!一道柔和而堅韌的金藍色光暈從燈芯擴散開來,形成一個直徑約五米的光罩,將楊雪和她身后通道的關鍵節點籠罩在內!光罩之外,黯蝕蜂群那無聲的侵蝕力場如同遇到無形的屏障,被牢牢阻隔!幾只試圖撲向光罩的剃刀蟲撞在上面,發出“滋滋”的灼燒聲,甲殼瞬間焦黑,慘叫著后退!
這光罩并不耀眼,卻無比堅韌,如同怒海狂濤中一盞微弱卻絕不熄滅的孤燈。它為附近浴血奮戰的士兵提供了一絲喘息之機,也為后方關鍵的管線節點提供了寶貴的防護。
但代價是楊雪七竅流血,身體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顫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冰寒的氣息。每一次吞噬蟲族能量,維持住薪火護盾的瞬間,她都能清晰地“看到”胸前薪火之芯燈體上,那道暗紫色的裂痕,如同活物般貪婪地汲取著吞噬來的深淵力量,又悄然擴散了一絲!裂痕深處,那冰冷的、與母巢同源的蒼白光芒,似乎也更加清晰了一分。
以殺養殺。飲鴆止渴。腳下便是燃燒的深淵,而她必須在這鋼絲上走下去。
“它們吃光…我們便燃命…”楊雪咬著牙,將涌上喉嚨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混合著靈魂撕裂的劇痛,再次抬起了那吞噬生命的冰晶手臂,對準了又一片涌來的猩紅浪潮。幽藍的漩渦再次在掌心旋轉,恐怖的吸力爆發!更多的猩紅能量流被強行剝離、吞噬!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幾乎栽倒,又被身后冰冷的金屬支柱支撐住。薪火之芯的光罩在金藍與幽藍的激烈沖突中明滅不定,頑強地維持著。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通道上方一處被黯蝕蜂群侵蝕得最嚴重的通風管道蓋板,在內外壓力的沖擊下,終于不堪重負!
轟隆!
一大塊銹蝕脆化的合金蓋板猛地向內爆裂開來!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一股濃郁得如同實質的灰暗“薄霧”——成百上千只聚集在一起的黯蝕蜂群,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毒氣,從破口處洶涌灌入!
它們的目標極其明確!那散發著令它們本能厭惡卻又無比“美味”的生命氣息的金藍色光罩!以及光罩核心處,那個正在瘋狂吞噬它們同族能量的女人!
灰暗的薄霧無聲無息,卻帶著致命的侵蝕力場,如同翻滾的陰云,瞬間就淹沒了楊雪和她撐起的薪火護盾!金藍色的光罩被灰暗徹底包裹!
滋滋滋——!
刺耳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腐蝕聲瞬間達到頂點!薪火之芯構成的光罩劇烈地波動起來,表面如同被潑了強酸,金藍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光罩上甚至出現了蛛網般的灰敗裂痕!
“楊雪!”“小心蜂群!”附近浴血奮戰的士兵發出驚駭的怒吼,調轉槍口想要支援,卻被更多涌上來的剃刀蟲死死纏住!
楊雪猛地抬頭!瞳孔瞬間收縮!灰暗的蜂群幾乎貼到了她的臉上!那冰冷的、貪婪的侵蝕力場穿透了劇烈波動的薪火護盾,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針,狠狠刺向她裸露的皮膚和靈魂!左臂深處那股冰冷的力量受到同源而更龐大群體的刺激,徹底狂暴!幽藍的冰晶光芒前所未有的刺目,幾乎要沖破繃帶的束縛!
吞噬的劇痛,護盾瀕臨破碎的危機,蜂群致命的侵蝕…三重恐怖的壓迫如同三座大山,狠狠砸下!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薪火之芯瘋狂震顫!燈芯處那點金藍火星被灰暗的侵蝕力場壓迫到了極致,微弱得仿佛隨時會熄滅!燈體上那道暗紫色的裂痕,在黯蝕蜂群那灰暗能量的刺激下,驟然亮起刺目的、不祥的蒼白光芒!
就在這千鈞一發、生死立判的瞬間!
楊雪眼中最后一絲屬于人類的猶豫和恐懼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封萬物的決絕!一種與深淵同歸于盡的瘋狂!
她不再壓制!不再試圖平衡!
“呃啊啊啊——!”
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淵的尖嘯從她喉嚨里爆發出來!伴隨著這聲尖嘯,她那條一直維持著吞噬姿態的左臂,猛地向內一收!掌心那幽藍的吞噬漩渦瞬間逆轉!
不再是吸收!
而是——釋放!
轟!!!
以楊雪的身體為中心,一場毀滅性的能量風暴驟然爆發!
冰與火!吞噬與燃燒!深淵的極寒與生命的灼熱!兩種被她強行壓抑、沖突到極限的力量,在這死亡的臨界點,在黯蝕蜂群致命的侵蝕刺激下,終于失去了所有束縛,如同被點燃引信的炸藥桶,轟然對撞!
幽藍刺骨的極寒洪流!金藍灼熱的生命之火!兩種本質相斥、屬性極端的力量,在黯蝕蜂群構成的灰暗力場核心,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沒有預料中的相互湮滅!
碰撞的瞬間,一種前所未有的、無法理解的異變發生了!
嗤——!!!
一種詭異的、如同燒紅烙鐵浸入液氮般的劇烈反應聲響起!碰撞的核心點,空間猛地向內坍縮了一下!隨即,一股無法用顏色準確描述的、介于蒼白與冰藍之間的能量風暴,如同新星爆發般,以楊雪為中心,狂暴地炸裂開來!
這風暴帶著刺骨的、凍結靈魂的寒意,卻又在核心處蘊含著足以焚化鋼鐵的恐怖高溫!它如同無數把高速旋轉的、由冰晶與火焰構成的毀滅之刃,瞬間橫掃而出!
首當其沖的,是籠罩她的黯蝕蜂群!
滋滋滋!噼啪!
那足以侵蝕能量護盾和金屬的灰暗薄霧,在這詭異的冰藍蒼白風暴面前,如同遇到了天敵克星!構成蜂群的個體,那些灰暗的水母狀生物,瞬間被凍結成無數細小的冰晶顆粒!隨即,冰晶顆粒內部蘊含的那一絲恐怖的高溫被引爆!凍結與焚燒同時發生!
沒有慘叫,沒有掙扎。灰暗的蜂群薄霧,如同被投入超高溫熔爐的雪花,瞬間被徹底汽化、湮滅!連一絲殘渣都沒有留下!通道上方那個破口處涌入的蜂群后續部隊,也被這爆發的風暴余波掃過,瞬間化為烏有!
風暴并未停止!它繼續向外擴散!席卷了楊雪周圍五米范圍內的一切!
幾只撲近的剃刀蟲,身體瞬間覆蓋上厚厚的冰晶,隨即在冰層內部爆燃成焦黑的炭塊!臨時堆砌的沙袋掩體表面凝結出厚厚的白霜,內部的沙粒在冰火對沖的極端溫度變化下發出細密的爆裂聲!粗大的金屬支柱被風暴掃過,表面瞬間覆蓋上一層龜裂的冰晶,冰層下的金屬卻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高溫痕跡!
冰焰風暴!凍結與焚燒的毀滅二重奏!
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僅僅持續了一兩秒鐘。
當那詭異的、介于蒼白與冰藍之間的光芒散去。
整個“烽火臺”通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以楊雪為中心,半徑五米左右的地面,覆蓋著一層光滑如鏡、卻散發著刺骨寒氣的幽藍冰層。冰層之下,卻隱隱透出暗紅色的、尚未完全冷卻的高溫痕跡。幾具剃刀蟲的殘骸凍結在冰層邊緣,保持著撲擊的姿態,內部卻已炭化。
楊雪依舊保持著雙臂微張的姿態,站在原地。她身上的舊軍服多處被能量風暴撕裂,露出下面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臉上、脖頸上,那些凝結的血色冰棱大部分被震碎消失,只留下暗紅的血痂。但新的、更濃的鮮血正從她破裂的眼角、嘴角、耳孔中緩緩滲出,在她慘白的皮膚上蜿蜒出刺目的痕跡。
最駭人的是她的左臂。包裹的繃帶早已化為飛灰。整條手臂徹底化作了半透明的、流轉著幽藍與蒼白混合光芒的冰晶!不再是覆蓋,而是從血肉到骨骼,都徹底轉化為了這種非人的物質!冰晶手臂內部,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藍與蒼白交織的能量流在瘋狂奔涌、沖突!
她胸前的薪火之芯,光芒黯淡到了極點,那點金藍火星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然而,燈體上那道暗紫色的裂痕,此刻卻如同活物般搏動著,裂痕的邊緣,一絲絲冰冷的、與母巢核心同源的蒼白光芒,正如同藤蔓般,貪婪地沿著裂痕向上蔓延!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楊雪身體無法抑制的劇烈痙攣和一聲痛苦的悶哼。
冰焰風暴的中心,一片狼藉的死寂。
通道內,槍炮聲、嘶吼聲、慘叫聲似乎都停滯了一瞬。士兵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片突兀出現的、冒著寒氣的光滑冰面,以及冰面上那幾具被凍結又炭化的蟲尸殘骸。剛才那瞬間爆發的、無法理解的毀滅力量,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視網膜上,混合著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對那力量本身的恐懼。
“她…她做了什么?”一個滿臉血污的新兵,聲音干澀顫抖,手中的能量步槍槍口還在冒著青煙,指向那片冰域的眼神卻充滿了茫然和一絲驚懼。
“蜂群…沒了?”另一個靠著掩體喘息的老兵,難以置信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也可能是血水),看向通道上方那個破口。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破損金屬邊緣的扭曲痕跡,證明著剛才致命的入侵。那股令人心悸的灰暗侵蝕力場,消失了。
短暫的死寂被更遠處剃刀蟲瘋狂的嘶鳴打破!失去了黯蝕蜂群的掩護和壓制,殘存的剃刀蟲雖然依舊兇猛,但它們的沖擊在重整旗鼓的士兵火力面前,暫時被遏制在了通道入口附近。
“別愣著!開火!把它們壓回去!”士官嘶啞的吼聲再次響起,驚醒了呆滯的士兵。能量光束和實體彈藥再次編織成死亡之網,將試圖涌入的蟲族暫時阻擋。
壓力驟減。士兵們背靠著冰冷的掩體,劇烈地喘息著,抓緊這寶貴的喘息時間更換能量匣、包扎傷口。但他們的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通道中央那片冒著寒氣的冰域,以及冰域中心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
楊雪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每一次痙攣都讓嘴角溢出新的血沫。冰晶化的左臂無力地垂落,內部奔涌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但那種非人的質感更加清晰。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從那條冰晶手臂的每一寸“神經”蔓延至全身,瘋狂地攪動著她的五臟六腑。剛才那場失控的冰焰風暴,幾乎榨干了她最后一絲精神和體力,更嚴重的是,薪火之芯的裂痕蔓延了!那道冰冷的蒼白,如同跗骨之蛆,更深地侵蝕著燈芯。
她透支的不僅是力量,更是生命本身。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穿過火力網,撲到了冰域的邊緣。
是老張。
他穿著那身沾滿油污和綠色蟲血的工程連制服,臉上混合著硝煙、汗水和擔憂。他的一條手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是在之前的維修或戰斗中受了傷,只用一條還算完好的手臂死死抓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工具袋。他沖到冰域邊緣,冰面刺骨的寒氣讓他打了個哆嗦,但他毫不在意,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冰域中心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
“丫頭!撐住!”老張嘶啞地喊著,聲音因為焦急和用力而破音。他半跪下來,手忙腳亂地打開工具袋,從里面掏出一個粗糙的、閃爍著不穩定能量光芒的金屬裝置。裝置的核心是一塊被粗暴改造過的能量核心,幾根導線裸露在外,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快!接著這個!”老張幾乎是吼出來的,將那粗糙的裝置奮力拋向楊雪,“臨時做的!‘磐石之核’的…邊角料!能頂一陣!快吸!”
那粗糙的裝置劃過一個拋物線,落在楊雪腳邊的冰面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裝置核心那塊能量核心,散發著微弱卻純粹的能量波動。
楊雪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腳邊的裝置上。她認出了那能量的氣息——是磐石要塞主能源爐“磐石之核”的次級能量!老張不知從哪里搞到了這些邊角料,甚至可能是冒著生命危險從損毀的能量節點中搶出來的,用最粗暴的方式改造成了這個臨時的“充電寶”!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尖,混合著喉嚨里的血腥味。她看著老張那張被硝煙和擔憂刻滿的臉,看著他那條扭曲的手臂和眼中毫不掩飾的焦急。
沒有猶豫。
楊雪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彎下腰,冰晶覆蓋的左手顫抖著,抓向那塊粗糙的能量核心。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核心冰冷金屬外殼的瞬間——
冰晶化的左臂內部,那股貪婪的吞噬之力再次被激活!如同干涸的河床遇到了水源!幽藍與蒼白交織的光芒驟然亮起!
嗤——!
一股強大的吸力爆發!裝置核心那塊散發著純凈能量的次級核心,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精純的能量如同開閘的洪水,順著楊雪的冰晶手臂,瘋狂涌入她枯竭的身體!
劇痛!依舊是撕裂靈魂般的劇痛!要塞能源爐的能量雖然純凈,但與蟲族的混亂能量一樣,對于她體內冰火沖突的戰場而言,依舊是“外來者”,依舊會引發激烈的沖突!但這一次,劇痛中似乎多了一絲…支撐?
隨著能量的涌入,胸前薪火之芯那點微弱到極致的金藍火星,猛地跳動了一下!雖然依舊黯淡,卻頑強地穩住了!甚至將那沿著裂痕向上蔓延的蒼白光芒,暫時逼退了一絲!籠罩她身體周圍那五米范圍的金藍色光罩,原本已經瀕臨破碎,此刻也如同注入了強心劑,光芒重新變得穩定、堅韌,將殘余的蟲族嘶鳴和血腥味隔絕在外。
楊雪深深吸了一口氣,混雜著血腥和冰寒的空氣涌入肺腑。她抬起頭,冰封的眸子深處,那點被劇痛和絕望幾乎壓垮的意志,在老張拋來的這塊粗糙能量核心的支撐下,如同風中殘燭,卻又倔強地重新燃起。
“烽火臺”的通道內,士兵們短暫的喘息結束了。剃刀蟲群在短暫的混亂后,在某種更高意志的驅使下,再次發起了更猛烈的沖擊。嘶鳴聲、槍炮聲、金屬撕裂聲再次成為主旋律。
楊雪背靠著那根布滿了能量管線的冰冷金屬支柱,緩緩站直了身體。冰晶覆蓋的左臂低垂,指尖還殘留著吸收能量后的微弱余溫。胸前薪火之芯的光罩穩定地籠罩著這方寸之地,成為這片血腥戰場上唯一相對平靜的孤島。
老張拋來的那個粗糙裝置,核心的能量核心已經徹底黯淡,化作一塊廢鐵。但那一口“氣”,讓她撐住了。
她抬起冰晶手臂,掌心再次對準了通道入口處洶涌的猩紅浪潮。幽藍的漩渦在掌心緩緩旋轉。
吞噬的劇痛依舊。薪火之芯裂痕上的蒼白光芒依舊在貪婪地窺伺。
但她的眼神,卻比腳下的幽藍冰層更加冰冷、更加堅定。
它們吃光。
我們便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