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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魔女會死

第4幕痊愈·審判庭·考核

“咔嚓!”

一聲清脆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裂響,在寂靜的實驗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葉麗莎衣猛地睜開眼,淡金色的瞳孔因劇痛而驟然收縮!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病號服。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小臂——那里,一小片剛剛凝結、試圖修復一道陳舊劃痕的淡灰色金屬薄片(鐵元素凝聚),如同承受不住內部壓力的冰層,猛地崩裂開來!鋒利的金屬碎片邊緣刺入皮肉,帶出細小的血珠。

失敗。又一次失敗。

距離她初步穩定住水元素活性、被陳明華允許離開“搖籃”維生平臺,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在冰冷殘酷的“不學會就死”的法則驅動下,她如同最瘋狂的苦修士,將所有時間都投入了對墻上那幅巨大周期表的解讀,以及對體內狂暴力量的馴服。

水(H?O)的冰晶操控已趨近本能。她能輕易讓空氣中的水汽凝結成光滑的冰面覆蓋傷口,其穩定性和效率遠超陳明華的低溫凝膠。碳(C)骨架的感知讓她能更清晰地“內視”骨骼的裂痕,引導元素之力進行極其緩慢但穩固的修復。氮(N)的參與讓她對自身“生命之息”(新陳代謝?)有了模糊的認知,甚至能微弱地調整呼吸節奏以配合元素運轉。

然而,當她試圖深入理解并掌控那構成她天使之血特殊力量的“雜質”——周期表上那些顏色更深沉的區域,尤其是鐵(Fe)——時,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礙和痛苦!

她的血液中蘊含著異常濃度的鐵元素(Fe),這是天使強大力量的部分來源,也是神圣之力的載體。如今神圣核心破碎,這些鐵元素如同失去了束縛的烈馬,在她血管里奔騰沖撞!每一次嘗試用意念感知、描繪“Fe”的符號,試圖理解它的“性情”(高熔點?強磁性?易氧化?),都會引發血液的劇烈沸騰,如同巖漿在血管里奔流!隨之而來的便是身體各處不受控制的金屬化——皮膚下浮現出鐵灰色的斑塊,或像剛才那樣,在傷口處凝結出脆弱易碎的金屬薄片。這些失控的金屬化不僅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更會嚴重干擾其他元素的穩定運行,甚至可能阻塞血管!

“又失敗了?”陳明華冰冷的聲音從實驗室另一頭傳來。他沒有抬頭,依舊伏在堆滿草稿和古怪儀器的工作臺上,手中的晶石筆在一種泛著金屬光澤的皮紙上快速演算著,發出沙沙的輕響。旁邊一個坩堝里,某種銀灰色的液體正咕嘟咕嘟冒著氣泡,散發出硫磺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氣味。

葉麗莎衣咬著下唇,強忍著痛楚和挫敗感,用指尖凝聚出一小片純凈的冰晶,小心翼翼地覆蓋在手臂崩裂的傷口和刺入的金屬碎片上。冰寒瞬間麻痹了痛覺,并開始緩慢地融化、包裹那些碎片,將其無害化地“溶解”掉。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補救。

“Fe的原子序數26,第四周期,第VIII族,過渡金屬。”陳明華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定理,“高熔點,高密度,良好的導熱導電性,最重要的特性是鐵磁性以及……在生物體內的氧運輸載體作用(血紅蛋白)。你的血液富含它,這本是天賦,但現在,它是你體內最不穩定的炸彈。無法理解其電子排布規律和化合特性(尤其是與氧的氧化還原反應),你永遠無法真正掌控它,更別提修復你那對需要高強度結構支撐的翅膀。”

他放下筆,終于轉過身,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葉麗莎衣因疼痛和疲憊而蒼白的臉,以及她背后那對依舊被生物元素支架和特制合金夾板牢牢固定、毫無生氣的巨大羽翼殘骸。

“你的恢復速度遠超我的預期,葉麗莎衣。水、碳、氮的基礎掌控讓你脫離了生命危險,甚至能下地活動。但這只是表象。”他走到一個閃爍著復雜數據流的水晶屏前,指著上面一條如同鋸齒般劇烈波動的、代表血液中鐵元素活性的紅色曲線,“看這里。每一次你嘗試接觸‘Fe’,每一次情緒劇烈波動,它都會竄上新的峰值。它在累積,在等待一個臨界點。當它徹底失控……”

他沒有說下去,但屏幕上模擬出的一個“全身金屬化、凝固扭曲”的人形示意圖,已經說明了一切。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結局——變成一尊活著的、痛苦的金屬雕像。

絕望的陰影再次籠罩下來。水、碳、氮的掌控給了她生的希望,但鐵元素的壁壘卻如同天塹橫亙在前,隨時可能將她重新推入深淵。她看向墻上那巨大的周期表,“Fe”那個符號仿佛帶著冰冷的嘲諷。

“我……需要怎么做?”葉麗莎衣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討厭這種將命運寄托于他人的感覺,但現實的殘酷讓她別無選擇。

陳明華推了推眼鏡,走到一個靠墻的巨大金屬柜前。柜門無聲滑開,露出里面整齊排列的、數以百計的抽屜。每個抽屜上都貼著標簽,寫著各種元素符號和名稱。他精準地拉開其中一個標記著“Fe”的抽屜,里面并非礦石,而是一排排大小不一的、密封在透明水晶盒中的金屬錠。從粗糙黯淡的生鐵塊,到閃爍著銀灰冷光的精煉鋼,再到一些顏色奇特、泛著藍紫或暗紅光澤的合金樣品。

他取出其中一塊拳頭大小、表面布滿蜂窩狀孔洞的暗紅色礦石(赤鐵礦?),又取了一塊巴掌大、銀灰色、表面極其光滑的金屬錠(精鐵?),最后拿起一小片薄如蟬翼、卻異常堅韌、閃爍著幽藍光澤的金屬片(某種特種合金?)。

“看,感受。”他將三樣東西放在葉麗莎衣面前的操作臺上,“同是‘Fe’,不同的形態,不同的‘狀態’,源于不同的‘環境’和‘處理’(冶煉、合金化)。”他指向赤鐵礦,“它原始,粗糙,結構松散,不穩定(易氧化生銹)。”又指向精鐵錠,“它純粹,強度尚可,但韌性不足,冰冷(缺乏其他元素調和)。”最后指向那幽藍的合金薄片,“它融合了其他元素(Cr?Mn?),結構致密而有序,兼具強度與韌性,甚至擁有了新的特性(耐腐蝕?高硬度?)。”

“你的身體,就是最復雜的‘熔爐’和‘鍛爐’。你血液中的‘Fe’,現在就像這塊原始礦石,狂暴、不穩定。你需要做的,不是強行壓制它,而是理解它,引導它,找到適合它的‘配位環境’(生物體內的螯合?),甚至引入合適的‘伙伴’(其他微量元素),讓它從無序的‘礦石’,變成穩定、可控、甚至能為你所用的‘合金’!”陳明華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魔力,“而鑰匙,就在那里——”他的手指再次堅定地指向墻上的周期表,“Fe的電子層結構,它在周期表中的位置決定了它傾向于失去多少電子(化合價),它喜歡和哪些‘伙伴’(配體)結合形成穩定的結構……你需要感知的,是這種規律!是秩序!”

葉麗莎衣怔怔地看著眼前三塊形態迥異的鐵,又看向墻上那冰冷的“Fe”符號。陳明華的話語如同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開!她一直試圖強行“命令”血液中的鐵元素,如同用蠻力去捶打一塊頑石,結果只能是崩裂和反噬。原來……需要的是理解它的“本性”,然后……引導它,甚至……改造它?

一種全新的思路,如同黑暗中的曙光,照亮了絕望的壁壘!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手臂傷口的隱痛和內心的焦躁。這一次,她沒有立刻去感知血液中的狂暴,而是將全部精神集中起來,死死地“釘”在墻上那個“Fe”符號上!用意念去描繪它的形狀,去想象它的“重量”(原子量55.845?),去感受它在周期表中所處的位置——第四周期,VIII族,夾在Mn(25)和Co(27)之間……

同時,她的元素感知力不再魯莽地沖向奔騰的血液,而是如同最輕柔的觸須,緩緩地、試探性地靠近手臂上那處剛剛被冰晶覆蓋的傷口邊緣。那里,血液流速較慢,鐵元素的躁動相對輕微。

她不再試圖“控制”,而是嘗試“傾聽”和“描繪”。她想象著“Fe”符號的結構,想象著它核心的“核”(原子核),想象著周圍環繞的、按照特定規律運行的“光點”(電子)……她用意念在腦海中構建“Fe”最基礎的、符合周期表位置規律的“模型”。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實驗室里只剩下坩堝中液體沸騰的咕嘟聲和陳明華筆尖劃過皮紙的沙沙聲。

葉麗莎衣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身體因長時間的精神高度集中而微微顫抖。失敗感依舊如影隨形,血液中的鐵元素如同桀驁的野獸,對她的“描繪”嗤之以鼻。劇痛和眩暈不斷沖擊著她的意志壁壘。

“堅持……規律……秩序……”她心中只剩下這幾個詞在瘋狂回響。她回憶著陳明華展示的不同形態的鐵——原始礦石的松散、精鐵的冰冷剛硬、合金的致密堅韌。她需要找到那個“穩定態”的感覺!

就在精神即將再次崩潰的邊緣,就在她用意念將“Fe”的電子模型描繪到最外層電子(價電子)的瞬間——

嗡!

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奇異的“共振感”,從她構建的意念模型上傳來!仿佛她腦海中的“Fe”模型,與血液中某個極其微小的鐵原子,產生了剎那間的、頻率上的同步!

就在這一剎那!

她“看”到了!

不是視覺,是元素感知層面的“洞察”!在那個微小的點上,血液中那個原本無序躁動的鐵原子(或離子),其外層的電子云仿佛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撥動”了一下,瞬間變得……有序了一絲!它與其他元素(可能是氧?可能是血液中的其他成分?)的結合狀態,出現了一瞬間的、更趨于“穩定”的調整!

雖然這變化微乎其微,轉瞬即逝,但帶來的效果卻清晰無比!

覆蓋在那處傷口邊緣、原本因為鐵元素躁動而顯得格外“鋒利”、不斷試圖刺破冰晶的金屬化趨勢,瞬間平復了!那一小塊皮膚下的鐵灰色澤如同潮水般退去,變得與周圍皮膚無異!冰晶的覆蓋也變得更加穩定、柔和!

成功了!雖然只是影響了一個原子,雖然范圍只有針尖大小!但這確鑿無疑的成功,如同在銅墻鐵壁上鑿開了第一道微不可查的縫隙!

希望!前所未有的、堅實的希望之光,瞬間驅散了所有陰霾!

葉麗莎衣猛地抬起頭,淡金色的眼眸中爆發出驚人的神采!不再是絕望的掙扎,而是初窺門徑、掌握力量的狂喜和自信!她甚至忽略了手臂的疼痛,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背后那對被固定住的羽翼殘骸,似乎也微微顫動了一下!

陳明華不知何時已停下了筆,正靜靜地看著她。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鏡片后的眼神卻亮得驚人,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他面前的水晶屏上,那條代表血液鐵元素活性的紅色曲線,在剛才那一瞬間,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卻真實存在的、向下的凹陷!

“看來,”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你摸到了一點‘冶金學’的門檻。”

他走到操作臺前,拿起那塊幽藍色的合金薄片,屈指一彈。

“叮——!”

一聲清脆悠長、帶著金屬顫音的鳴響在實驗室里回蕩。

“記住剛才的感覺。記住‘秩序’帶來的穩定和力量。”他將薄片拋給葉麗莎衣,“繼續。你需要將這種‘理解’和‘引導’,從針尖大小,擴展到全身的血液,擴展到每一寸骨骼,最終……擴展到你的翅膀。當你能讓這對翅膀上的金屬骨骼和肌腱中的‘Fe’,如同這塊合金一樣穩定、強韌、可控時,你才算真正跨過了這道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葉麗莎衣明顯好轉但依舊虛弱的氣色:“你的身體恢復需要能量。‘搖籃’的營養液只能維持基礎代謝。想加速恢復,想支撐高強度學習和元素操控的消耗,你需要真正的食物,需要碳(C)、氫(H)、氧(O)、氮(N)、以及各種微量元素構成的……有機質。”

他指了指實驗室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方方正正的金屬箱子——分子食物合成儀。“配方我會輸入。味道不會太好,但能精確提供你所需的物質和能量。自己去拿。”

說完,他不再理會葉麗莎衣,轉身又沉浸入自己的演算和那鍋冒著詭異氣泡的液體中。

葉麗莎衣緊緊握住手中那冰涼堅韌的合金薄片,那悠長的金屬顫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她看著角落的食物合成儀,又看向墻上那巨大的周期表,最后感受著體內因那微小成功而涌動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掌控感……

一種新生的渴望在胸中燃燒!不再僅僅是為了活下去,更是為了掌握這股源于世界本源的、真實不虛的力量!

她站起身,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但眼神卻無比堅定。她走向食物合成儀,不再是被動接受施舍,而是主動去獲取生存和變強的資糧。她開始如饑似渴地學習陳明華輸入的基礎元素營養學知識,理解食物如何被分解為最基本的元素(C,H,O,N,P,S等),又如何被身體重組利用。

每一次用餐,每一次對“Fe”符號的感知和意念描繪,每一次嘗試引導血液中更多鐵原子趨向穩定……都伴隨著汗水、劇痛和無數次的失敗。但每一次微不足道的成功,都讓她的掌控力增強一分!手臂上失控的金屬化越來越少,血液沸騰帶來的痛苦逐漸減輕,對鐵元素的“理解”如同涓涓細流,緩慢而堅定地匯聚成認知的溪流。

她開始嘗試將這種理解延伸到骨骼的修復中。引導碳(C)、鈣(Ca)、磷(P)元素,按照最穩固的晶體結構(羥基磷灰石?)在斷裂處沉積;同時小心翼翼地調控骨骼中鐵(Fe)元素的分布和狀態,使其成為強化的“合金成分”,而非破壞結構的雜質。

進展緩慢而痛苦,但每一步都踏在堅實的基石之上。

神圣教廷,裁決圣堂。

冰冷、肅殺、充斥著無形威壓的氣息彌漫在巨大的空間里。沒有華麗的裝飾,只有光潔如鏡的黑色曜石地面和高聳入云的、銘刻著無數律法符文和懲戒天使浮雕的巨柱。穹頂是深邃的星空投影,無數冰冷的星辰按照既定的軌跡永恒運轉,象征著神圣秩序不可動搖。

圣堂中央,懸浮著一座由純粹圣光構成的審判臺。教官兼裁決長塔爾剛端坐其上,他龐大的身軀如同由山巖雕琢而成,覆蓋著厚重的、流淌著熔金般紋路的銀白色鎧甲。頭盔下的面容被陰影籠罩,只露出一雙燃燒著冰冷怒焰的金色眼眸。他背后,三對巨大的光鑄羽翼并未展開,而是如同厚重的披風般垂落,每一片羽毛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審判臺下方,圣堂兩側,肅立著兩排身披重甲、手持巨劍或光矛的懲戒天使。他們如同冰冷的雕塑,面甲下的目光毫無感情,只有對律法的絕對服從。整個空間寂靜無聲,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只有塔爾剛手指無意識敲擊審判臺扶手時,發出的低沉、如同悶雷般的“咚…咚…”聲。

這壓抑的死寂被一道驟然亮起的傳送光柱打破!

光芒散去,阿德瑞娜的身影顯現。她依舊穿著那身勾勒出完美曲線的銀白色戰甲,但此刻,她臉上那標志性的、帶著輕蔑的優雅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她單膝跪地,頭顱低垂:“裁決長大人。”

“說。”塔爾剛的聲音如同兩塊粗糙的巨石在深淵中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瞬間填滿了整個圣堂。那股無形的壓力讓阿德瑞娜的身體都微微下沉了一瞬。

“葉麗莎衣的最終軌跡回溯已完成。”阿德瑞娜的聲音清晰而穩定,但語速比平時快了一絲,“根據‘凈界之焰’殘留的空間波動和秩序擾流分析,其墜落終點坐標已鎖定。”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一道凝練的圣光投射而出,在審判臺前方的虛空中,迅速構建出一幅復雜而精確的星圖。無數代表星辰的光點閃爍,其中一條由無數細碎光點組成的、帶著明顯紊亂和灼燒痕跡的軌跡線,從代表著神圣天域的光團中延伸出來,如同一條垂死的毒蛇,最終狠狠地“釘”在星圖邊緣一個極其遙遠、光芒黯淡的星系角落。

塔爾剛燃燒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個終點坐標。他沒有說話,但圣堂內的威壓陡然增強了數倍!兩側的懲戒天使鎧甲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細微嗡鳴。

“坐標確認:位于‘遺落邊陲’星域,編號γ-7的廢棄物質界行星。”阿德瑞娜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確認,“一個被判定為無智慧生命、資源枯竭、元素惰性、早已被圣光遺忘的塵埃世界。”

“塵埃世界?”塔爾剛的聲音里透出濃烈的殺意和一絲……難以置信?一個被打碎核心、折斷了羽翼、本應徹底湮滅于虛空亂流中的“末等生”,竟然能墜落到如此遙遠、如此“低等”的物質界?這本身就違背了常理!

“是的,裁決長大人。”阿德瑞娜的頭顱垂得更低,聲音依舊平穩,但接下來的話語卻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然而,回溯軌跡末端,檢測到異常殘留信號。”

她手指在虛空中一點。星圖中,葉麗莎衣墜落軌跡的末端,那個代表γ-7行星的光點旁,瞬間放大,顯示出幾道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能量波紋殘留影像。

那不是圣光!也不是虛空亂流的無序能量!

那波紋……冰冷!精確!帶著一種絕對秩序的幾何美感!如同最精密的尺規畫出的同心圓!更詭異的是,在這些秩序波紋的核心,殘留著極其微弱、卻本質高度凝練的……水元素(H?O)和……金屬元素(Fe)的活性特征!其純粹度和有序度,遠超一個廢棄物質界可能存在的自然水平!

“這是……”塔爾剛敲擊扶手的動作驟然停止!他燃燒的金色瞳孔死死盯著那放大的波紋影像,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帶著驚疑的波動!這種能量特征……他從未見過!冰冷,有序,與圣光的溫暖和生命的律動截然相反!

“目標墜落點,存在未知的高度有序化元素能量反應。”阿德瑞娜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中同樣閃爍著震驚和深沉的探究,“其性質……完全違背已知的物質界法則。初步分析……疑似某種……人為構建的、對世界本源物質(元素)進行解析和操控的……‘異端’造物理念的產物!初步可以判斷葉麗莎衣墮落了!”她艱難地說出了最后的判斷。

“異端造物?解析……操控……元素本源?”塔爾剛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寒淵,每一個字都帶著凍結靈魂的殺意!圣光才是宇宙的唯一真理!一切試圖繞過圣光、直接窺探和操控世界基石的行為,都是對神圣秩序最根本的褻瀆!是必須徹底凈化的異端!

而葉麗莎衣這個“末等生”,竟然墜落在了這樣一個地方?是巧合?還是……某種更可怕的陰謀?

“她……還活著?”塔爾剛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周圍的圣光都仿佛被他的怒火染上了一層暗金。

“軌跡末端殘留的生命靈光信號極其微弱,但……并未完全熄滅。”阿德瑞娜給出了肯定的答復,“并且,其信號波動中……混雜著與墜落點異常能量同源的……有序化元素活性特征!”她的話語如同最后的宣判,徹底點燃了塔爾剛的怒火!

轟——!

塔爾剛猛地站起!他并未完全展開的羽翼驟然掀起狂暴的圣光風暴!整個裁決圣堂劇烈震顫!穹頂的星辰投影瘋狂閃爍!

“葉麗莎衣!骯臟的異端!”他的咆哮如同億萬雷霆在圣堂內炸響,震得空間都在呻吟!“她竟敢茍活!竟敢沾染褻瀆的禁忌之力!這是對圣光至高的玷污!”

他燃燒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利劍,掃向下方的阿德瑞娜和肅立的懲戒天使:“阿德瑞娜!”

“在!”阿德瑞娜瞬間挺直身體,冰藍色的眼眸中燃燒起同樣熾熱的、執行凈化的火焰。

“由你領隊!調動‘凈焰之鋒’小隊!”塔爾剛的聲音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即刻出發!目標:遺落邊陲γ-7行星!任務:徹底凈化!”

他的手指帶著撕裂空間的威勢,狠狠點向星圖中那個黯淡的光點:“找到那個‘末等生’!將她的存在,連同她墜落之地的所有污穢和異端痕跡,徹底從這個宇宙中抹除!用‘凈界之焰’,焚盡每一粒沾染了褻瀆氣息的塵埃!我要看到那個坐標,徹底化為圣焰中的虛無!不留任何痕跡!”

“遵命!裁決長大人!以圣光之名,必將其徹底凈化!”阿德瑞娜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狂熱的肅殺!

圣堂中央,一道遠比之前更加粗大、更加凝練、內部仿佛流淌著熔融黃金的巨型傳送光柱轟然落下,將阿德瑞娜和她身后瞬間集結的十二名散發著恐怖肅殺氣息的懲戒天使(凈焰之鋒小隊)完全籠罩!但在其完全籠罩之前塔爾剛好像又囑咐了什么。

光芒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沖天而起,瞬間消失在穹頂的星辰投影之中,只留下審判臺上塔爾剛那如同亙古寒冰般的身影,以及圣堂內久久不散的、孤寂。

地下實驗室。

“嗡……滋啦……”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扭曲聲響起。

葉麗莎衣眉頭緊鎖,額頭青筋微微跳動,淡金色的瞳孔中閃爍著高度集中的光芒。她赤裸著上半身(僅纏繞著必要的繃帶),站在實驗室中央一片特意清理出的空地上。她的雙手虛按在身前,掌心前方,懸浮著一塊拳頭大小、不斷扭曲變形的暗紅色金屬塊(赤鐵礦)。

汗水沿著她光滑的脊背滑落,在實驗室恒溫的空氣中迅速蒸發。她的精神高度集中,所有的元素感知力都如同無形的鍛錘和刻刀,狠狠地“砸”和“刻”在眼前的礦石上!

她在進行陳明華布置的“畢業考核”——不借助任何工具,僅憑對元素周期律的理解和對自身元素親和力的掌控,將這塊原始的赤鐵礦(主要成分Fe?O?),進行初步的“意念冶煉”和“塑形”!

理解“Fe”與“O”的結合與分離(氧化還原)!理解礦石中雜質(Si,Al等)的干擾!用意念模擬高溫和還原環境,將鐵元素從氧化物中“剝離”出來!再引導這些被初步“解放”的鐵原子,按照特定的晶格結構排列、壓縮、致密化!同時,嘗試引入極其微量的“碳”(C),意圖初步模擬最簡單的“鋼”的雛形!

這比引導自身血液中的鐵元素要困難十倍、百倍!這是直接干預外部物質!狂暴的元素之力在她意念的引導下,與礦石本身的物質結構進行著激烈的對抗!金屬塊在無形的力量下劇烈震顫,表面不斷鼓起又塌陷,發出刺耳的呻吟,時而變得暗紅灼熱,時而又覆蓋上冰冷的白霜(失控的水元素干擾)。

失敗!變形!失控!雜質析出!

每一次嘗試都伴隨著巨大的精神消耗和元素反噬帶來的刺痛。但她眼神中的狠厲和執著卻越來越盛!

“結構!規律!Fe的晶格!C的間隙固溶!”陳明華冰冷如手術刀般的指導話語在她腦海中回響。她瘋狂地回憶著周期表上Fe和C的位置,回憶著陳明華展示的合金結構模型,用意念強行構建著理想的原子排列!

“給我……定形!”她心中發出一聲無聲的吶喊!

嗡——!

就在精神即將透支的剎那,她意念中構建的、一個極其微小的、由Fe原子和微量C原子組成的、類似“體心立方”的穩定晶格模型,驟然與礦石核心一小塊區域的元素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那塊劇烈扭曲變形的礦石,中心一點突然爆發出銀灰色的、穩定的金屬光澤!雖然只有指甲蓋大小,但這一點區域瞬間變得致密、堅硬、棱角分明!與周圍依舊粗糙扭曲的部分形成了鮮明對比!

成功了!雖然只是一小塊!但這意味著她初步掌握了從無序到有序、從“礦石”到“金屬”的引導之力!這是質的飛躍!

巨大的喜悅和成就感瞬間沖垮了疲憊!葉麗莎衣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而暢快的清嘯!

就在她心神激蕩、元素操控因情緒波動而出現一絲松懈的瞬間——

轟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仿佛整個行星地核都在痛苦呻吟的恐怖巨響,毫無征兆地從頭頂上方、遙遠的地表傳來!緊接著,整個深埋地下的實驗室如同遭遇了十級地震般瘋狂搖晃!

“警告!偵測到超高強度空間扭曲!”

“警告!偵測到毀滅性能量反應!能級超越閾值!神圣屬性特征匹配!”

“警告!外部結構遭受未知能量轟擊!護盾發生器過載!”

刺耳的電子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實驗室!所有水晶屏瘋狂閃爍紅光!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塵和碎屑!儀器設備在劇烈搖晃中發出碰撞的噪音!

葉麗莎衣臉色瞬間煞白!手中懸浮的礦石“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那恐怖的巨響,那熟悉的、充滿毀滅與審判意味的能量波動……如同最深的夢魘,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塔爾剛!神圣教廷!他們……找來了!

陳明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工作臺后沖出,瞬間撲到主控臺前,手指在水晶面板上化作一片殘影!他的臉色凝重如鐵,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得能切割金屬!

“啟動所有備用能源!最高防御等級!”

“空間擾流屏障功率最大化!干擾所有外部空間定位!”

“實驗室外部偽裝層及緩沖結構損毀報告!”

“分析能量特征來源及強度!”

一連串命令如同子彈般射出。主控屏上瞬間刷下瀑布般的數據和外部監控畫面。

只見實驗室上方、作為緩沖和偽裝的巨大廢棄倉庫,此刻已不復存在!監控畫面顯示,一道直徑超過百米的、純粹由燃燒著白金色圣焰的巨劍虛影,如同神罰般從天而降,狠狠轟擊在地表!倉庫如同紙糊般瞬間汽化消失,原地留下一個深不見底、邊緣流淌著熔巖和圣焰的恐怖巨坑!毀滅性的沖擊波正席卷著周圍數公里的荒原,大地如同波浪般起伏!

而這僅僅是開始!

巨坑上方的天空,空間如同破碎的鏡子般扭曲著,一個巨大的、燃燒著圣焰的空間漩渦正在形成!漩渦中心,強烈的空間波動如同風暴般肆虐!隱隱能看到漩渦之后,一個由純粹圣光構筑的、巨大無比的平臺虛影,以及平臺上那些散發著恐怖威壓的、身披重甲的身影!

“空間坐標錨定!是定向傳送!目標……就是我們正上方!”陳明華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能量強度……至少是行星地表級毀滅武器!是沖著你來的!”他猛地轉頭,目光如電射向臉色慘白、渾身因恐懼和憤怒而微微顫抖的葉麗莎衣。

“凈……焰之鋒……”葉麗莎衣的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她認出了那空間漩渦中即將降臨的、最精銳的凈化部隊的標志性氣息!領隊的……是阿德瑞娜!那個冰冷優雅的劊子手!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剛因成功而升起的喜悅。被找到了!在神圣教廷的凈焰之鋒面前,這深埋地下的實驗室,脆弱的如同蛋殼!陳明華再強,也只是一個人!一個研究者!

“完了……”這個念頭不可抑制地浮現。剛剛獲得新生的力量,在這毀滅性的神威面前,顯得如此渺小可笑!

“閉嘴!”陳明華一聲厲喝,如同驚雷炸響在葉麗莎衣耳邊,瞬間打斷了她的絕望!他眼神中沒有恐懼,只有被入侵領地、被挑戰研究權威的、近乎狂怒的冰冷火焰!

“想死?還是想活?!”他死死盯著葉麗莎衣,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

“我……”葉麗莎衣被他眼中的火焰灼得一震。

“想活,就給我收起你那無用的恐懼!”陳明華語速快如閃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看到墻上那個符號了嗎?”他猛地指向元素周期表上那個“Fe”!

葉麗莎衣下意識地看向那個符號。

“它是你的累贅,也是你此刻唯一能依仗的力量!”陳明華的聲音如同魔咒,“你的血里有它!這實驗室的地殼深處,有無數噸的它!感受它!理解它!掌控它!像你剛才鍛造那塊礦石一樣!但這次,目標是——外面那些即將落下的‘鐵塊’(指懲戒天使的鎧甲)!”

他猛地一拍主控臺一個猩紅色的按鈕!

嗚——!!!

實驗室深處傳來巨大能量核心全功率運轉的恐怖嗡鳴!同時,實驗室四周的金屬墻壁上,瞬間亮起無數復雜的能量回路!整個實驗室的空間結構發出低沉的、仿佛巨獸蘇醒般的轟鳴!

“空間擾流屏障已超載運行!能干擾他們精準定位和傳送落地的時間……最多只有三分鐘!”陳明華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冷靜,“三分鐘!葉麗莎衣!要么,你掌握它,我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要么……”

他不再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他迅速戴上特制的操作頭盔,雙手在控制臺上化作一片幻影,調動著實驗室所有的防御系統和武器(主要是各種元素場發生器和能量束武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毀滅性的沖擊!

三分鐘!

葉麗莎衣站在劇烈搖晃的實驗室中央,頭頂是象征著毀滅的神圣漩渦,腳下是轟鳴運轉的鋼鐵堡壘。絕望與希望,恐懼與瘋狂,如同冰與火在她體內激烈對沖!

她猛地抬頭,淡金色的瞳孔中,所有的軟弱和絕望被徹底燒盡!只剩下被逼到絕境的、孤狼般的兇狠和決絕!

活下去!用這被斥為“雜質”的力量活下去!

她不再去看頭頂的毀滅漩渦,將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憤怒和不甘,如同壓縮到極致的超新星,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投向墻上那個冰冷的“Fe”符號!同時,她的元素感知力如同決堤的洪流,瘋狂地涌向腳下的大地,涌向實驗室四周的金屬墻壁,涌向自己奔騰的血液!

感知!理解!掌控!

大地深處沉睡的“Fe”!

墻壁中構筑的“Fe”!

血液中沸騰的“Fe”!

還有……即將降臨的、那圣焰鎧甲中的“Fe”!

無形的意念風暴以她為中心轟然爆發!實驗室內的燈光瘋狂閃爍!掉落的金屬碎屑詭異地懸浮起來!她腳下的地面,堅固的合金地板,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表面浮現出詭異的鐵灰色波紋!

時間,在毀滅的倒計時中,開始了最后的瘋狂沖刺!

若是人間有青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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