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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魔女會死

第5幕星路鑄成·文明延脈

冰冷的虛空,吞噬了身后那片被徹底“清理”的空域,連同那枚孤懸的警告信標——“此路不通,行者留”——也迅速縮成了視野邊緣一顆微不足道的藍色光點,最終被無垠的黑暗抹去。貝多沒有回頭。深灰色的身影在星空間穩定地滑行,每一次虛空行走都精準地跨越著光年級的距離,深棕色的眼眸平靜無波,倒映著前方逐漸清晰起來的星域輪廓。

碎星回廊那破碎、狂躁的死亡之舞已被徹底甩在身后。前方,是第十七條航線的終點區域——一片被初步判定為“穩定”的星區邊緣。引力場的狂暴湍流在這里平息,化作柔和的潮汐;肆虐的能量風暴如同被馴服的野獸,退散至遙遠的背景深處;破碎的星骸也稀疏下來,被相對完整的、環繞著一顆中年黃矮星運轉的巖質行星和冰巨星所取代。宇宙的背景噪音仿佛都降低了幾度,呈現出一種近乎“溫和”的秩序感。

貝多懸停在預定的終點坐標——星區引力平衡點的邊緣。腳下,是那顆擁有稀薄大氣和初步探測顯示富含礦藏的巖質行星;遠處,黃矮星的光芒穩定地照耀著這片新辟的疆域,幾顆冰巨星如同沉默的守護者懸浮在更遠的軌道上。

“第十七條。”貝多的聲音在真空中無聲響起,平淡得如同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數字。三百年的開拓,十七條刻印在宇宙幕布上的傷痕,十七條維系著身后那個脆弱逃亡世界的生命線。巨大的成就?或許在艦隊指揮官虹的統計報告里是。但在貝多心中,激起的波瀾遠不如剛才碾碎那支追獵者艦隊來得強烈。安全、穩定、資源……這些詞匯對她而言,天然帶著一絲乏味的意味。

不過,職責就是職責。

她深吸一口氣(盡管是真空,但這動作已成習慣),廣域探索的能力如同無形的巨網,被她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精度,瞬間以她為中心,向整個終點星區無聲地蔓延開去!

無形的感知波穿透了巖質行星稀薄的大氣層,掃描著地殼結構、礦脈分布、潛在的構造活動點;掠過冰巨星厚重的大氣層,分析著氣體成分、風暴系統和磁場強度;撫過環繞行星的碎石帶,標記出可能對航行造成威脅的較大碎塊;甚至探向更遠的深空,確認著周邊數光年內是否有未被發現的大型引力源或能量異常。

信息如同冰冷的洪流涌入她的意識,比以往任何一次最終掃描都要詳盡、徹底。得益于蜃景星云時間泡內的突破,她的感知更加敏銳,處理能力更為強大。每一處可能存在的隱患——一處隱藏的深層地殼應力點、一顆冰巨星大氣深處異常活躍的巨型風暴眼、一條引力擾動稍強的碎石帶路徑——都被清晰地標注、評估風險等級。

掃描持續了數個標準時。貝多的身影如同宇宙中的一尊灰色雕像,懸停在寂靜的虛空中,唯有那雙深棕的眼眸深處,閃爍著高速處理數據的冷光。

最終,洪流平息。反饋的信息流中,只剩下穩定、有序的宇宙圖景。沒有隱藏的星空巨獸蟄伏,沒有未知的致命能量陷阱,沒有追獵者潛藏的偵測網。風險點雖有,但都在艦隊工程能力可處理的范圍內,構不成致命威脅。一條安全的、具備資源價值的、通往新家園邊緣的航線,至此,在她手中徹底鑄成。

“確認無重大隱藏威脅。航線終點:穩定星區,資源星(代號:赤巖-17A),宜居潛力評估:低-中。標記點傳輸準備。”貝多低聲自語,如同完成一份精準的報告。

行動隨之開始。

她抬起右手,動作流暢而穩定,帶著一種近乎藝術般的韻律。指尖對準腳下那顆赤褐色巖質行星的同步軌道點,輕輕一點。

嗡!

一道凝練的湛藍光束激射而出,并非攻擊,而是最堅固的錨定!光束在預定軌道點穩定下來,化作一枚拳頭大小、緩緩自旋的復雜多面體信標!它的光芒純凈、穩定,如同為這顆行星加冕了一顆微縮的藍色星辰,清晰地標注出艦隊未來空間站或資源采集平臺的核心錨點。

緊接著,她的指尖移向星區的主要引力通道入口——那片連接著碎星回廊與這片新生之地的空曠虛空。再次一點!

嗡!

第二枚湛藍信標應聲釘入虛空!它如同界碑,無聲地宣告著安全航線的正式入口,為后續艦隊指明方向。

這還沒完。貝多的身影連續閃爍,每一次出現都伴隨著一枚信標的釘入。

第三枚,釘入環繞赤巖-17A行星的碎石帶中一條相對寬闊、安全的航道中心,標記為“資源運輸通道”。

第四枚,釘在冰巨星“藍霜-17B”軌道外側一處引力穩定點,標記為“氦-3富集區觀測點”。

第五枚、第六枚……總共七枚全新的湛藍信標,如同精心布置的星辰棋局,被貝多以舉重若輕的姿態,精準地釘在了這片星區最關鍵的軌道位置和空間節點上!它們的光芒交相輝映,在黑暗的宇宙幕布上勾勒出未來文明的脈絡雛形,無聲地訴說著開拓者的偉業。

放置信標對她而言,輕松得如同呼吸。她的目光甚至沒有過多停留在那些新生的藍色星辰上。最后一步,才是終點工作的核心。

她懸停在最初釘入軌道的那枚主信標旁,右手掌心輕輕按在信標光滑的能量表面。無需復雜的操作界面,她的意志就是最高指令。意念沉入信標內部的核心節點,將過去數月(外界時間)在碎星回廊內探索、戰斗、標記的所有數據——十七條航線的完整坐標鏈、沿途每一個安全/危險信標的精確位置與狀態、遭遇并清除的威脅類型與能量特征(尤其是巖星巨魷和追獵者獵殺艦)、標注的資源點(包括蜃景星云時間泡的警告信息)——如同打包一份厚重的卷宗,通過信標節點構成的特殊量子通訊網絡,瞬間定向傳回遙遠的歸航燈塔號主數據庫。

數據流無聲奔涌,跨越億萬公里。確認傳輸完成的微弱反饋脈沖在貝多掌心一閃即逝。她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信標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任務完成。第十七條航線,星路鑄成。

就在這時,廣域探索的感知邊緣,捕捉到了一些微弱的、規律的光點信號。

貝多微微側首,目光投向赤巖-17A行星遠地軌道的方向。在那里,幾艘造型略顯笨拙、但燈火通明的工程艦,正如同勤勞的工蜂般緩緩移動。它們艦體上的燈光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下,微小卻堅定,如同黑暗森林中人類點燃的第一批篝火。那是聯盟的先遣工程艦隊,顯然是收到了她之前傳回的部分安全節點數據,已經提前抵達,開始進行初步的軌道勘測和空間站基座鋪設的前期工作了。

貝多的目光在那片微縮星圖般的工程燈光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三百年,十七條航線。身后那個依靠她的信標艱難前行的文明,終于將脈搏延伸到了這里。一種極其微妙的、難以言喻的感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那被戰斗和開拓占據的心湖中漾開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不是感動,不是欣慰,更像是一種……確認。確認她這三百年揮灑的力量,在宇宙的尺度上,確實留下了些許痕跡,為那些在鋼鐵巨艦中掙扎求生的生命,點起了一盞盞微弱的燈。

但這感覺轉瞬即逝,如同星塵般飄散。

平靜取代了剎那的漣漪。深棕色的眼眸中,那點微光迅速隱去,重新被一片深邃的、如同眼前宇宙本身的黑暗所填滿。成就?已成過往。責任?已然履行。身后的燈火與喧囂,是文明的脈搏,卻非她的歸處。

她的目光,幾乎是本能地,越過了這片剛剛被點亮的星區,投向了更遠方——那被黃矮星光芒勉強觸及的邊緣之外,那片連星光都被徹底吞噬、只剩下純粹、濃稠、仿佛能吸收一切生機的絕對黑暗深淵。那是未被標記的領域,是第十八條航線的起點,是未知與挑戰的巢穴。

那里,才有她渴望的“脈搏”——強敵的怒吼,能量風暴的咆哮,生死一瞬的顫栗!剛剛結束的戰斗和鑄就的星路帶來的短暫平靜,瞬間化作了更強烈的空虛和饑渴。三百年的開拓并未磨滅她的鋒芒,反而讓這柄利刃更加渴望斬向更堅硬的磐石。

“該去更黑的地方了。”貝多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她最后掃視了一眼這片被她的信標點亮的星區,確認所有信標穩定運行,如同七顆永不熄滅的藍色星辰。然后,她的目光再無留戀,牢牢鎖定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淵。

空間在她腳下泛起微不可查的漣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穩定、從容。深灰色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就在她即將發動虛空行走,徹底離開這片親手鑄就的星路終點,投向未知的黑暗懷抱之際。

嗡……

廣域探索那如同精密雷達般持續運轉的感知邊緣,極其輕微地、幾乎被宇宙背景輻射完全覆蓋地……顫動了一下。

非常非常微弱。稍縱即逝。如同幻覺。

那感覺……像是一道早已被遺忘的、存在于空間結構最脆弱處的舊傷疤,被某種存在極其粗暴地撕開了一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新口子。口子邊緣,殘留著一絲淡到幾乎湮滅的、冰冷粘膩的“縫合”痕跡,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本能地感到排斥與不安的腐朽氣息,帶著一絲……病態的甜腥味。

這氣息,與她之前在巨魷巢穴空洞邊緣、在蜃景星云外、在追獵者戰場感知邊緣掠過的異樣,如出一轍。只是這一次,似乎更加遙遠,更加……靠近那片她正要前往的黑暗深淵的方向。

貝多即將消失的身影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深棕色的瞳孔深處,掠過一絲純粹到冰冷的疑惑。

又是它?

這陰魂不散的“雜音”……

但這念頭僅僅存在了億萬分之一秒。那痕跡太過微弱,太過遙遠,殘留的氣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它像宇宙這張巨大畫布上,一粒微不足道的、沾染了污漬的塵埃,遠不足以引起她這位即將踏上新征途的征服者的真正警惕。

或許是某種罕見的空間自愈現象留下的余燼?或者是某個早已消亡的未知文明遺落的、失效的科技痕跡?誰知道呢。未知宇宙的怪事浩如煙海。

這點微末的雜音,不值得她停留。

下一秒,空間漣漪徹底吞沒了深灰色的身影。

行者·貝多,消失在通往絕對黑暗深淵的虛空之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唯有那七枚靜靜懸浮在星區各處的湛藍信標,如同七顆冰冷而忠誠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這片新生的星域,也冷冷地指向她消失的方向——那片連信標光芒都無法穿透的、孕育著未知與下一場風暴的濃稠黑暗。

而在那片黑暗的邊緣,那道被廣域探索捕捉到的、淡若游絲的空間縫合痕跡,如同一個無聲的邀請,又或是一個冰冷的陷阱,正悄然等待著孤身踏向深淵的利刃。

若是人間有青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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