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藥香濃烈，虞晚檸跪在龍榻前，看著御醫從皇帝腕上拔出的銀針泛著詭異青黑色。

“是'百日枯'。“首席御醫聲音發顫，“此毒入體百日發作，正好是今日...“

虞晚檸指尖掐入掌心。百日——正是太子建議父皇派她去青峪關的日子。殿外甲胄聲響，沈燼疾步而入，肩甲上一道新鮮刀痕還在滲血。

“四門已控，但...“他單膝跪地時壓低聲音，“東宮侍衛突然增加三倍，二皇子府邸已空，北境烽火示警。“

虞晚檸眸光一凜。太子這是要雙管齊下！

“加強城門排查，特別是往北的官道。“她快速吩咐，突然瞥見沈燼腰間那枚龍紋玉佩正明晃晃掛著，心頭一跳，“你...“

“末將已無退路。“沈燼眼神堅定如鐵，“不如主動出擊。“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尖細通傳：“太子殿下到——“

珠簾嘩啦掀起，太子虞昊一身杏黃朝服踏入，身后竟跟著本該禁足東宮的太子妃王氏。虞晚檸注意到，太子妃腕上那只北燕貢品血玉鐲正泛著妖異紅光。

“五妹辛苦了。“太子笑容溫潤，眼神卻冷如毒蛇，“父皇病重，這些瑣事交給為兄便好。“

虞晚檸不動聲色地擋在龍榻前：“太子殿下不是因青峪關之事正在閉門思過？怎的...“

“本宮憂心父皇，特請皇后娘娘準允探視。“太子說著竟要伸手去揭皇帝錦被，被沈燼橫劍攔住。

“沈統領這是何意？“太子瞇起眼睛，“還是說...謀害父皇的真兇怕被發現？“

殿內氣氛驟然緊繃。虞晚檸突然輕笑出聲：“太子殿下消息倒是靈通，御醫剛診斷出毒名，您就帶著'真兇'來了？“

太子臉色微變，隨即嘆息：“五妹何必咄咄逼人？為兄只是聽聞沈統領身世可疑，擔心...“

“擔心什么？“虞晚檸猛地提高聲調，“擔心十五年前鎮北侯府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這句話像冷水入油鍋。太子妃突然尖叫：“胡說！我父親王煥將軍當年明明...“

她猛然住口，但已經晚了。沈燼一步上前，腰間玉佩在燭火下流轉華光：“王煥？很好。“他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永昌六年兵部存檔，上面王煥將軍的筆跡，與指控我父謀反的奏折筆跡完全不同！“

太子急忙打斷：“沈燼！你一個戴罪之身...“

“戴罪？“清冷嗓音從殿外傳來，謝君衍白衣勝雪飄然而入，手中托著一方玉匣，“臣昨夜觀星，見紫微偏移，特去欽天監取來先帝遺訓——凡能證冤案、平國難者，當赦其罪，擢其位。“

玉匣開啟，一卷泛黃絹帛展開，上面朱砂御筆清晰可見。太子踉蹌后退：“這...這不可能...“

“還有更不可能的。“謝君衍突然咳嗽，袖口染上點點猩紅，“臣在皇后宮中珍寶閣，找到了這個。“

他抖開一幅陳舊繡帕，上面赫然是半塊龍紋玉佩的圖樣——與沈燼腰間玉佩嚴絲合縫！

“十五年前，皇后胞弟王煥偽造證據構陷鎮北侯。“謝君衍每說一字都像刀鋒出鞘，“事后王煥暴斃，這半塊玉佩卻被皇后秘密收藏...“

“荒謬！“太子厲喝，“來人啊！把這些逆賊...“

“太子殿下慎言。“虞晚檸突然亮出一枚金令，“父皇昏迷前給的監國令，見令如見君！“

金令在燭火下熠熠生輝，太子面如死灰。他當然認得，這正是皇帝隨身三十年的貼身令牌。

混亂中，龍榻上突然傳來微弱呻吟。皇帝枯瘦的手指正艱難指向虞晚檸腰間鳳佩：“詔...鳳眼...“

太子妃突然發瘋般撲向虞晚檸：“賤人！你休想...“沈燼劍光一閃，太子妃鬢邊一縷青絲飄落，嚇得癱軟在地。

“去奉先殿。“虞晚檸冷聲命令，目光掃過太子鐵青的臉，“太子殿下要同往嗎？“

當太祖畫像后的暗格打開，露出傳位詔書時，太子突然狂笑：“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北燕十萬鐵騎已到潼關！二弟正等著...“

“等著給你收尸么？“虞晚檸抖開詔書，上面清晰寫著傳位于她，“謝國師，煩你起卦算算，太子殿下與北燕的密約藏在東宮何處？“

謝君衍尚未應答，殿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一名玄甲衛滿身是血沖進來：“報！二皇子率燕軍攻破潼關，距京城只剩三日路程！“

太子聞言大笑：“晚了！你們...“

寒光閃過，沈燼的劍尖已抵在他咽喉：“殿下若肯交代北燕兵力部署，或可留個全尸。“

虞晚檸卻抬手制止：“不，送太子回東宮好好'休養'。“她貼近太子耳語，“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我是怎么把你和北燕的美夢，一個個碾碎。“

走出奉先殿時，殘陽如血。沈燼默默跟在虞晚檸身后，直到無人才低聲道：“末將請命馳援潼關。“

虞晚檸凝視他染血的肩甲：“你可知此去...“

“知道。“沈燼突然握住她的手，這是他們第一次肌膚相親，“但有些仗，必須由鎮北侯世子去打。“他指尖輕撫她掌心那道為救他留下的疤痕，“這次換我護你。“

虞晚檸反手與他十指相扣：“活著回來。“她摘下鳳佩塞進他手中，“帶著我的命一起回來。“

暮色中，謝君衍白衣飄飄立于宮墻之上，望著沈燼遠去的背影劇烈咳嗽起來。他攤開掌心，里面是一枚染血的青銅卦簽——下下簽，大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