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濃重的藥味掩不住那股腐朽氣息。虞晚檸跪在龍榻前，看著御醫第三次更換皇帝額上的冰帕。那方明黃絲帕上，已經沾了點點黑血。
“'百日枯'已入肺腑...“首席御醫聲音發顫，“若明日日出前沒有解藥，陛下就...“
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沈燼一身戎裝踏入，甲胄上還帶著夜露的濕氣。
“太子那邊有所行動，東宮詹事頻繁出入林府。“他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二皇子府發現密道，通往城外?！?/p>
“北境呢？“
“烽火已燃?！吧驙a眼中閃過寒光，“燕軍壓境，打著'清君側'的旗號?！?/p>
虞晚檸冷笑。清君側？分明是要趁父皇病危...她突然想起什么：“謝國師何在？“
“不知所蹤?！吧驙a眉頭緊鎖，“但留了這個?！?/p>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條，上面只有寥寥數字：“雪見草，生于至陽之地?！?/p>
虞晚檸心頭一跳。這是《神農本草經》中的句子！謝君衍上月才與她討論過。
“沈統領，你可知宮中何處最合'至陽'之說？“
沈燼沉思片刻：“欽天監觀星臺？“
“不。“虞晚檸眼中閃過精光，“是皇后宮中的向陽花房?！?/p>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明白了對方所想?；屎笏貝燮婊ó惒?，宮中花房冬日如春...
“末將這就去取。“
“慢。“虞晚檸按住他的手臂，“皇后此時必定嚴防死守。我們需...“
她湊近沈燼耳邊低語幾句。將軍冷峻的面容浮現一絲笑意：“殿下妙計。“
---
子時三刻，皇后宮中突然走水。宮女太監尖叫著提桶救火，混亂中誰也沒注意兩個黑影閃進了花房。
虞晚檸借著月光辨認那些珍稀花草，終于在角落發現一株葉片如雪的奇草。她剛要采摘，身后突然傳來冷笑：
“本宮就知道你會來?！?/p>
皇后帶著十余名侍衛堵住了出口。月光下，她腰間那枚北燕狼頭玉佩格外刺眼。
“娘娘好雅興。“虞晚檸不動聲色地將藥草藏入袖中，“深夜賞花？“
“本宮在等偷花賊?！盎屎缶彶奖平拔骞骺芍?，私闖中宮是什么罪？“
沈燼立即擋在虞晚檸身前：“娘娘恕罪，是末將...“
“沈統領?！盎屎笞I諷道，“你父親當年也是這樣，死到臨頭還護著主子?！?/p>
沈燼渾身肌肉瞬間繃緊。虞晚檸察覺到他情緒波動，輕輕按住他后背：“娘娘既然知道我們要什么，不如做個交易？“
“交易？“皇后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你拿什么跟本宮交易？命嗎？“
“拿這個?！坝萃頇幫蝗涣脸鲆幻督鹩?，“東宮侍衛統領的調兵印信。娘娘猜，太子哥哥知道他的親信已經招供了嗎？“
皇后臉色驟變。就在她分神的剎那，沈燼劍光如虹，瞬間挑滅所有燈燭。黑暗中，虞晚檸感覺一只溫熱大手握住她的手腕：
“走！“
兩人趁亂沖出花房。身后傳來皇后歇斯底里的尖叫：“攔住他們！格殺勿論！“
箭矢破空而來，沈燼轉身揮劍格擋。一支漏網之箭擦過虞晚檸手臂，頓時血流如注。
“殿下！“
“沒事?！坝萃頇幰а腊纬黾?，“先救父皇！“
當兩人翻墻逃離皇后宮時，誰也沒注意到，滴落的血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金色。
---
寅時，養心殿藥香彌漫。虞晚檸親自煎藥，將雪見草與其他藥材按古法配伍。藥湯沸騰時，竟泛起珍珠般的光澤。
“這...“御醫們目瞪口呆，“古籍記載的'珠玉湯'竟是真的！“
虞晚檸小心喂藥，皇帝喉頭滾動三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噴出一口黑血！
“父皇！“
殿內亂作一團。就在眾人絕望之際，皇帝竟緩緩睜開了眼睛：“晚...檸...“
“陛下醒了！“御醫們喜極而泣。
虞晚檸懸著的心終于落下，卻突然眼前一黑。失血過多加上連日的疲憊終于擊垮了她。最后的意識里，她感覺自己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
虞晚檸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中她回到小時候，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子教她辨識草藥：“晚檸，記住，你的血很特殊...“
“殿下？殿下！“
焦急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睜開眼，沈燼憔悴的面容近在咫尺。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她竟昏迷了一整天。
“父皇如何？燕軍到哪了？“
“陛下已能進粥，燕軍被阻在潼關?！吧驙a扶她坐起，“但...“他欲言又止。
“但什么？“
“謝國師回來了，受了重傷。“沈燼聲音發沉，“他說...北燕國師司空望親至邊境，點名要見您?！?/p>
虞晚檸心頭一震：“為何？“
“他說...“沈燼突然單膝跪地，“說您身上流著巫族圣血，是開啟什么'天門'的鑰匙?！?/p>
巫族？圣血？虞晚檸突然想起夢中女子的話。她下意識摸向手臂傷口，卻發現已經愈合得只剩一道淺痕——這絕非正常速度！
“國師還說了什么？“
沈燼猶豫片刻：“他說...您母親可能沒死?！?/p>
虞晚檸如遭雷擊。她生母早逝，宮中從無人敢提...
“殿下！“謝君衍虛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白衣國師被兩名侍衛攙扶著，胸前一片血紅，“出事了...二皇子...太子...“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爆炸聲！緊接著警鐘長鳴——城門遇襲！
沈燼立即拔劍：“末將去守城！“
“等等。“虞晚檸強撐起身，“我與你同去?！?/p>
謝君衍想要阻攔，卻咳出一口鮮血：“不可...司空望就在城外...“
“正因如此，我更要去?！坝萃頇幦〕鲽P佩掛在頸間，“有些事，該問個明白了。“
當三人登上城樓時，暮色中可見北燕大軍壓境。陣前飄著一面詭異白幡，旗下立著個黑袍人。即使隔著這么遠，虞晚檸也能感受到那人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