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而溫暖地涂抹在校園的每個角落。體育課后的操場彌漫著橡膠和青草混合的氣息，遠處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悶響和男生們嬉鬧的叫喊。許昭月坐在操場邊緣那棵年歲已久的梧桐樹下，后背靠著粗糙的樹干，屈起的膝蓋上攤開一本日記。

“給，剛從小賣部買的。“

一瓶冒著冷氣的礦泉水突然出現在視野里，瓶身上凝結的水珠正沿著曲線緩緩下滑。許昭月抬頭，陽光從陸沉舟身后斜射過來，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他剛打完籃球，白色校服T恤的后背濕了一大片，緊貼在皮膚上，隱約能看到肩胛骨的輪廓。

“謝謝。“許昭月接過水，冰涼的觸感讓她舒服地瞇起眼睛。她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有幾滴水順著嘴角滑落到下巴，她急忙用手背擦掉。

陸沉舟在她旁邊坐下，橡膠跑道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他擰開自己那瓶水，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一滴汗水從他的鬢角滑落，沿著下頜線消失在衣領里。

“你今天三分球投得真準。“許昭月指了指遠處的籃球架，“第四節連續進了三個，把二班都打懵了。“

陸沉舟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嘴角微微上揚：“運氣好而已。“他轉頭看向許昭月膝蓋上的筆記，“下周就要期中考試了，你復習得怎么樣？“

許昭月嘆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筆記本的頁角：“還行吧，就是數學最后兩道大題還是不太會。“她抬頭看向陸沉舟，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要是能像你一樣輕松就好了。“

陸沉舟是年級出了名的學霸，尤其是理科，幾乎每次考試都能接近滿分。但他從不炫耀，甚至經常在午休時耐心地給同學講解題目。許昭月記得有一次，他花了整整一個小時幫學習委員推導一道物理題，直到對方完全明白為止。

“放學后我可以教你。“陸沉舟轉過頭，陽光在他睫毛上跳躍，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其實沒那么難，掌握方法就好。“

許昭月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對了，昨天我和知樂聊天，她說她喜歡成熟穩重的男生。“她歪著頭看向陸沉舟，“你呢？你喜歡什么樣的女生？“

這個問題像一塊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陸沉舟明顯愣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低頭擺弄著礦泉水瓶蓋，塑料發出輕微的咔嗒聲。

“開朗活潑的吧，“他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相處起來輕松。“

這個答案讓許昭月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陸沉舟會喜歡那種成績好、能在學習上和他并肩前行的女生，就像三班那個總是考年級第一的女生會長。

“就這樣？“許昭月忍不住追問，“我還以為你會說喜歡聰明能干、能在學業上幫助你的那種。“

陸沉舟笑了笑，陽光在他的眼睛里碎成金色的光點：“能支持我就行了，不一定要多優秀。“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輕，“兩個人在一起開心最重要，不是嗎？“

許昭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陣微風吹過，梧桐樹葉沙沙作響，幾片淡黃色的花瓣旋轉著飄落下來，有一片正好落在她的發間。陸沉舟伸手輕輕幫她拂去，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發絲，帶起一陣微弱的電流。

“那你呢？“陸沉舟收回手，喉結不明顯地滾動了一下，“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樣的？“

許昭月掰著手指數起來，每說一條就曲起一根手指：“首先當然要帥啊，“她偷偷瞥了眼陸沉舟的側臉，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頜線，“然后要對我好，溫柔體貼，尊重我的想法...“她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地變小，“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這很正常啊。“陸沉舟看著她，眼神專注得讓許昭月心跳加速，“每個人都值得被好好對待。“

“道理是這樣，“許昭月嘆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在地上畫著圈，“但能做到的人其實不多。知樂說我這標準放在現實里就是注孤生。“

陸沉舟突然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左臉頰浮現出一個淺淺的酒窩：“那你覺得...“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直視許昭月的眼睛，“我能做到嗎？“

這個問題像一顆糖果卡在許昭月的喉嚨里。她感到一陣熱氣涌上臉頰，慌忙移開視線，卻注意到陸沉舟握礦泉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你...“許昭月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大部分都能做到吧，就是...“

“就是什么？“陸沉舟追問，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

許昭月鼓起勇氣抬頭，發現陸沉舟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琥珀色，里面清晰地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就是有時候太悶了，“她小聲說，“都不怎么主動說話。“

話音剛落，陸沉舟突然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吧。“

“去哪？“許昭月疑惑地看著他懸在空中的手，掌心有打籃球留下的薄繭。

“去小賣部，請你吃冰淇淋。“陸沉舟的笑容在陽光下格外耀眼，“這算主動嗎？“

許昭月忍不住笑了，把手放進他掌心。陸沉舟的手很溫暖，穩穩地包裹住她的手指：“算，但還遠遠不夠。“

“那我會繼續努力的。“陸沉舟輕聲說，卻沒有松開她的手。

就在這時，籃球場那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沉舟！三缺一，快來！““別磨蹭了，就等你了！“

陸沉舟無奈地看向許昭月，眼中帶著詢問。許昭月笑著抽回手：“去吧，我在這看你打球。“

“等我五分鐘？“陸沉舟倒退著往球場方向走，眼睛卻一直看著她。

許昭月點點頭，看著陸沉舟轉身跑向球場。他的背影挺拔如白楊，奔跑時校服下擺被風吹起，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線。

球場上，陸沉舟很快融入比賽。他運球的動作行云流水，假動作騙過防守隊員后一個漂亮的后仰跳投，籃球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刷網而入。場邊響起一片喝彩聲，陸沉舟卻轉頭看向梧桐樹下的方向，對許昭月眨了眨眼。

陽光、汗水、少年奔跑的身影，這一切在許昭月眼中忽然變得格外清晰。她注意到陸沉舟每次進球后都會不自覺地尋找她的目光，注意到他撩起衣角擦汗時露出的一小片腹肌，注意到他防守時專注的眼神和微微皺起的眉頭。

許昭月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心跳聲大得仿佛要沖出胸膛。她忽然想起上周在圖書館偶遇陸沉舟時，他安靜看書的樣子；想起下雨天他撐著傘送她回家，傘總是往她這邊傾斜；想起每次她遇到難題時，他總會第一時間發現并耐心講解...

“原來...“許昭月小聲對自己說，目光追隨著場上那個耀眼的身影，“理想型是可以具體到某個人的啊。“

籃球場上，陸沉舟又一次投進三分球。他轉身時正好對上許昭月的視線，陽光下，他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許昭月不由自主地舉起手，對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陸沉舟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更加燦爛，朝她用力揮了揮手。

一片梧桐樹葉飄落在許昭月膝頭，她輕輕捏起葉柄，透過陽光能看到葉片上清晰的脈絡。她的心跳漸漸與遠處籃球撞擊地面的節奏重合，一種前所未有的甜蜜感在胸腔里蔓延開來。

“五分鐘到了。“陸沉舟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他微微喘著氣站在她面前，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皮膚上，“想吃哪種口味的冰淇淋？“

許昭月仰頭看著他逆光的輪廓，陽光從他身后照射過來，給他整個人籠罩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芒果味的，“她輕聲說，“和你上次請我吃的一樣。“

陸沉舟的眼睛亮了起來，他伸出手：“那走吧。“

這一次，許昭月毫不猶豫地把手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