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敲擊聲在凌晨三點的公寓里,是唯一的活物呼吸。
古裝戲編劇何超儀雙眼干澀得像是塞了兩把沙子,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鳳儀亂》劇本字跡開始跳舞。
又是大夜,明天就是死線,資方爸爸那句“不夠蘇!不夠爽!男主們對女主的癡戀要溢出屏幕!歷史感?那是背景板!”像緊箍咒一樣勒著她的太陽穴。
“癡戀…溢出屏幕…”她灌下今晚第三杯特濃黑咖,苦澀直沖天靈蓋,“我讓呂布為女主貂蟬當場手刃董卓還不夠癡?讓趙云長坂坡七進七出時高喊‘為夫人而戰’還不夠爽?資方爸爸們是不是想看全三國英雄排著隊給女主唱《征服》啊?”她煩躁地抓了抓已經三天沒洗、油膩得能炒菜的頭發,對著空氣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干脆讓何太后重生,收呂布、攬趙云,把曹操孫權都迷得找不著北,力挽狂瀾扶漢室……嘶!”
念頭剛起,一道刺目的白光毫無征兆地撕裂了窗外沉沉的夜幕!
不是閃電,那光熾烈、霸道、帶著一種蠻橫不講理的穿透力,瞬間吞噬了整個視野!
“臥槽…甲方爸爸的怨念…成精了?!”
這是意識沉入無邊黑暗前,最后一個荒誕的念頭。
……
冷。
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蛇一樣往上爬。
濃得化不開的鐵銹味,混雜著一種陳年宮殿特有的、奢靡又腐朽的沉水香灰燼氣息,霸道地鉆進鼻腔。
何超儀猛地吸了口氣,嗆得肺管子生疼,眼皮卻重逾千斤。意識像沉船的碎片,艱難地在一片冰冷黏膩的黑暗中上浮。
“嗬…嗬…”
粗重渾濁的喘息聲,帶著瀕死的掙扎,近在咫尺。
還有…液體滴落的聲音。嗒…嗒…嗒…緩慢,粘稠,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節奏感。
她終于掀開了沉重的眼簾。
視線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影影綽綽晃動的光影。
隨即,視野漸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劇烈搖晃的赤金流蘇。
九鳳銜珠的金步搖,每一顆珍珠都折射著搖曳不定的燭光,晃得她頭暈目眩。這是…極其華麗厚重的頭冠,壓得她脖頸幾乎要斷掉。
目光艱難地向下移動。
深紫蹙金的宮裝長裙,繁復的云紋刺繡,金線在昏暗中依舊閃著冷冽的光。一只保養得宜、卻沾著幾點暗紅污漬的手,正死死地摳著身下冰冷光滑的紫檀木鳳椅扶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著慘白。
這不是她的手!這是一個養尊處優、卻飽經驚惶的深宮婦人的手!
心臟驟然被一只冰冷的鐵爪攥緊!
“呃啊——!”
一聲短促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炸響!
何超儀渾身一激靈,幾乎是從鳳椅上彈起半寸,驚駭欲絕地循聲望去——
視線越過劇烈顫抖的赤金珠簾縫隙。
猩紅!
濃稠得發黑的血漿,正從一截光禿禿的脖頸斷口處,瘋狂地噴涌而出,濺射在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那無頭的龐大身軀,穿著大將軍的玄色朝服,魁梧如山,此刻卻像一截被伐倒的朽木,沉重地、轟然向前撲倒!
“咚!”
沉悶的巨響震得整個宮殿似乎都在顫抖。
那顆碩大的頭顱,裹著血污和塵土,骨碌碌…骨碌碌…一路滾過猩紅的地毯,帶著一道刺目的血痕,最終,堪堪停在了鳳椅高臺之下,距離她宮裝裙擺的邊沿,不足一尺!
頭顱上那雙曾經位極人臣、睥睨朝堂的眼睛,此刻瞪得滾圓,凝固著無邊的驚愕、憤怒,以及最終極的、對死亡的恐懼。虬髯怒張,正是她劇本里被宦官誘殺的大將軍——何進!
何超儀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喉嚨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連尖叫都卡在胸腔里,化作一陣劇烈的、無聲的痙攣。刺鼻的血腥味混合著死亡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感官。
這不是片場!不是特效!這是真的!何進的頭!就在她腳邊!
“逆賊何進,勾結黨人,圖謀不軌!奉太后懿旨,誅殺此獠!”
一個粗糲、狂暴、如同砂石摩擦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西涼口音,穿透了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和濃重的血腥。那聲音里沒有一絲執行“懿旨”的恭敬,只有赤裸裸的嗜血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如同戰鼓擂在心頭。
一個龐大的身影,像一座移動的鐵塔,踏過何進尚在微微抽搐的無頭尸體,分開彌漫的血腥霧氣,一步步逼近鳳座高臺。他身披玄色重甲,甲葉上還沾染著新鮮溫熱的血珠,隨著步伐滴落。一張橫肉虬結的臉,鷹視狼顧,兇戾之氣幾乎凝成實質,正是權傾朝野、兇名赫赫的董卓!
他手中那柄厚背環首刀,刀尖兀自滴著何進溫熱的血,在搖曳的燭光下閃爍著妖異的紅光。
刀鋒抬起,筆直地指向高臺之上,珠簾之后,那個剛剛“下旨”誅殺自己兄長的女人——何太后,或者說,此刻占據了何太后軀殼,靈魂還在劇烈震蕩的何超儀!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針,穿透珠簾,狠狠刺在何超儀的臉上、身上。
“妖后何氏!”董卓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穢亂宮闈,殘害忠良,構陷兄長!此等禍國殃民之毒婦,留之何用?!”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鐵靴踏在金磚上,發出沉悶的巨響,整個宮殿似乎都在他滔天的兇焰下瑟瑟發抖。環首刀刀尖離何超儀咽喉的距離,只在呼吸之間!
“當誅!”
兩個字,如同兩道驚雷,狠狠劈在何超儀瀕臨崩潰的意識上!
完了!
剛穿過來就要被秒殺?!這什么地獄級開局!劇本里何太后是董卓廢立皇帝時才被鴆殺的,怎么提前了?!是因為我的穿越引發了蝴蝶效應?!
巨大的死亡陰影瞬間籠罩,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在何超儀瀕臨僵死的身體里轟然爆發!恐懼、混亂、荒謬感交織沖撞,幾乎要將她的理智撕碎!
電光火石間,一股奇異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
不是來自這具深宮婦人的身體,而是來自她靈魂深處,那個熬了無數大夜、查了無數資料、改了無數遍《鳳儀亂》劇本的現代編劇何超儀!
劇本!
她混亂的思緒如同被一道閃電劈開!左手寬大的宮裝袍袖里,似乎攥著什么!是剛才重生時,隨著那具身體的本能反應死死抓住的東西!
她下意識地、用盡全身僅存的力氣,攥緊了袖中那團微涼而堅韌的……紙?!
不!那不是紙!
是劇本!是她被那道詭異流光砸中前,電腦屏幕上最后定稿的《鳳儀亂》第三章的殘頁!那上面,赫然寫著:【董卓誅殺何進,血濺嘉德殿。是夜,天降暴雨,驚雷裂空,董卓心神劇震,疑為天譴…】
字跡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瘋狂閃現!
天降暴雨!驚雷裂空!天譴!
時間!時間節點!
董卓殺何進的時間!劇本里寫得清清楚楚——申時三刻!而現在…現在是什么時辰?!
她猛地抬頭,目光越過董卓那龐大兇戾的身影,死死投向大殿之外!光線!殿外的天色!
雖然被重重殿宇遮擋,但那種暴雨將至前特有的、令人窒息的悶熱和厚重鉛云壓頂的晦暗,正透過高大的殿門彌漫進來!空氣里彌漫的水汽濃重得幾乎能擰出水!
申時!絕對是申時!劇本設定里,那場驚天動地的暴雨,就在申時三刻之后!不會錯!
幾乎是身體的本能,超越了所有的恐懼和思考。在董卓那柄滴血的環首刀即將遞出的剎那——
“放肆——!!!”
一聲尖利、凄厲、帶著某種破釜沉舟般決絕的女聲,猛地從鳳座之上炸響!這聲音穿透了珠簾,壓過了殿內尚未散盡的慘嚎余音,甚至讓董卓那勢在必得的一刀,都微微頓了一瞬!
高臺之上,珠簾之后,那個剛剛還驚惶如兔的女人,不知何時竟挺直了脊背。深紫宮裝的寬大袍袖猛地揚起,露出一截蒼白卻帶著玉石般決絕力量感的手臂,食指如戟,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直指大殿穹頂之外那片壓抑的鉛灰色天空!
她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和爆發而微微顫抖,卻奇異地在空曠大殿中回蕩,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
“蒼天在上!爾等逆臣賊子,屠戮大臣,威逼宮闕,人神共憤!真當這朗朗乾坤,沒有報應不成?!”
她死死盯著董卓那雙驟然收縮、驚疑不定的兇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迸出,帶著孤注一擲的詛咒:
“天道昭昭!一刻之后!必降傾盆暴雨!雷火裂空!爾等悖逆之徒,必遭天譴!尸骨無存,魂飛魄散!”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嘉德殿,死寂得如同墳墓。
滴血刀尖的寒光,凝固在珠簾之外一寸。
董卓臉上的橫肉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兇戾的眼底第一次掠過一絲清晰的驚疑。他下意識地、極其輕微地側了側頭,似乎在傾聽殿外的動靜。殿內殘余的宦官、少數幾個未被嚇癱的侍衛,更是面無人色,驚恐的目光在煞氣騰騰的董卓和珠簾后那個狀若瘋魔的女人之間瘋狂逡巡。
妖后?天譴?
荒謬!可笑!
一個念頭剛在董卓腦中升起,試圖壓下那絲被鬼神之說撩撥起的寒意。
“轟隆隆——!!!”
一聲無法形容的、仿佛要將整個蒼穹都劈裂開來的恐怖巨響,毫無征兆地、狂暴無比地炸響在所有人的頭頂!
那不是普通的雷聲!
那是九天震怒的咆哮!是巨神揮動神錘,狠狠砸在洛陽城的天靈蓋上!巨大的聲浪帶著毀滅性的力量,蠻橫地穿透厚重的宮殿穹頂和墻壁,狠狠灌入每個人的耳膜,震得人靈魂都在顫栗!整個嘉德殿的梁柱、窗欞、乃至腳下的金磚地面,都在這滅世般的雷音中劇烈地顫抖、呻吟!
殿內所有的燭火,在這一聲驚雷之下,齊齊瘋狂搖曳,瞬間滅了大半!
光線驟然昏暗,如同鬼蜮!
緊接著,是死寂。一種比雷聲之前更加令人窒息的、充滿毀滅性預感的死寂。
仿佛只過了一瞬,又仿佛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嘩——!!!”
如同天河決堤!億萬斤冰冷的雨水,裹挾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瘋狂地傾瀉而下!密集狂暴的雨點砸在宮殿的琉璃瓦頂、漢白玉階、青石廣場上,發出震耳欲聾、連綿不絕的恐怖轟鳴!那聲音如此之近,如此狂暴,仿佛整個宮殿下一秒就要被這來自蒼穹的憤怒之水徹底沖垮、淹沒!
一道刺目的、慘白的電光,如同猙獰的巨蟒,撕裂了殿門外那片被暴雨籠罩的混沌黑暗,瞬間將董卓那張因極度震驚而扭曲的臉、他手中兀自滴血的環首刀、地上何進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以及珠簾后何超儀蒼白如紙卻挺得筆直的側影,映照得一片森然慘白!
“哐當——!”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董卓手中那柄剛剛還欲取人性命的環首刀,竟脫手而出,沉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金磚地面上!刀身兀自震顫不休,發出嗡嗡的低鳴。
這位屠戮無數、視人命如草芥的西涼魔王,此刻竟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他那雙慣于殺戮的兇眼,第一次被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徹底攫住!他死死盯著珠簾后那個模糊的身影,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在死寂的、只剩下暴雨轟鳴的大殿里,異常清晰。
天…天譴?!
難道這妖后…真能溝通鬼神?!
珠簾之后,何超儀挺直的脊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深紫宮裝下的身軀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冰冷的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流進眼里,帶來一陣刺痛。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賭贏了!真的賭贏了!
那頁劇本殘稿,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強撐著幾乎虛脫的身體,借著又一道撕裂天幕的閃電慘光,目光死死鎖定臺階下那個心神劇震的西涼魔王。她知道,這一瞬間的震懾,是她唯一的生機!必須趁他驚魂未定,徹底壓垮他!
“董仲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沙啞,卻刻意拔高,模仿著劇本里何太后那種慣有的、居高臨下的冰冷和威壓,每一個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穿透震耳欲聾的暴雨聲,“天心示警,雷霆震怒!爾,可還要逆天而行,將這嘉德殿,化作煉獄血池?!”
她猛地抬起手臂,寬大的袍袖再次指向殿外那末日般的雨幕,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神棍般的決絕:
“看看這傾天之怒!聽聽這雷火之音!爾等悖逆,蒼天不容!本宮受命于天,執掌鳳印,豈容爾等魑魅魍魎在此放肆!還不給本宮——退下!”
“退下”二字,如同驚雷,再次在董卓耳邊炸響。
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臉上兇戾與驚疑瘋狂交織。他死死盯著珠簾后那個模糊卻似乎散發著某種詭異力量的身影,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殿外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狂暴雨幕,以及地上那柄兀自震顫的、象征著殺戮卻在此刻顯得如此無力的環首刀。
一絲前所未有的、對未知力量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終于鉆透了他那層用無數人命堆砌起來的兇悍外殼。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臉上的橫肉劇烈抽搐,最終,那雙兇戾的鷹眼里,第一次泄露出了一絲清晰的忌憚和……退縮。
“哼!”
一聲包含不甘、驚怒,卻又色厲內荏的重重冷哼,從董卓鼻腔里噴出。他沒有再看珠簾后的女人,更沒有去撿地上那柄環首刀,而是猛地一甩他那沉重的玄色披風,轉身,帶著一股壓抑到極致的狂暴怒意,如同受傷的巨獸,腳步沉重地踏過血泊,朝著殿外那傾盆的暴雨中走去!
殿內殘余的董卓親兵和宦官,如夢初醒,慌忙連滾爬爬地跟上,如同潮水般狼狽退去,留下滿地狼藉和濃郁得令人作嘔的血腥。
嘉德殿內,瞬間空曠下來。
只剩下暴雨瘋狂敲打殿宇的轟鳴,以及高臺之上,那個扶著鳳椅扶手,才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身體的纖細身影。
何超儀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整個人脫力地滑坐在冰冷堅硬的鳳椅上。冷汗浸透了里衣,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她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和劫后余生的虛脫。
活下來了…竟然真的活下來了…
她攤開一直死死攥緊的左手,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那頁劇本殘稿的邊緣被她捏得幾乎碎裂。上面沾著幾點暗紅,不知是何時濺上的何進的血,還是她掌心被指甲刺破流出的血。
看著那行【天降暴雨,驚雷裂空…董卓心神劇震,疑為天譴】的字跡,在昏暗的光線下,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歷史…劇本…信息差…
這亂世,這刀尖,她好像…暫時站穩了第一步?
然而,這口氣還沒喘勻——
殿外狂暴的雨幕中,陡然傳來一陣極其沉重、極其迅疾、由遠及近的金鐵撞擊聲!
“鏗!鏗!鏗!”
那聲音穿透震耳欲聾的暴雨轟鳴,帶著一種無堅不摧的鋒銳和千軍辟易的兇悍!仿佛有什么龐然大物,正踏碎雨幕,撕裂狂風,朝著這座剛剛經歷血腥的宮殿,狂飆突進!
殿門處殘存的、早已被嚇破膽的宮廷侍衛,發出一陣短促而驚恐的騷動,如同受驚的麻雀般,慌亂地向兩邊退開。
何超儀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剛逼退一頭餓狼,難道又來了猛虎?!她猛地抓緊鳳椅扶手,指甲深深掐進堅硬的紫檀木中,指節再次泛白,目光死死釘向那被暴雨籠罩的、洞開的殿門!
一道身影!
一道極其高大、極其雄壯的身影,撞破厚重的雨簾,挾著無邊的肅殺和沛然的威勢,一步踏入了嘉德殿!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輪廓剛硬如巖石的臉龐滑落,沿著緊繃的下頜線滴下。一身玄鐵重甲,甲葉上水光淋漓,反射著殿內殘燭微弱的光芒,如同覆蓋著一層流動的寒冰。手中那桿巨大的兵器,方形的戟刃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寒芒,戟尖兀自滴落著雨水,在地上匯聚成一小灘,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鋒銳和死亡氣息。
方天畫戟!
來人腳步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之上。他無視地上何進尚未完全冰冷的尸體和刺目的血泊,目光如電,穿透昏暗的光線,直直射向高臺之上,珠簾之后,那個剛剛經歷生死、此刻驚魂未定的女人。
他步伐極快,幾步便已越過殿中血腥狼藉之地,來到鳳座高臺之下。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移動的鐵塔,帶來的壓迫感甚至比方才的董卓更加純粹、更加令人窒息!
何超儀的心跳幾乎停止!腦中瞬間閃過劇本里無數個名字——張遼?高順?還是……那個最恐怖的殺神?!
來人站定,距離珠簾不過十步之遙。
暴雨在他身后咆哮,殿內死寂如淵。
下一秒,那高大如魔神的身影,竟猛地單膝跪地!
玄鐵重甲撞擊金磚地面,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如同戰鼓擂動!
“末將呂布!”
聲音低沉、渾厚,如同金鐵交鳴,穿透雨幕,清晰地傳入何超儀耳中。
“護駕來遲!太后受驚!”
呂布!真的是呂布!那個三國第一猛將!那個演義里三姓家奴、卻武力值爆表的絕世兇神!
何超儀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滯了。巨大的沖擊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識地死死盯著珠簾外那個單膝跪地、卻依舊氣勢迫人的身影。
呂布微微低著頭,保持著臣服的姿態。然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他竟緩緩地、抬起了頭!
方天畫戟那冰冷堅硬的戟刃,以一種極其微妙的角度,恰到好處地、帶著一種近乎挑釁般的優雅,輕輕向上挑開了幾串劇烈晃動、遮擋視線的赤金珠簾!
“嘩啦……”
珠玉碰撞,發出清脆又驚心動魄的聲響。
殿內殘存的、搖曳不定的燭光,終于毫無遮擋地傾瀉而下,照亮了珠簾之后,那張蒼白、驚惶、卻因剛剛經歷生死一線而意外地褪去了幾分深宮婦人慣有的柔弱、顯露出一種玉石般脆弱又堅韌神情的臉。
呂布那雙如同燃燒著暗金火焰的眼眸,穿透了珠簾被挑開的縫隙,如同最精準的箭矢,猛地、毫無阻礙地撞進了何超儀的眼底!
那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戰場上淬煉出的、審視獵物般的穿透力,更深處,卻翻涌著一種毫不掩飾的、近乎滾燙的驚艷和……濃烈到化不開的探究與占有欲!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狂暴的雨聲,濃重的血腥,冰冷的宮殿,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唯有那兩道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中激烈地碰撞、糾纏!
何超儀感覺自己像是被那目光釘在了鳳椅上,動彈不得。
那眼神太過直白,太過熾熱,充滿了原始的野性和毫不掩飾的欲望,讓她這具深宮婦人的身體本能地感到戰栗,卻又讓靈魂深處那個現代編劇何超儀,感到一種近乎荒謬的、被頂級獵食者鎖定的刺激感。
呂布的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一個轉瞬即逝、卻足以顛倒眾生的弧度。他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沉,更緩,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鉤子,鉆進何超儀的耳膜:
“太后…”
“鳳儀之姿,灼灼耀目。”
“末將呂布,愿為太后,鞍前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