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終于醒了。”
沈疏影發現自己躺著,云岫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滿臉愁容,“昨夜聽見你尖叫,可嚇死我了,我一進來就看見你躺在地上,臉上發白。我想著你應是病了,今早趕緊叫了郎中來。”
疏影抬眼,看見帷幔后的郎中候在一旁。
“我剛才給小姐把脈,發現小姐心氣紊亂,心陽浮動,擾動胸中大氣,故而使得心悸氣短、胸中窒悶。應是受到了驚嚇所致,昨夜是否感覺渾身無力、冷汗不止?”
“是”疏影點頭,李郎中對病情的猜測一絲不差,但對于鬼神之事肯定是不相信的,她也不想讓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郎中也是有分寸的沒有繼續追問,只是開了一副補心補氣的方子,叮囑云岫如何熬藥、何時服下就離開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云岫說什么都不愿意再去外室睡,一定要陪著疏影,生怕她再出什么問題。
這幾天還算安生,那詭異的東西這幾天沒在來找過她。是自己扎破窗戶的強烈反抗?李郎中的藥?云岫的陪伴?也不知道什么起了作用?就連王夫人也沒再來找麻煩。
但是這幾天她還是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總是夢見在院子里不停的跑,卻不知道為什么要跑,還總是看著那個被捅破的窗戶紙感到莫名的恐懼,但是當她跑回屋內時,一點極其微弱的幽藍色光芒,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窗紙的那個破洞邊緣!
看著那道光芒出現,疏影莫名感到安心。它并非來自窗外濃稠的黑暗,而是從那個被簪子刺破的小孔邊緣絲絲縷縷的滲透進來,像是來自星空的微塵、像是夏夜飄蕩的螢火,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寧靜與潔凈,仿佛能滌蕩這滿室的污穢與恐懼。
那縷幽藍的光帶,如同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地、輕盈地飄離了窗欞的破洞。它在沉寂而渾濁的空氣中無聲地游弋,軌跡飄忽不定,卻又帶著一種奇妙的、宿命般的篤定,最終,竟朝著癱軟在地的疏影,緩緩飄落下來!
疏影下意識地想躲,身體卻僵硬得不聽使喚。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縷微弱的幽藍,如同歸巢的螢火,輕盈地、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她因恐懼而劇烈起伏的胸口——心臟的位置!
沒有撞擊,沒有灼熱,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觸感。
只有瞬間彌漫開來的清涼!
守護?誰?母親?還是……那素絹遺書中,母親最后絕望呼喚的“阿姊”?
這個念頭如同火花般在她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湖中一閃而過。她的情緒太過激動從夢中驚醒過來。
“小姐,你又做噩夢了?”
“沒有,我最近好多了,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自從咱們回來就沒過過什么安生日子。你說……是不是老爺的魂魄還在這宅子里,不愿意離開啊。你說……他要是相當惡鬼,去別人家啊!怎么攪得自己家里不得安生……”
聽見云岫的話,疏影無奈的笑了“你這么說他,就不怕他晚上做夢來找你?”還伸手做出爪子的樣子,做了個鬼臉嚇唬她。
云岫梗著腦袋一臉驕傲的樣子“我才不怕他呢,他來打我我就打他。生前他是老爺我是奴婢,難道他都變鬼了還想隨意處置我不成?此生能讓我忠心的只有小姐你一個人,要不然我早死了。要不是他是小姐的父親,我才不認他呢。這么多年小姐在莊子里,他不聞不問……”
云岫說著說著,想起這幾年她們的生活,越想越氣,耳朵都發紅了。看和眼前野貓似的云岫,疏影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腦袋,試著安撫安撫她,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和溫柔。
摸著摸著,她忽然發現云岫的腦袋上有一道極細的藍色絲線,絲線好長好長直達上空,似乎穿透了屋頂,如同木偶師用絲線操控木偶一般。當她伸手想要拉扯下來,發現這絲線并非實物,用手是抓不住的。
“怎么了,小姐?我頭上有東西嗎?”云岫滿臉疑惑,也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現什么也沒有。她回過神,換了一種同情的眼光看著她的小姐,‘最近小姐總是奇奇怪怪的,這樣下去會不會得失心瘋啊。我可憐的小姐啊……’
沈疏影走到鏡子前,發現自己的頭上竟然也有一條線,也是藍色的,只不過比云岫的亮一些。后來她發現每個人的頭上都有線,不同的人顏色也不同。她確信她應是獲得了某種能力,很有可能和夢里的藍色有關。但這絲線到底有什么用,她還搞不明白。
暮色如同打翻的濃墨,沉沉地壓下來。沈府東苑的“擷芳軒”卻是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隔著重重庭院都能隱隱聽聞。與靜蕖軒的沉靜陰冷判若兩個世界。這里,正上演著一場以權勢和欲望為名的盛宴。
只見一個老婆子穿過重重庭院,來到了靜蕖軒。
咚咚——
云岫開門“綠姝嬤嬤?有什么事嗎?我們小姐準備睡下了。”
“家中來了貴客,王夫人讓我來請三小姐過去。”
“我不是說了嗎?小姐要睡下了。”
見云岫要關門,綠姝嬤嬤忽的太高了音量,眼睛瞄著屋里,話雖然還是客氣的,但是語氣里透著慍怒和威脅“老婆子勸三小姐還是過去吧,莫要讓貴客覺得咱們家的姑娘沒有教養。小姐倒是無所謂,但是人家人家會說,是我們夫人教導無方了。夫人現在掌管這后庭宅院,要是想用什么家法,還是很容易的。”
“呵”沈疏影聽到這話冷笑一聲,‘這沈府難道成了青樓不成,竟讓一個未出閣的庶女深夜見客?’。
但若不去,她這嫡母事后也一定會借機生事。與其處處躲閃,不如迎難而上,她在地府都走一遭了,還怕見個人嗎?
她穿上衣服卻沒有化妝,披上了為父親出殯時的白麻孝服,去見見那‘貴客’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