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的人,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頭發(fā)黏在汗?jié)竦牟弊由希豢|一縷的。禮服一邊肩帶耷拉著,露出肩膀上幾道深紫色的指印,是許薇薇那毒婦的“杰作”。
最扎眼的是右腿膝蓋,一大片皮肉外翻,蹭掉了油皮,露著底下嫩紅的肉,混著灰土和干涸發(fā)黑的血跡,還在往外滲著淡黃的組織液。
旁邊小腿上,一大片觸目驚心的青紫淤痕,中間還破了皮,是鞋跟碾出來的“勛章”。
左手臂內(nèi)側(cè),五個深深的血窟窿,邊緣翻著白,那是許薇薇指甲留下的“紀念品”。
蘇晚盯著鏡子里那張慘白扭曲的臉,眼神冷得掉冰渣,一點水光都沒有。
只有燒干了的恨,在眼底死灰復燃,噼啪作響。
她抓起那瓶碘伏,沒找棉球,瓶口對著自己右腿膝蓋那片最慘烈的傷口,手腕一傾——
嘩啦!
棕色的液體像滾燙的瀝青,兜頭澆在裸露的神經(jīng)末梢上!
“呃啊——!!!”一種無法形容的、像是整條腿被扔進絞肉機的劇痛瞬間爆炸!席卷全身!
蘇晚的身體猛地向后反弓!
像只被扔進油鍋的蝦米!喉嚨里發(fā)出非人的、破風箱似的嗬嗬聲!眼前瞬間全黑!金星亂冒!
她發(fā)瘋似的把左手腕塞進嘴里!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咬下去!
牙齒瞬間刺破皮膚,陷進肉里!
濃重的、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炸開!
混合著碘伏的怪味!
更尖銳的疼痛從手腕傳來,強行對沖膝蓋的酷刑!
她靠著冰冷的瓷磚墻,身體篩糠一樣抖,冷汗像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涌出來,糊了一身。
那陣要人命的劇痛,終于像退潮一樣,慢慢緩下來一點,留下火辣辣的、持續(xù)不斷的灼燒感。
她喘得像條離水的魚,松開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哆哆嗦嗦地去夠那罐白色的消炎藥粉。
擰開蓋子,白色的粉末像細鹽,被她抖著手,一股腦全倒在那片被碘伏燒灼過、還在神經(jīng)質(zhì)抽搐的皮肉上!
“嗬——!”
又是一陣鉆心刺骨的疼!
像千萬根燒紅的針同時扎了進去!
她兩只手死死摳住洗手臺冰涼的陶瓷邊緣,指甲摳得發(fā)白,幾乎要崩斷!
牙關(guān)咬得咯咯作響,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冷汗順著下巴頦往下滴,砸在白色的洗手盆里。
膝蓋處理完,輪到左小腿上那片被高跟鞋跟碾出來的淤紫和破皮。
同樣的酷刑,再來一遍!
碘伏澆上去的瞬間,那片皮肉像是活了過來,瘋狂地抽搐、跳動!
疼得她眼前又是一黑!
她毫不猶豫,再次把流血的手腕塞進嘴里,狠狠咬住!
用更尖銳的痛楚來對抗!
最后是左手臂內(nèi)側(cè)那五個深可見肉的血洞。
碘伏毫不留情地澆下去,刺痛感尖銳地鉆進了骨頭縫里。
她看著那翻卷的皮肉,眼底的恨意凍成了冰坨子。
許薇薇……這賬,一筆一筆,老娘給你記著!連本帶利!
艱難地扯過紗布卷,動作笨得像第一次拿筷子。
繞著膝蓋纏,一圈,兩圈……紗布被血和藥水浸透,黏糊糊的。
纏得歪歪扭扭,松垮垮的,像個蹩腳的作品。
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疼得她齜牙咧嘴。
但她纏上了。
像個在戰(zhàn)壕里草草包扎自己的傷兵,狼狽,但還站著。
巨大的疲憊混合著失血的眩暈和劇痛后的虛脫,排山倒海般砸下來。
她再也撐不住,靠著冰冷的瓷磚墻壁,像攤爛泥一樣滑坐到地上。
冰涼的瓷磚貼著皮膚,激得她一哆嗦。
目光落在墻角,那部沾著她的血、屏幕暗掉的手機上。
像個被遺忘的破爛。
密碼……操他媽的密碼……
她喘著粗氣,腦子又木又疼,像灌滿了鉛。
誰的手機?侍者的?可能性最大。
侍者的密碼會是什么?
生日?他媽的誰知道他生日!
入職日期?更扯淡!
或者……最傻逼的那種?
她手腳并用,像條蟲子一樣爬過去,一把撈起那冰涼的鐵疙瘩。
用相對干凈的右手手背,胡亂抹掉屏幕上的血污和汗?jié)n。
屏幕感應到觸碰,微弱地亮起熒光。
她顫抖著食指,在解鎖界面上,哆哆嗦嗦地畫了一個最傻缺的“Z”字。
屏幕解鎖了!主界面跳了出來!
微弱的熒光照亮了她布滿血絲、充滿驚愕的眼睛!
成了?!
她心臟狂跳,手指抖得更厲害,急切地點開那個綠色的通訊錄圖標!
里面存的號碼不多,亂七八糟的名字:John,Boss,Warehouse(倉庫),Cleaner(清潔工)……沒一個認識的!
她不死心,快速往下劃拉!沒有秦烈!沒有蘇明遠!沒有她熟悉的任何名字!
心一點點沉下去,像塊石頭掉進冰窟窿。
點開短信圖標。
收件箱是空的,像張嘲諷的臉。
發(fā)件箱……草稿箱里有一條!
顯示發(fā)送對象是一個沒存名字的陌生號碼!
草稿內(nèi)容只有一行冷冰冰的英文:
“Targetsecured.Awaitingdisposal.”
(目標已控制。等待處置。)
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頭皮都炸了!
這他媽不是侍者的手機!是那些攔秦烈的狗腿子的!是沈修珩養(yǎng)的狼狗的!
目標?秦烈?!處置?!他們要弄死他?!
巨大的恐懼像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緊了她的心臟!捏得她喘不過氣!
秦烈是她現(xiàn)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能知道合同真相的活口!是她翻盤的唯一希望!
不能讓他死!絕對不能!
她得做點什么!立刻!馬上!
盯著那條死亡預告般的草稿,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刪掉?有個屁用!人家說不定早知道了!
回復?冒充機主?放屁!說錯一個字就露餡!死得更快!
通知誰?她他媽能通知誰?!外面全是豺狼虎豹!
絕望像黑色的潮水,再次洶涌撲來,比之前更猛烈。
她被困在這個華麗的棺材里,渾身是傷,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秦烈……可能正被捆在哪個陰暗的角落,等著被“處置”!
怎么辦?!操他媽的到底怎么辦?!
蘇晚的腦子像臺過載的發(fā)動機,瘋狂運轉(zhuǎn),幾乎要冒出火星子!
目光死死釘在那條冰冷的英文草稿上。
一個極其瘋狂、近乎自殺的念頭,像道閃電劈開她混沌的腦子!
她哆嗦著手指,點開編輯。
沒刪那兩個單詞。
手指懸在虛擬鍵盤上,抖得厲害。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把還在滲血的左手食指按在冰冷的屏幕上。
黏膩的血沾上屏幕。
她咬著牙,用那根帶血的手指,在“Awaitingdisposal.”后面,極其緩慢、極其用力地,劃下三個血淋淋的字母:
“...NOW.”
(……立刻。)
發(fā)送對象,還是那個冰冷的、代表死亡的陌生號碼。
指尖懸在那個血紅的“發(fā)送”按鍵上方,微微顫抖。
像是懸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咚咚咚,震耳欲聾。
冷汗浸透了剛纏上的紗布,又冷又黏。
發(fā)?這是催著他們立刻動手宰了秦烈!是親手給他判死刑!
不發(fā)?下一秒秦烈可能就被塞進麻袋沉江了!
時間像凝固的瀝青,每一秒都漫長到令人窒息。
就在這生死一念的煎熬時刻——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金屬摩擦聲,從套房外間的門鎖傳來!
有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