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黎曉曉被窗外的鳥叫聲驚醒。她迷迷糊糊摸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讓她愣了一下——在城市里，她從未在這個點自然醒來過。

推開窗戶，山間的霧氣正緩緩流動，遠處的梯田像被蒙上了一層輕紗。空氣中帶著露水的清甜，黎曉曉深吸一口氣，肺部仿佛被洗滌了一遍。她下意識地舉起手機，拍下了這幅水墨畫般的晨景。

“反正也睡不著了。“她嘟囔著，順手打開了很久沒用的直播軟件，把手機支在窗臺上，標題隨手寫成“山村的早晨“。

直播間里只有零星幾個觀眾。黎曉曉沒在意，自顧自地梳著頭發(fā)。

「這是哪？好美啊」一條彈幕飄過。

“青禾村，一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地方。“黎曉曉隨口回答。

「主播聲音好好聽」

「這霧氣絕了，像仙境一樣」

「假的吧，肯定是濾鏡」

彈幕漸漸多了起來。黎曉曉有些意外，把鏡頭轉向遠處的山巒和近處的菜園。陽光穿透云層，給梯田鍍上了一層金邊。

「這才是生活啊」

「在城市擠地鐵的我哭了」

「主播多拍拍，愛看」

黎曉曉看著不斷增長的觀眾數(shù)字，眨了眨眼。她只是隨手一拍，沒想到會引起這樣的反響。

“曉曉。“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黎曉曉轉身，看到黎虎站在門口，手里端著兩碗冒著熱氣的粥。他穿著深藍色的工裝褲，上身是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T恤，袖子卷到手肘處，露出結實的小臂。

直播間瞬間炸了鍋。

「哇！帥哥！」

「聲音好有磁性」

「是主播男朋友嗎？」

黎曉曉慌忙解釋：“不是不是，這是我發(fā)小。“她接過粥碗，黎虎好奇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正好對上鏡頭，他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

「他皺眉的樣子好帥」

「小哥哥有賬號嗎？」

黎曉曉哭笑不得，匆匆說了句“下次再播“就關掉了直播。她抬頭對黎虎說：“不好意思，我就是隨便拍拍。“

黎虎搖搖頭表示不介意，然后指了指粥，又指了指她的行李箱，做了個“修理“的手勢。

“你要幫我修行李箱？太麻煩你了。“

黎虎已經蹲下來檢查那個壞掉的輪子了。他摸了摸斷裂的塑料接縫，思考片刻，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快速寫道：「可以用竹子做個替代零件，比原來的更結實。」

黎曉曉湊過去看，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竹屑清香。“你還會修這個？“

黎虎嘴角微微上揚，寫道：「篾匠就是什么都要會一點。」

吃完早飯，黎虎帶黎曉曉去看她家的老宅。穿過村子中央的水塘時，幾個洗衣的婦人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竊竊私語。黎曉曉隱約聽到“黎家閨女回來了“、“和啞巴虎一起“之類的話。

“她們好像認識我。“黎曉曉小聲說。

黎虎點點頭，寫道：「村里沒什么新鮮事，誰家來只陌生的狗都能討論三天。」

黎曉曉噗嗤笑出聲來。

老宅比她想象的還要破敗。瓦片殘缺，墻皮剝落，院子里雜草有半人高。推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黎曉曉站在門口，看著布滿蛛網的房梁和積滿灰塵的灶臺，一時不知從何下手。

黎虎卻已經行動起來。他不知從哪里找來一把鐮刀，開始清理院子的雜草。黎曉曉趕緊跟上，用一根木棍挑開屋角的蜘蛛網。

“我想先收拾出一塊能住的地方，“黎曉曉說，“然后慢慢修整其他地方。“

黎虎停下手中的活，寫道：「屋頂有幾處漏雨，要先修。我可以幫你，但需要買些材料。」

黎曉曉感激地點點頭：“費用我來出。對了，我剛才直播居然有人看，你說我要是經常直播這里的鄉(xiāng)村生活，會不會能賺點錢？“

黎虎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

中午，黎虎帶黎曉曉去清水河邊撿螺螄。“夏天螺螄最肥美，“他在本子上寫道，“用紫蘇炒，特別香。“

黎曉曉想起早上的直播反響不錯，又打開了直播間，標題改成“山村生活：撿螺螄“。

「主播又來了！」

「這是要野炊嗎？」

「旁邊是早上那個帥哥嗎？」

黎虎看到她又開始直播，有些不好意思地往鏡頭外躲了躲。黎曉曉笑著說：“今天我們要撿螺螄當午餐，這位是本地專家黎師傅，由他指導我完成這項艱巨任務。“

黎虎無奈地搖搖頭，但還是耐心地蹲在河邊，翻開一塊石頭，指給黎曉曉看附著在底部的幾顆螺螄。他在本子上寫：「這種黑褐色的可以吃，太小和發(fā)白的不要。」

黎曉曉學著他的樣子翻石頭，卻差點滑進河里，幸好黎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粗糙而溫暖，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

「啊啊啊牽手了！」

「磕到了磕到了」

「竹匠小哥好帥」

黎曉曉感到臉上一熱，趕緊站穩(wěn)，抽回手：“謝謝...我沒事。“

撿了半籃子螺螄后，黎虎又教她辨認河岸邊的野紫蘇。他摘下一片葉子揉碎，讓黎曉曉聞那特殊的香氣。

“這個味道...好熟悉，“黎曉曉閉上眼睛，“小時候我奶奶好像用這個做過菜。“

黎虎點點頭，寫道：「你奶奶做魚最拿手，每次都會放這個。」

「兩人互動好有愛」

「想起了我老家的發(fā)小」

「主播多和竹匠小哥同框啊」

回到黎虎家，黎曉曉自告奮勇要炒螺螄。她打開手機查菜譜，用黎虎家的電磁爐和不粘鍋忙活起來。然而無論她怎么調整火候和時間，螺螄肉就是又老又硬，調味也差強人意。

“怎么會這樣？明明按照菜譜做的...“黎曉曉沮喪地看著那一盤失敗的炒螺螄。

黎虎嘗了一個，皺起眉頭。他示意黎曉曉讓開，自己動手重新準備。只見他搬出老式的鐵鍋架在柴火灶上，大火燒熱后下油，爆香姜蒜，然后倒入洗凈的螺螄快速翻炒。最后加入切碎的野紫蘇和一點自家釀的米酒，香氣瞬間充滿了整個廚房。

「傳統(tǒng)做法就是不一樣」

「柴火灶炒菜就是香」

「竹匠小哥太全能了吧」

黎曉曉看著黎虎嫻熟的動作，不禁感嘆：“你這水平能開餐館了。“

黎虎把炒好的螺螄裝盤，寫道：「鄉(xiāng)下人都會做幾個菜。你太久沒回來，手生了。」

兩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前分享這盤炒螺螄。黎虎用竹簽熟練地挑出螺肉，黎曉曉學著他的樣子，卻總是挑不出來。黎虎看不下去，挑了幾個完整的螺肉放在她碗里。

「他好寵啊」

「這還不在一起？」

「竹匠小哥看主播的眼神好溫柔」

黎曉曉假裝沒看到這些彈幕，但耳根卻悄悄紅了。螺肉鮮嫩彈牙，帶著紫蘇的特殊香氣和米酒的甘甜，比她在大城市吃的任何山珍海味都美味。

“真的好好吃，“她由衷地說，“在城市里根本吃不到這種味道。“

黎虎看著她滿足的表情，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下午，黎曉曉幫黎虎整理他的竹編工作間。各種粗細不同的竹條、篾片分類擺放，墻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工具。角落里堆著幾個精致的籃子，看起來比普通家用籃子要精美許多。

“這些是賣的嗎？“黎曉曉拿起一個巴掌大小的小籃子，上面竟然編織出了精細的花紋。

黎虎搖搖頭，寫道：「鎮(zhèn)上文化站要辦展覽，找我訂做的。」

“你太厲害了！這個能賣多少錢？“

黎虎猶豫了一下，寫了個數(shù)字。黎曉曉瞪大眼睛：“這么便宜？這手藝在大城市能賣十倍價錢！“

黎虎笑著搖搖頭，寫道：「鄉(xiāng)下就這個價。夠用就行。」

黎曉曉突然想到什么：“我可以直播你做竹編啊！讓更多人看到這么好的手藝。“

黎虎顯得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

傍晚，黎曉曉回到客房整理今天的直播素材。讓她驚訝的是，兩場直播的觀看人數(shù)都破千了，粉絲漲了好幾百，還有不少人留言問下次什么時候播。

“真是沒想到...“她喃喃自語。或許這就是個契機？在城市里卷不動了，回鄉(xiāng)做個田園生活博主也不錯。

收拾行李時，她發(fā)現(xiàn)壞掉的行李箱輪子被修好了——不是簡單地固定，而是被替換成了一個精巧的竹制輪軸，轉動起來比原來還要順滑。黎曉曉蹲在地上，輕輕撫摸著那個竹制零件，心頭涌上一股暖流。

她想起直播間里有人說“竹匠小哥好暖“，確實，黎虎的溫暖不是轟轟烈烈的，而是像這竹輪一樣，安靜、實用，卻讓人無法忽視。

窗外，夕陽的余暉灑在院子里。黎虎正坐在竹凳上削著一根青竹，側臉在金光中顯得格外專注。黎曉曉不自覺地拿起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這張照片，她沒有發(fā)到任何社交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