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的晴朗天氣讓老宅的修繕工作進展迅速。黎曉曉站在院子里，看著煥然一新的門窗和修補好的屋頂，成就感油然而生。她拿起手機拍下對比照片發到社交賬號上，配文：「老宅新生記」。

「變化好大！」

「這才幾天就修成這樣了？」

「竹匠小哥手藝太強了」

評論區的反響讓黎曉曉嘴角上揚。她切換到直播軟件，發現粉絲數已經突破五千，最新一條關于全竹宴的視頻點贊過萬。這個增長速度超出了她的預期。

“曉曉。“黎虎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他扛著一個巨大的竹制籬笆，陽光透過竹條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是什么？“黎曉曉小跑過去幫忙。

黎虎將籬笆小心地放在地上，擦了擦額頭的汗，從口袋里掏出小本子：「給你的菜園做的圍欄。防止雞鴨偷吃。」

黎曉曉蹲下來仔細查看，發現這不是普通的籬笆。竹條被巧妙地編織成波浪形，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小小的裝飾圖案——她認出那是二十四節氣的象征。在“夏至“的位置，黎虎特意用深色竹片拼出了一個太陽的形狀。

“這太精美了！“她輕聲贊嘆，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凹凸有致的紋路，“花了你很多時間吧？“

黎虎搖搖頭，寫道：「晚上閑著也是閑著。」但他的眼下有明顯的青黑，顯然熬了好幾個晚上。

“我要直播安裝這個籬笆，觀眾一定會喜歡的。“黎曉曉架好手機，調整好角度，“你能講解一下怎么做的嗎？“

黎虎顯得有些局促，但還是點點頭。他拿起一根竹條，手指靈活地演示如何彎曲固定。黎曉曉注意到他的指尖有許多細小的傷痕，那是常年與竹篾打交道留下的印記。

「這手藝絕了」

「純手工啊，太精致了」

「竹匠小哥的手好好看」

直播間的觀眾不斷涌入，彈幕密密麻麻。黎曉曉瞥了一眼觀看人數，已經突破八千了。

“大家問這個籬笆賣不賣，“她轉述道，“還有人說想訂制類似的裝飾品。“

黎虎愣了一下，寫道：「這只是給曉曉做的，不賣。」

「啊啊啊專屬禮物」

「磕到了磕到了」

「竹匠小哥好寵」

黎曉曉感覺耳根發熱，趕緊轉移話題：“我們開始安裝吧。“

兩人配合著挖坑、固定，花了一上午時間把籬笆圍在了規劃好的菜園周圍。陽光下，竹籬笆泛著溫潤的光澤，與老宅的青磚灰瓦相得益彰。

“完美！“黎曉曉后退幾步欣賞整體效果，“等種上菜，這里就是標準的田園風光了。“

黎虎站在她身側，目光柔和。他寫道：「夏至要到了，村里有篝火晚會，你想參加嗎？」

“當然想！有什么特別的習俗嗎？“

「祭祖、祈福、吃新麥做的食物。我會表演竹編。」

“你要表演？“黎曉曉驚訝地睜大眼睛，“那我一定要看。“

黎虎靦腆地笑了笑，寫道：「很普通的，每年都表演。」

“今年不一樣，“黎曉曉認真地說，“今年有我給你當翻譯。“

黎虎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有星星落入了深潭。

夏至前一天，黎曉曉決定直播制作傳統夏至美食。她查了資料，準備做夏至面和艾草糍粑。

“聽說夏至吃面象征長壽，吃艾草糍粑可以驅邪避毒，“她對著鏡頭解釋，“雖然我不是很會做，但今天有黎師傅指導。“

黎虎正在鏡頭外和面，聽到這句話無奈地搖搖頭。他動作嫻熟，面團在他手中像是有生命一般旋轉、折疊。

「想看竹匠小哥和面」

「鏡頭轉一下啊主播」

「求看黎師傅」

黎曉曉看到彈幕，笑著把鏡頭轉向黎虎：“觀眾們都想看你呢。“

黎虎耳尖微紅，但沒有躲開。他展示著揉面的技巧，手腕發力時的肌肉線條格外好看。黎曉曉突然發現，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黎虎已經不再抗拒出現在她的鏡頭里了。

“面團要醒發一會兒，趁這個時間我們來做艾草糍粑。“黎曉曉拿出早上和黎虎一起采摘的新鮮艾草。

她按照網上的教程操作，卻總是掌握不好艾草和糯米粉的比例。黎虎看不下去，接過活來。他手指靈活地將青綠的艾草汁與雪白的糯米粉混合，揉成光滑的面團，然后包入豆沙餡，塑成精致的三角形。

「手法太熟練了」

「這手藝能開店了」

「主播好福氣，有個這么能干的竹匠小哥」

“大家別誤會，“黎曉曉趕緊解釋，“我們只是發小，黎虎是出于好心幫我修房子。“

黎虎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復雜，但很快又專注于手中的活計。

蒸好的艾草糍粑呈現出誘人的青綠色，散發著特有的清香。黎曉曉嘗了一個，外皮軟糯，內餡甜而不膩，艾草的微苦恰好中和了甜度。

“太好吃了！“她滿足地瞇起眼睛，“比我小時候吃的還要香。“

黎虎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他在本子上寫道：「艾草是我特意去后山采的，那里陽光充足，香氣更濃。」

原來他連這點細節都考慮到了。黎曉曉心頭一暖，遞給他一個糍粑：“你也嘗嘗。“

兩人的手指在傳遞時不經意相觸，黎曉曉感到一股微小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迅速縮回手，假裝整理鏡頭掩飾自己的慌亂。

夏至當天，整個青禾村都洋溢著節日的氣氛。家家戶戶門前掛著艾草和菖蒲，空氣中彌漫著草藥清香。傍晚時分，村民們陸續聚集到村口的打谷場上，那里已經架起了高高的篝火堆。

黎曉曉穿著一條簡單的淺藍色連衣裙，黎虎則換上了干凈的白色短袖襯衫和深色長褲。他看到她時，眼睛明顯亮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頭整理自己的袖口。

“緊張？“黎曉曉小聲問。

黎虎輕輕點頭，寫道：「以前表演沒人真正看懂，今年有你在。」

“放心吧，“黎曉曉拍拍他的肩膀，“我會讓大家都明白竹編有多神奇。“

篝火點燃后，火焰騰空而起，照亮了整個打谷場。村長發表了簡短的講話，感謝豐收，祈福平安。然后開始表演環節，有村民唱山歌，有孩子表演舞獅，輪到黎虎時，他搬上來一張小凳子和一堆竹篾。

黎曉曉站在他身旁，向村民們解釋：“接下來由黎虎為大家展示傳統竹編技藝，我會為大家解說。“

黎虎深吸一口氣，開始動手。他的手指在竹篾間穿梭，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黎曉曉雖然也不懂具體技法，但她憑著這幾天觀察的經驗，盡力解說：

“現在黎虎在制作的是一個傳統魚簍，看他在如何將竹篾交叉編織...這一步叫'起底'，是整個作品的基礎...“

令她驚訝的是，黎虎似乎能預判她的解說節奏，每到關鍵步驟就會放慢速度，甚至重復一次讓她看清楚。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村民們看得目不轉睛，不時發出贊嘆聲。

不到二十分鐘，一個精巧的魚簍就完成了。黎虎將它舉起來展示，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遞給了黎曉曉。

“給我？“黎曉曉驚訝地接過。

黎虎點點頭，在本子上寫道：「夏至禮物。魚簍象征豐收和富足。」

村民們善意地起哄，有幾個老人甚至抹起了眼淚。黎曉曉后來才知道，這是黎虎第一次在公開場合主動與人交流，往常他都是表演完就默默退場。

篝火晚會的高潮是全村人圍著火堆跳舞。黎曉曉拉著黎虎加入，起初他有些抗拒，但拗不過她的堅持。在歡快的民樂聲中，兩人的影子在火光映照下時而重疊，時而分開。

“開心嗎？“跳累了休息時，黎曉曉問道。

黎虎點點頭，眼中跳動著篝火的倒影。他寫道：「很久沒這么開心了。」

晚會結束后，兩人沿著清水河慢慢往回走。夜風清涼，帶著水汽和草木香。螢火蟲在河岸草叢間飛舞，像是散落的星辰。

“今天真棒，“黎曉曉抱著魚簍說，“你的表演太精彩了，大家都看呆了。“

黎虎搖搖頭，寫道：「是因為有你的解說。以前他們只是看熱鬧，今天才真正懂了竹編的美。」

黎曉曉突然停下腳步，轉向他：“黎虎，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幫我修房子、做籬笆、教我做菜...甚至為了我的直播改變自己多年的習慣。“

月光下，黎虎的面容顯得格外清晰。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后抬起手，做了幾個簡單的手勢——右手食指指向黎曉曉，然后掌心貼左胸，最后豎起大拇指。

黎曉曉認出了這個基礎手語：“'你...我...好'？什么意思？“

黎虎微笑著，在本子上寫下：「你回來真好。」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黎曉曉心頭一顫。她突然意識到，這半個月在青禾村，她笑的次數比過去一年在城市里還要多。每天早晨醒來不再是焦慮和空虛，而是期待——期待黎虎會教她什么新技能，期待直播間觀眾的反應，期待這個安靜的小山村帶給她的下一個驚喜。

“我也很高興回來了，“她輕聲說，“謝謝你讓我重新發現家鄉的美好。“

黎虎搖搖頭，寫道：「是你自己愿意看見這些美好。」

走到老宅門口，黎曉曉有些不舍得道別。屋內，黎虎為她安裝的電燈透過新換的窗紙散發出溫暖的光。

“明天我要正式搬進來了，“她說，“這些天謝謝你的收留。“

黎虎點點頭，寫道：「有任何需要隨時叫我。晚安，曉曉。」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黎曉曉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懷里的魚簍散發出淡淡的竹香。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沒回來，黎虎的夏至會是什么樣子？是一個人默默編竹，然后獨自回家嗎？

這個念頭讓她心里泛起一陣酸楚。但同時，又有一種奇妙的溫暖在胸口擴散——因為她回來了，而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

老宅里，黎曉曉把魚簍放在床頭，拍了一張照片發到社交賬號上，沒有配文。不需要任何文字，這個夏至的禮物已經包含了她想說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