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黎曉曉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迷迷糊糊地打開門，黎虎站在晨光中，臉色異常凝重，手里攥著一把沾滿污泥的水草。

“怎么了？“黎曉曉瞬間清醒，揉了揉眼睛。

黎虎將水草遞給她，然后在本子上快速寫道：「清水河下游出現死魚，水質異常。懷疑有人排污。」

水草散發著一股刺鼻的化學氣味，葉片上附著詭異的橙色斑點。黎曉曉皺起眉頭：“什么時候發現的？“

「凌晨去取水時。上游可能有問題。」黎虎的筆跡比平時更加用力，幾乎劃破紙面。

“要去看個究竟嗎？“

黎虎點點頭，已經轉身去拿裝備。黎曉曉匆忙換上運動鞋，抓起手機和直播設備。直覺告訴她，今天的內容可能會很重要。

兩人沿著清水河逆流而上，晨霧籠罩著河面，能見度很低。越往上游走，水質越發渾濁，原本清澈的河水變成了不透明的灰綠色，岸邊不時能看到翻著白肚的死魚。

“這太不正常了，“黎曉曉低聲說，胃部一陣絞痛，“我們得找出污染源。“

黎虎示意她關掉直播，寫道：「前面是綠野公司的試驗田，可能有危險。」

“正因如此才更要直播，“黎曉曉堅定地說，“如果是他們在排污，觀眾就是我們的見證人。“

黎虎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同意，但做了個“小心行事“的手勢。

繞過一片灌木叢，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停住腳步——清水河的一條支流被人工改道，流入綠野公司圍起來的一塊試驗田，再從另一端流出時，已經變成了詭異的橙褐色，散發著刺鼻的氣味。更令人震驚的是，田邊堆放著數十個標有“實驗廢料“的金屬桶，有幾個顯然已經泄漏。

“天啊...“黎曉曉捂住嘴，手微微發抖，“他們在往河里排工業廢水！“

黎虎的臉色變得鐵青，迅速拍了幾張照片。黎曉曉則開啟了直播，鏡頭對準污染現場。她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觀眾朋友們，我現在在綠野公司的試驗田外，他們正在向清水河排放未經處理的廢水，這是導致下游魚群死亡的直接原因！“

直播間的觀眾數量以驚人的速度增長，彈幕瞬間爆炸：

「太可惡了！」

「這是犯罪！」

「必須曝光他們！」

黎曉曉繼續解說，走近那些廢料桶。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們在干什么？這里禁止入內！“

轉身一看，是趙明，身后跟著兩個穿保安制服的壯漢。趙明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但臉色陰沉得可怕。當他認出黎曉曉和黎虎時，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黎小姐，這里是我們公司的科研基地，請立刻停止拍攝！“他快步走來，試圖擋住鏡頭。

黎曉曉后退一步，但堅持拍攝：“趙總監，請解釋為什么綠野公司向清水河排放廢水？這些廢料桶上的標簽顯示含有重金屬！“

趙明的表情瞬間扭曲，隨即又強擠出笑容：“誤會，都是誤會。這些只是普通肥料，絕對安全...“

「騙子！」

「標簽上明明寫著危險廢料」

「報警！快報警！」

彈幕瘋狂滾動，觀看人數已經突破十萬。趙明瞥了眼手機屏幕，臉色更加難看。他示意兩個保安上前：“請兩位配合，刪除剛才拍攝的內容。這是公司機密。“

黎虎一個箭步擋在黎曉曉前面，眼神銳利如刀。兩個保安遲疑了，顯然被他的氣勢震懾。

“我們不會刪除任何內容，“黎曉曉從黎虎身后探出頭，聲音因憤怒而提高，“你們污染環境、欺騙村民，還試圖竊取黎虎的祖傳配方，這些都會公之于眾！“

趙明的假笑徹底消失，眼中閃過一絲狠毒：“黎小姐，我勸你三思。網絡熱度轉瞬即逝，而綠野公司的實力...你想象不到。“

“這是威脅嗎？“黎曉曉毫不退縮，“觀眾朋友們都聽到了，綠野公司的趙總監正在威脅舉報人！“

趙明終于失去耐心，厲聲道：“把他們的設備搶過來！“

兩個保安撲上來。黎虎反應極快，一把推開黎曉曉，自己卻被其中一個保安的鐵鍬擊中后背，發出一聲悶響。白襯衫瞬間洇出一片刺目的鮮紅。

“黎虎！“黎曉曉尖叫出聲，心臟幾乎停跳。

黎虎踉蹌了一下，但很快站穩，轉身一個利落的掃腿將那名保安撂倒。另一個保安見狀，猶豫著不敢上前。

直播間的觀眾目睹了這一切，彈幕徹底炸鍋：

「報警！我們已錄屏！」

「竹匠小哥受傷了！」

「綠野公司雇兇傷人！」

趙明見勢不妙，掏出手機快速撥了個號碼，低聲說了幾句，然后惡狠狠地盯著黎曉曉：“你們會后悔的。“說完轉身就走，兩個保安也慌忙跟上。

黎曉曉顧不上追他們，趕緊扶住黎虎：“你怎么樣？傷得重不重？“

黎虎搖搖頭，示意不嚴重，但蒼白的臉色出賣了他。黎曉曉小心地掀起他的襯衫，倒吸一口冷氣——后背一道猙獰的傷口正在流血，周圍已經淤青。

“必須馬上處理！“她聲音發顫，手忙腳亂地從包里找出紙巾按住傷口。

黎虎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指了指手機，寫道：「先報警，保留證據。」

黎曉曉這才想起直播還在繼續。她向觀眾簡單說明了情況，然后暫時下播，撥打了110。掛斷電話后，她發現黎虎正凝視著那片污染區，眼神復雜。

“怎么了？“她輕聲問。

黎虎緩緩寫道：「阿婆去世前，也在調查類似的污染。她說清水河的水質變了，會影響藥材效果。」

這句話像閃電般擊中了黎曉曉。她突然將一切串聯起來——綠野公司對配方的執著，不惜威脅利誘；趙明提到過的“稀有礦物“；阿婆的突然去世...

“黎虎，阿婆她...是怎么去世的？“她小心翼翼地問。

黎虎的眼神黯淡下來，寫道：「突發心臟病。但之前一直很健康。」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她去世前一天，說找到了重要證據，要去找縣長。」

黎曉曉心頭一緊，不敢深想其中的關聯。她輕輕握住黎虎的手：“這次我們一定能討回公道。直播已經錄下了所有證據，觀眾們都在支持我們。“

遠處傳來警笛聲，黎曉曉松了口氣。她幫黎虎整理好衣服，突然注意到他背上除了新傷，還有幾道平行的舊疤痕，像是被什么抽打留下的。

“這些舊傷...“她忍不住問道。

黎虎身體微微一僵，然后緩緩寫道：「十五歲時，有人要砍后山的竹林建廠。我擋在竹子前面...」

他沒有寫完，但黎曉曉已經明白了。十五歲的黎虎，用自己單薄的身軀保護竹林，留下了這些疤痕。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黎虎，臉埋在他肩頭無聲啜泣。

黎虎愣住了，身體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輕輕回抱住她。他的心跳聲透過胸膛傳來，堅定而有力。

警車到達后，兩人配合做了筆錄。警方表示會立即查封污染現場，并傳喚綠野公司負責人。臨走前，一位年輕警官悄悄告訴黎曉曉，直播視頻已經成為關鍵證據，網上輿論已經沸騰，上級非常重視這個案子。

回到老宅，黎曉曉堅持要為黎虎處理傷口。他拗不過她，只好脫下襯衫，露出精壯的上身。除了新傷和那些舊疤，黎曉曉還注意到他右肩有一處奇怪的圓形疤痕，像是被什么燙傷的。

“這里又是怎么回事？“她輕聲問，手指虛懸在疤痕上方。

黎虎寫道：「小時候不小心碰倒開水壺。阿婆用草藥治好的。」

黎曉曉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清洗傷口，然后敷上黎虎自制的草藥膏。她的指尖輕輕掠過他的皮膚，能感受到他微微的顫抖。

“疼嗎？“她抬頭問。

黎虎搖搖頭，目光卻異常深邃。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黎曉曉突然意識到他們的距離有多近，近到能數清他的睫毛，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

她慌忙低頭繼續包扎，臉頰燒得厲害。黎虎也輕咳一聲，移開了視線。

包扎完畢，黎曉曉打開手機查看事件發酵情況。讓她震驚的是，#綠野公司污染#和#青禾村舉報人遭襲擊#兩個話題已經登上熱搜，她的直播片段被各大媒體轉發。更關鍵的是，有觀眾截取到了一段趙明與保安的對話，清晰地錄下了“把證據處理掉“和“別像上次那個老太婆一樣鬧大“等言論。

“黎虎，你看這個！“她激動地把手機遞給他，“他們間接承認了和阿婆有關！“

黎虎看完，臉色變得異常蒼白。他緊握拳頭，指節發白，眼中閃爍著黎曉曉從未見過的怒火和悲痛。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我們會為阿婆討回公道的。現在證據確鑿，他們跑不掉了。“

黎虎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他在本子上寫道：「阿婆會為你驕傲。你和她一樣勇敢。」

這句話讓黎曉曉心頭一熱。她想起王嬸說過，黎阿婆是村里最受尊敬的人，不僅因為她的醫術，更因為她的正直和勇氣。

傍晚，老村長帶著幾位村民來到老宅。老人家激動地告訴他們，縣里已經成立專項調查組，綠野公司的工廠被勒令停產，趙明等人被警方帶走問話。

“多虧了你們兩個啊，“老村長拍著黎虎的肩膀，“特別是黎家閨女，那個直播太管用了！全村人都感謝你們。“

村民們紛紛送上自家種的蔬菜和水果，王嬸還特意熬了一鍋滋補的雞湯。黎曉曉被這種樸實的關懷感動得眼眶發熱，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成了青禾村的一份子。

待眾人離去，黎曉曉和黎虎坐在院子里休息。夕陽將天空染成金紅色，遠處的山巒輪廓分明。黎虎突然寫道：「謝謝你回來。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永遠找不到為阿婆討回公道的機會。」

黎曉曉搖搖頭：“這是我應該做的。其實...是青禾村收留了我。回來之前，我在城里像個行尸走肉，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刷手機，連自己是誰都快忘了。“

黎虎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柔和。他寫道：「阿婆說，人就像竹子，要找到適合自己的土壤才能茁壯成長。」

“那我想我找到我的土壤了，“黎曉曉輕聲說，目光與黎虎相接，“就在這里。“

兩人的手不知不覺握在了一起，誰都沒有先放開。夕陽的余暉灑在他們身上，將影子拉得很長，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黎曉曉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機，對著交握的手拍了一張照片，然后發到社交賬號上，配文只有簡單的一個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