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天剛蒙蒙亮，黎曉曉就被窗外“咚咚“的輕敲聲驚醒。她揉著眼睛推開窗，晨風夾著白露時節的涼意撲面而來。黎虎站在院子里，手里拎著兩個竹編的筐子，朝她晃了晃，又指了指停在院外的皮卡車。
“現在就走？“黎曉曉打了個哈欠，聲音還帶著睡意。
黎虎點點頭，做了個“遠路“的手勢，然后指了指天空——東邊的天際已經泛起魚肚白。
“等我十分鐘！“黎曉曉縮回腦袋，匆忙洗漱換衣。
十分鐘后，她扎著利落的馬尾，穿著便于活動的牛仔褲和格子襯衫跑出屋子。黎虎已經發動了車子，發動機發出沉穩的轟鳴。皮卡是村委會的舊車，雖然漆面有些剝落，但保養得很好。
“虎子哥早啊！“黎曉曉跳上副駕駛，帶進來一股淡淡的洗發水香氣，“我們第一站去哪？“
黎虎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幾個村名和要收購的物品：上坪村的核桃、青山坳的蜂蜜、石門溝的板栗...字跡工整有力。
“這么遠？“黎曉曉看著最遠標注“48公里“的石門溝，“難怪要這么早出發。“
黎虎笑了笑，掛擋起步。車子駛出青禾村，沿著清水河畔的水泥路前行。初升的太陽將河水染成金色，岸邊蘆葦隨風搖曳，幾只白鷺從水面掠過，構成一幅寧靜的田園畫卷。
黎曉曉打開車窗，讓帶著草木清香的晨風灌進車廂。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想起什么，從背包里掏出手機：“虎子哥，咱們開個直播吧？讓觀眾看看咱們是怎么收貨的！“
黎虎瞥了一眼手機，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他調整了一下后視鏡，確保不會入鏡——雖然直播間觀眾都很喜歡他，但他還是不太習慣被太多人關注。
“大家好呀！我是曉曉，今天我和虎子哥要去周邊幾個村子收山貨，晚上七點照例是助農直播！“黎曉曉將手機架在擋風玻璃前，調整好角度，“看，這是我們青禾村的清晨，美不美？“
直播間很快涌入了觀眾，雖然時間尚早，但已有幾百人在線：
“曉曉早啊！“
“今天收什么好東西？“
“虎子哥開車好帥！“
“這風景絕了，像畫一樣...“
黎曉曉讀著彈幕，不時回答一些問題：“今天要收核桃、蜂蜜、板栗...對，都是村民自家產的，絕對天然無添加！“
車子駛入山區，水泥路變成了石子路，顛簸起來。黎曉曉一手穩住手機，一手抓住座位旁的扶手。一個急轉彎時，她不小心歪向黎虎那邊，肩膀撞上了他的手臂。
“抱歉！“她趕緊坐直，卻注意到黎虎的手臂肌肉結實得像是裹了一層鎧甲。
黎虎搖搖頭表示沒關系，反而放慢了車速，讓行駛更平穩。他的側臉在晨光中棱角分明，下頜線如同他編織的竹器邊緣一般干凈利落。黎曉曉發現自己盯著看了太久，趕緊轉回鏡頭。
“我們現在要去上坪村，那里有全村最好的核桃...“她的聲音比平時高了一點。
車子翻過一座小山，路邊的植被越發茂密。突然，黎曉曉眼前一亮：“等等！虎子哥，停車！“
黎虎一個急剎，疑惑地看著她。黎曉曉已經跳下車，奔向路邊一叢灌木。她小心翼翼地撥開枝葉，露出幾簇紅艷艷的小果子。
“是野生覆盆子！“她興奮地回頭喊道，聲音里滿是孩子般的喜悅，“熟透了！“
黎虎停好車走過來，看到黎曉曉已經摘了幾顆放進嘴里，眼睛幸福地瞇成了一條線。
“好甜！是小時候的味道！“她伸手又摘了幾顆，轉身遞給黎虎，“虎子哥，你嘗嘗！“
黎虎愣了一下，低頭從她掌心拈起一顆覆盆子放入口中。果實在舌尖迸開，酸甜的滋味讓他微微睜大了眼睛。他點點頭，豎起大拇指。
“對吧？比超市賣的好吃多了！“黎曉曉又摘了一大把，用隨身帶的紙巾包好，“我要帶回去給李婆婆嘗嘗，她最喜歡這個了。“
黎虎看著她歡快的樣子，眼神柔和下來。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坡，那里有大片的灌木叢，隱約可見更多紅色果實。
“還有這么多！“黎曉曉驚喜地叫道，隨即又遺憾地看了看時間，“但我們得趕路...晚上回來時還能摘嗎？“
黎虎搖搖頭，指了指天空——白露時節，白天陽光強烈，到下午覆盆子就會蔫了。他做了個“你去摘，我等著“的手勢。
“真的？太好了！“黎曉曉歡呼一聲，把手機塞給黎虎，“幫我直播一會兒！“
黎虎手足無措地接過手機，面對鏡頭有些局促。彈幕立刻炸開了鍋：
“虎子哥獨播！“
“曉曉去干嘛了？“
“哈哈哈虎子哥好可愛“
“求看正臉！“
黎虎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把鏡頭轉向正在采摘覆盆子的黎曉曉。她靈巧地在灌木叢中穿梭，時而踮腳夠高處的果實，時而彎腰尋找藏在葉子下的驚喜，像一只歡快的小鹿。
“這里的覆盆子好多啊！“黎曉曉的聲音隨風傳來，“我記得小時候，每到這個季節，村里孩子們都會結伴來摘，吃得滿手滿嘴都是紅色...“
黎虎將鏡頭拉近，捕捉她臉上懷念的神情。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一顆汗珠從她的額頭滑落，順著臉頰滾到下巴，最后滴在泥土里。黎虎不自覺地盯著那滴汗珠的軌跡，喉結動了動。
“好啦！這些夠我們吃了！“黎曉曉捧著一大包覆盆子跑回來，臉頰因為運動和興奮而泛著紅暈，“咦，虎子哥你臉怎么這么紅？太曬了嗎？“
黎虎猛地回神，搖搖頭，把手機還給她，快步走回駕駛座。黎曉曉疑惑地眨眨眼，跟上車繼續直播。
接下來的行程緊湊而順利。在上坪村，他們收了二十多斤新摘的核桃；在青山坳，養蜂人老趙給了他們十罐純天然的百花蜜；石門溝的板栗個大飽滿，裝了整整三個麻袋。每到一處，黎曉曉都會直播介紹產品的特點和村民的故事，觀眾反響熱烈，不少人已經提前預定。
中午時分，兩人在路邊找了棵大樹乘涼吃飯。黎虎從車斗里拿出早上準備的飯團和咸菜，還有一竹筒清涼的山泉水。
“虎子哥，你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黎曉曉驚喜地接過飯團，咬了一口，里面包著臘肉和酸菜，香氣撲鼻。
黎虎指了指早上天還沒亮的時間，又做了個“很快“的手勢。他打開蜂蜜罐子，用筷子蘸了一點，示意黎曉曉可以沾著飯團吃。
“哇，這個吃法絕了！“黎曉曉嘗試后睜大眼睛，“甜咸搭配居然這么美味！“
黎虎看著她滿足的表情，眼里滿是笑意。他掏出小本子寫道：【小時候父親常這樣給我做飯。】
“你爸爸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黎曉曉輕聲說，想起李婆婆房間里那面竹框鏡子。
黎虎的眼神柔和下來，點點頭。兩人安靜地吃著簡單的午餐，遠處山巒起伏，近處田野金黃，偶爾有鳥鳴聲劃過天空。
返程時，車斗已經裝得滿滿當當。黎曉曉盤點著今天的收獲，突然想起什么：“對了，王書記說村委會那邊今天也有村民送山貨過去，不知道有多少。“
黎虎比了個“很多“的手勢，又指了指太陽，意思是他們得趕緊回去幫忙整理。
回到青禾村時已是下午四點。村委會前的空地上果然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農產品：曬干的野菜、新采的草藥、手工制作的粉條...王遠正忙著登記，看到他們回來如見救星。
“你們可算回來了！“他擦擦汗，“今天送來的東西比上次還多，我都記不過來了。“
黎曉曉跳下車：“直播設備準備好了嗎？“
“早準備好了，“王遠指著村委會里間，“就等你們回來理貨了。“
三人立刻投入緊張的工作中。黎虎負責搬運重物和整理包裝，黎曉曉和王遠則分類登記，給每樣產品定價。期間不斷有村民送來新的東西，還有幾位老婆婆主動留下來幫忙打包。
“曉曉姑娘，“七十多歲的陳婆婆一邊麻利地捆扎粉條，一邊說，“我家小孫子在城里上班，說他們同事都愛看你的直播，搶著買咱們村的東西哩！“
“真的嗎？那太好了！“黎曉曉驚喜地說，“陳婆婆，您家的梅干菜這次又帶來啦？上次直播三分鐘就賣光了！“
“帶了帶了，“陳婆婆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今年特意多做了些，就等著今天呢！“
黎虎搬完最后一箱核桃，走過來幫黎曉曉調整直播燈光。他站得很近，身上帶著陽光和竹子的氣息，手臂上的汗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黎曉曉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趕緊低頭檢查手機支架。
“都準備好了嗎？“王遠走過來問，“馬上七點了。“
黎曉曉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開始吧！“
直播一如既往地火爆。黎曉曉活潑生動的介紹，加上黎虎時不時展示產品的細節，觀眾反響熱烈。許多上次買過的觀眾回來復購，還帶來了新朋友。最受歡迎的是蜂蜜和板栗，五分鐘內就被搶購一空。
“感謝'山野閑人'下單三斤核桃！“黎曉曉對著鏡頭微笑，“大家放心，所有產品都是今天新鮮收來的，虎子哥親自把關質量！“
黎虎適時地舉起一袋核桃，輕輕一捏，殼就裂開了，露出飽滿的果仁。彈幕立刻刷起一片“虎子哥手勁好大！““想要同款核桃鉗！“。
兩小時的直播轉眼結束，所有產品銷售一空。黎曉曉關掉直播，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成功了！“
王遠正在計算器上按著數字：“初步算下來，今天銷售額比上次多了三成！村民們要樂開花了！“
黎虎給黎曉曉倒了杯水，又遞給她一條濕毛巾擦臉。他的動作自然得仿佛已經這樣做了一輩子。
“謝謝。“黎曉曉接過毛巾，指尖不小心碰到黎虎的手，兩人同時縮了一下，又假裝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院子里，幾位老婆婆還在忙著打包。她們手腳麻利地將產品分裝、稱重、貼單，不時說笑著，氣氛溫馨而熱鬧。黎曉曉拿起手機，悄悄記錄下這充滿人情味的一幕。
“曉曉姑娘，“張婆婆招呼她，“來看看我包的合不合格？“
黎曉曉走過去檢查：“張婆婆包得比專業快遞員還好呢！這粉條捆得多整齊！“
“那是，“張婆婆得意地說，“我年輕時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包粽子、縫被子，哪樣不是第一？“
其他婆婆也跟著說起自己年輕時的拿手活，院子里充滿了歡聲笑語。黎虎站在一旁，眼神溫柔地看著這一幕。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黎曉曉身上，她正蹲在張婆婆身邊學特殊的捆扎方法，神情專注而認真，睫毛在燈光下投下小小的陰影。
打包工作持續到晚上十點才結束。送走最后一位幫忙的婆婆，黎曉曉累得直接坐在了村委會的門檻上。
“辛苦了。“王遠拍拍她和黎虎的肩膀，“我送你們回去？“
黎虎搖搖頭，指了指停在院外的皮卡。王遠會意，叮囑他們早點休息后就離開了。
回程的路上，黎曉曉靠在車窗上，昏昏欲睡。夜風輕拂著她的臉頰，帶著田野特有的清香。黎虎開得很慢，盡量避免顛簸。
“虎子哥，“黎曉曉突然輕聲說，“今天真開心。“
黎虎轉頭看她，月光下她的側臉柔和而寧靜，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他輕輕按了聲喇叭，短促而輕快，像是在回應。
車子停在黎曉曉家門前。她剛要下車，黎虎卻示意她等一下。他從車斗里拿出一個小竹籃，遞給她——里面是滿滿一籃新鮮的覆盆子，顆顆飽滿紅艷。
“這...你什么時候摘的？“黎曉曉驚訝地問。
黎虎指了指清晨的時間，又做了個“很快“的手勢——原來早上他特意早起，先去摘了這些覆盆子才去接她。
黎曉曉捧著竹籃，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謝謝你，虎子哥。“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明天就做覆盆子醬，大家一起吃。“
黎虎微笑著點點頭，伸手輕輕拂去她頭發上不知何時沾到的一片樹葉，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什么珍寶。
“晚安。“黎曉曉輕聲說，突然有些舍不得下車。
黎虎做了個睡覺的手勢，又指了指她，再指指自己，最后畫了個圓圈——意思是明天見。
黎曉曉笑著點頭：“嗯，明天見。“
她站在院門口，看著黎虎的車燈漸漸遠去，直到完全融入夜色。手中的覆盆子在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就像她心里那顆悄悄發芽的種子，鮮紅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