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曉曉是被窗外的反光晃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拉開窗簾——整個世界亮得刺眼。昨夜一場寒流過后，清水河徹底封凍了，冰面像一面巨大的鏡子，反射著清晨的陽光。河岸的蘆葦叢掛滿霜花，每一根都晶瑩剔透，宛如水晶雕刻。
手機震動起來，是黎虎發來的消息：【冰夠厚了，去釣魚嗎？】
黎曉曉立刻回復：【等我十分鐘！】
她手忙腳亂地套上最厚的羽絨服，翻出毛線帽和防水手套，又往背包里塞了暖寶寶和保溫杯。正準備出門時，突然想起什么，轉身架好直播設備塞進包里——這樣的奇景怎么能不和觀眾分享呢？
黎虎已經在院門外等候，身旁放著兩個小板凳和一堆漁具。他今天穿了件軍綠色的大衣，脖子上圍著黎曉曉織的那條藏青色圍巾，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形成小小的云團。看到黎曉曉出來，他眼睛一亮，從懷里掏出一個還冒著熱氣的烤紅薯遞給她。
“這么早哪來的烤紅薯？“黎曉曉接過，燙得在兩手間來回倒騰。
黎虎指了指村口的方向，又比了個“五“——又是五點就去排隊買的。黎曉曉心頭一暖，掰開紅薯，金黃的瓤冒著熱氣，香甜的氣息立刻在寒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她把大的一半遞給黎虎，兩人站在初冬的晨光里，吃著烤紅薯，呼出的白氣交織在一起。
“直播沒問題吧？“黎曉曉指了指背包里的設備，“我想讓觀眾看看冰釣。“
黎虎點點頭，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他幫黎曉曉調整了一下歪掉的毛線帽，手指不經意掠過她的耳尖，兩人都像被靜電打到似的微微一顫。
清水河離“曉院“不遠，步行十分鐘就到。河岸已經聚集了幾個早起的村民，有的在試冰層厚度，有的已經開始鑿洞。孩子們在冰面上滑來滑去，笑聲在清冷的空氣中格外清脆。
“真漂亮...“黎曉曉站在河岸上，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挪不開腳。整條河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翡翠，冰層下的氣泡像被定格的水晶珠串，靠近岸邊的區域凍結著層層疊疊的冰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黎虎已經走下河岸，試探性地踩了踩冰面，確認安全后向黎曉曉伸出手。她小心翼翼地把手遞過去，靴底接觸冰面的瞬間還是忍不住輕呼一聲——太滑了！黎虎穩穩地扶住她的腰，等她適應了才慢慢松開。
“家人們快看！“黎曉曉架好直播設備，“我在清水河上！整條河都結冰了！“
鏡頭緩緩掃過冰封的河面、掛霜的蘆葦和遠處嬉戲的孩童。直播間迅速涌入上千觀眾，彈幕一片驚嘆：
“太美了吧！“
“這是真實存在的景色嗎？“
“曉曉小心別滑倒！“
黎虎選了個離人群稍遠的位置，開始準備冰釣工具。他從背包里取出一個類似螺旋鉆的工具，在冰面上畫了個圈，然后開始用力旋轉。鉆頭一點點啃噬冰層，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這是什么工具？好專業！“黎曉曉將鏡頭對準鉆孔過程。
黎虎擦了擦額頭的汗，寫道：【冰镩，專門用來鑿冰洞?！?/p>
約莫五分鐘，一個直徑二十厘米的圓洞就穿透了三十多厘米厚的冰層。清澈的河水從洞口漫上來，很快又結了一層薄冰。黎虎用一個小網兜清理掉碎冰，然后示意黎曉曉可以下鉤了。
“我來？“黎曉曉又驚又喜，“可我從來沒釣過魚！“
黎虎微笑著遞給她一根短小的冰釣竿，只有普通魚竿的一半長。他幫她掛上魚餌——是一種紅色的活蟲，在寒冷的空氣中扭動著。黎曉曉強忍著惡心將魚鉤沉入冰洞，學著旁邊村民的樣子，輕輕抖動竿尖。
“這樣就行了嗎？“她小聲問。
黎虎點點頭，在自己那個冰洞也下了鉤。兩人并肩坐在小板凳上，安靜地等待魚兒上鉤。黎曉曉的鼻尖很快凍得通紅，睫毛上結了一層細小的霜花。黎虎見狀，從保溫杯里倒出熱騰騰的姜糖水遞給她。
“謝謝，“黎曉曉啜飲一口，甜辣液體順著喉嚨滑下，立刻驅散了寒意，“你說冰下有魚嗎？“
黎虎還沒回答，她的魚竿突然彎了一下。黎曉曉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動了動了！是不是有魚？“
黎虎迅速放下自己的魚竿，指導她如何收線。黎曉曉手忙腳亂，魚竿幾乎脫手。黎虎不得不從背后環住她，雙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起穩住魚竿。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后背，呼吸噴在她的耳畔，讓黎曉曉一時分不清劇烈的心跳是因為即將上鉤的魚，還是因為兩人過近的距離。
“慢點...對，輕輕提...“黎虎的聲音很輕，但字字清晰。
在兩人的協作下，一條銀光閃閃的鯽魚被提出了冰洞，在冰面上活蹦亂跳。黎曉曉激動得歡呼起來，轉身抱住黎虎：“我們釣到魚了！第一條！“
黎虎被她撞得后退半步，但還是穩穩接住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他的手臂在空中停頓了一秒，才輕輕環住她的肩膀。黎曉曉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趕緊松開手，耳根熱得發燙。
“我、我是太高興了，“她結結巴巴地解釋，“第一次釣到魚...“
黎虎笑著點點頭，耳尖同樣泛紅。他利落地將魚取下，放進帶來的水桶里。彈幕此時已經炸開了鍋：
“啊啊啊抱了！“
“太甜了吧！“
“那個啞巴小哥聲音好好聽！“
黎曉曉假裝沒看到這些讓人臉紅的評論，專心調整鏡頭拍攝冰洞下的世界。清澈的河水中偶爾有小魚游過，陽光透過冰層在水下形成奇妙的光柱，宛如另一個世界。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兩人又釣上了幾條鯽魚和一條不小的鯉魚。黎虎還從岸邊折了幾根柳條，現場編成一個小簍子裝魚，手藝之精巧讓直播間觀眾嘆為觀止。
正午時分，太陽高懸，冰面上的反光更加耀眼。黎曉曉注意到河岸巖壁下懸掛著一排冰溜子——那是滴水在低溫下逐漸凝結形成的冰柱，最長的有半米多，晶瑩剔透如同水晶劍。
“好漂亮！“她指著那些冰溜子，“能摘一根嗎？“
黎虎走過去，挑了一根最完美的，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一掰，冰溜子就完整地落入掌心。他走回來遞給黎曉曉，陽光下，冰柱折射出七彩光芒，美得不似人間造物。
“家人們看！純天然的冰溜子！“黎曉曉將冰柱舉到鏡頭前，“像不像童話里的魔法冰劍？“
彈幕突然有人提議：
“曉曉試試油炸冰溜子！“
“對對對！網紅美食！“
“裹面糊炸，外熱里冰，超神奇！“
黎曉曉讀著這些評論，眼睛漸漸亮了起來：“虎子哥，我們真能油炸這個嗎？“
黎虎皺起眉頭，顯然覺得這個主意很危險。他在本子上寫道：【冰遇熱會化，油會濺出來?！?/p>
“但網上確實有人做過，“黎曉曉翻出幾個視頻給他看，“只要面糊夠厚，動作夠快，理論上可行...“
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樣子，黎虎最終妥協了。他寫道：【回去做，要準備防護?！?/p>
回“曉院“的路上，黎虎用繩子編了個簡易爬犁，把魚和工具都放在上面拖著走。黎曉曉則捧著那根珍貴的冰溜子，小心翼翼地不讓它融化。路過一片灌木叢時，黎虎突然停下，從口袋里掏出小刀，在一塊干凈的雪地上挖了幾下，露出幾根細長的植物根莖。
“這是什么？“黎曉曉好奇地問。
黎虎寫道：【野蔥。炸冰溜子用得上?！?/p>
他挖了幾株，抖掉泥土，放進隨身帶的布包里。黎曉曉突然意識到，黎虎對這片土地的了解之深，就像一本活的百科全書。每一株植物，每一條小路，甚至每一塊石頭的故事，他都了然于心。
回到“曉院“，黎虎立刻開始準備“油炸冰溜子“的安全措施。他在院子角落架起小油鍋，周圍用鐵皮圍了一圈防止油濺出；又準備了長柄漏勺和防火毯，以防萬一。黎曉曉則忙著調制面糊——面粉、雞蛋、一點點鹽，還有黎虎剛挖的野蔥切碎拌進去。
“直播要開了哦，“她調整好設備，“家人們，我們真的要嘗試油炸冰溜子了！有點緊張...“
直播間人數迅速攀升，大家都想見證這個神奇的美食實驗。黎虎將油燒至七成熱，黎曉曉則小心翼翼地將冰溜子裹上面糊。當裹著面衣的冰柱滑入熱油時，發出劇烈的滋滋聲，油花四濺。
“快！“黎曉曉手忙腳亂地用長筷子翻動，黎虎則舉著鍋蓋隨時準備滅火。
令人驚訝的是，面糊很快形成了一層金黃色的脆殼，而里面的冰溜子竟然真的沒有完全融化！約莫二十秒后，黎虎用漏勺將炸好的冰溜子撈出，放在準備好的盤子里。
“成功了？“黎曉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黃色的炸衣完整地包裹著冰溜子的形狀，用筷子輕輕一敲，外殼碎裂，里面竟然還有冰芯！她小心地咬了一口——外皮熱脆咸香，里面的冰涼爽口，冰火兩重天的口感奇妙又美味。
“天哪！真的可以！“她激動地將成品展示給鏡頭，“外熱里冰，太神奇了！“
彈幕瞬間爆炸：
“6666“
“曉曉牛逼！“
“求教程！“
黎虎也嘗了一口，眼睛驚訝地睜大。他在本子上寫道：【意外的好吃?！?/p>
直播間的觀眾紛紛要求再來一根。這次黎虎親自操作，他選了一根更粗的冰溜子，面糊里加了芝麻和花椒粉。炸出來的成品更加完美，金黃酥脆的外殼上點綴著黑白的芝麻，咬開后冰芯完整，冷熱交融的口感令人驚艷。
正當兩人沉浸在實驗成功的喜悅中時，黎曉曉注意到黎虎悄悄留了一根最晶瑩剔透的冰溜子，沒有下鍋。直播結束后，她看見他坐在工作臺前，用雕刻刀在那根冰溜子上細細雕琢。
“在做什么？“她好奇地湊過去。
黎虎沒有遮擋，手中的冰溜子已經初具雛形——是一只昂首張望的小兔子，耳朵和尾巴的線條流暢生動。冰雕很小，可以托在掌心，但細節之處盡顯功力。
“給我的？“黎曉曉驚喜地問。
黎虎點點頭，繼續完善細節。他的手指被冰得通紅，卻渾然不覺。黎曉曉突然發現工作臺抽屜半開著，里面隱約可見其他小冰雕——一只老鼠，一頭牛，一只虎...原來他計劃做一個十二生肖系列！
這個發現讓黎曉曉心頭一熱。她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去廚房泡了兩杯熱可可，一杯放在黎虎手邊。他抬頭對她笑了笑，睫毛上還沾著一點冰屑，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傍晚，黎曉曉將今天的收獲發到社交平臺：冰釣的照片，油炸冰溜子的視頻，還有那只冰雕小兔的特寫。配文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冬天的禮物?！?/p>
她捧著已經小了一圈的冰兔坐在窗前，看著院子里正在收拾工具的黎虎。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斑駁的院墻上。冰兔在她掌心慢慢融化，冰水順著指縫滴落，卻在心里留下溫暖的印記。
這一刻，黎曉曉突然意識到，她已經無法想象沒有黎虎的日常生活了。他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卻又像心跳一樣不可或缺。
窗外，黎虎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抬頭望來。隔著玻璃，兩人相視一笑，無需言語。暮色漸濃，初冬的星空下，“曉院“的燈光溫暖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