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這日，天悶得厲害。黎曉曉蹲在河邊的野芹菜叢里，額頭上的汗珠不斷往下淌。她的手機架在三腳架上，鏡頭對準手中剛挖出的一把水芹菜。

“家人們看，驚蟄后的水芹菜長高了不少，莖稈更脆嫩...“她的話被遠處一聲悶雷打斷。抬頭看天，西北方已經堆起了鉛灰色的云團。

直播間彈幕紛紛提醒：

【要下雨了快回家】

【驚蟄打雷蛇出洞】

【小心安全啊】

黎曉曉正要回應，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哭喊。她猛地站起身，看見王嬸家七歲的小孫子磊磊跌坐在河灘上，雙手抱著右腳，小臉煞白。

“曉曉姐！有蛇咬我！“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黎曉曉的血液瞬間凝固。她丟下水芹菜就往那邊跑，手機支架倒了都顧不上扶。直播間畫面天旋地轉，最后定格在灰色的天空，但聲音依然清晰傳遞著現場的緊張。

“別動！讓姐看看！“黎曉曉跪在孩子身邊，輕輕掰開他捂著腳踝的小手。兩個清晰的牙印赫然出現在內踝上方，周圍已經開始泛紅腫脹。

彈幕瞬間爆炸：

【天啊被蛇咬了！】

【快打120！】

【先綁住近心端！】

黎曉曉的大腦飛速運轉。她扯下頭上的發帶，在孩子小腿上端打了個結實的結，又掏出手機：“虎子哥！快開車來河邊！磊磊被蛇咬了！“

不到三分鐘，黎虎就像一陣風似的沖到了河邊。他今天本來在后山整理竹林，接到電話時手里還拿著砍刀，一路跑來都忘了放下。看到磊磊的傷口，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是什么蛇？“黎曉曉急聲問孩子。

磊磊抽抽搭搭地回答：“綠...綠色的...頭是三角的...“

黎曉曉和黎虎對視一眼，心里同時一沉——毒蛇！

黎虎二話不說蹲下身，背對孩子：「上來。」

磊磊趴上黎虎的背，小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黎虎一手托住孩子，另一手仍握著那把砍刀——不是不想扔，是緊張得忘了松手。

“王嬸！王嬸！“黎曉曉邊跑邊喊，“磊磊被蛇咬了，我們送他去鎮上醫院！“

王嬸從自家菜園里跌跌撞撞跑出來，一聽這話差點暈過去。黎曉曉趕緊扶住她：“您別急，我們這就去！您在家等著！“

皮卡就停在村口。黎虎小心翼翼地把磊磊放進后座，黎曉曉跳上車把孩子抱在懷里。王嬸追上來塞了一包東西：“錢...病歷本...還有...“老人已經語無倫次。

“放心！“黎曉曉關上車門，“有我們在！“

黎虎發動車子的手在微微發抖。他從后視鏡看了眼磊磊——孩子嘴唇已經開始發白。皮卡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車開上盤山公路，黎曉曉才發現自己手里還攥著那支紫玉竹簪。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用簪尖在磊磊傷口周圍劃了幾個奇怪的紋路——那圖案有點像竹葉的脈絡，又像某種古老的符文。

直播間觀眾通過倒落的手機目睹了這一幕：

【主播在干嘛？】

【那是針灸嗎？】

【竹簪發光了？！】

確實，紫玉竹簪接觸血跡的部分竟泛起了微弱的紫光。更神奇的是，傷口周圍的腫脹似乎停止了擴散。黎曉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黎虎從后視鏡看到這一幕，握方向盤的手猛地收緊。但他沒有分心，皮卡在崎嶇的山路上飛馳，每一次顛簸都讓黎曉曉的心提到嗓子眼。

“堅持住，磊磊！“黎曉曉輕拍孩子的臉，“跟姐說說，今天老師布置什么作業了？“

這是防止孩子昏迷的笨辦法。磊磊斷斷續續地描述著學校的事，聲音越來越弱。黎曉曉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紫玉竹簪在她手中愈發滾燙。

終于，鎮醫院的輪廓出現在視野里。黎虎一個急剎停在急診門口，抱起磊磊就沖了進去。

“蛇咬傷！疑似竹葉青！“黎曉曉跟在后面大喊。

值班的老醫生推了推眼鏡，立刻指揮護士準備血清。他剪開磊磊腿上的布條，看到傷口周圍的紫色紋路時明顯愣了一下：“這是...“

“是我們村的土辦法，“黎曉曉急忙解釋，“用竹子...“

老醫生沒多問，迅速清理傷口，注射了抗蛇毒血清。整個過程磊磊哭得撕心裂肺，黎虎站在一旁，拳頭攥得指節發白。

“送來得及時，沒大礙了。“老醫生終于直起腰，“但要觀察一晚。“

黎曉曉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黎虎及時扶住她的肩膀，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稍稍鎮定。

老醫生看了看黎虎，又看看黎曉曉：“你們是孩子父母？“

“不是，我們是...“黎曉曉突然不知如何定義他們的關系。

老醫生了然地點點頭，拿出紙筆開始寫護理要點。他寫得極認真，字跡工整得像印刷品。寫到第三頁時，黎曉曉才意識到——老醫生知道黎虎是啞巴，特意寫得這么詳細。

她的眼淚終于落下來。黎虎輕輕用拇指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

安頓好磊磊，黎曉曉才想起直播的事。她掏出手機，發現直播間居然還有上千人在線，彈幕全是祝福：

【孩子沒事了吧？】

【看哭了】

【虎子哥開車的樣子帥爆了】

黎曉曉簡單說明了情況，正要下播，突然看到一條醒目留言：【主播的竹簪能治蛇毒？求購！】她慌忙關閉直播，心跳如鼓。

夜深了，醫院走廊安靜下來。磊磊在藥效下沉沉睡去，小臉終于恢復了些血色。黎虎去買宵夜，黎曉曉獨自守在病床邊，摩挲著那支已經恢復普通的紫玉竹簪。

窗外，驚蟄的春雷滾滾而過。雨點開始敲打玻璃，像某種神秘的摩斯密碼。黎曉曉想起竹簪接觸血跡時的異象，又想起紫玉竹苗的種種異常...這一切，難道只是巧合？

黎虎帶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面回來時，發現黎曉曉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支竹簪。他輕手輕腳地給她披上外套，目光落在磊磊包扎好的腳踝上——那里，隱約可見一絲淡紫色的痕跡，形狀像極了一片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