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后的天氣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早晨還陰沉沉的,到了中午卻突然放晴,陽光透過云層灑在曉院的青梅樹上,照得那些青翠的果子泛著晶瑩的光。
黎曉曉架好手機,調(diào)整鏡頭對準(zhǔn)樹下的竹籃。“家人們,今天我們來摘青梅做酒!“她踮起腳尖,試圖夠到高處的果子,卻總是差那么一點。
【曉曉海拔不夠啊】
【呼叫虎子哥!】
【想看虎子哥摘青梅!】
彈幕一片起哄。黎曉曉回頭,正好看見黎虎從工作棚走出來,手里還拿著半成品的竹籃。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
“虎子哥!“黎曉曉招招手,“來幫我摘高處的青梅!“
黎虎放下竹籃,大步走過來。他今天穿了件深藍(lán)色短袖,露出的手臂線條結(jié)實有力。站到樹下時,他比黎曉曉高出大半個頭,輕松就摘到了她夠不到的果子。
“要那個,還有那邊那個!“黎曉曉指著樹梢上特別飽滿的幾顆。黎虎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伸長手臂,肌肉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分明。他摘果子的動作很輕,像是怕傷到樹枝,每摘下一顆都先放在掌心看看,確認(rèn)完好才放進(jìn)籃子里。
【虎子哥好溫柔啊】
【摘個果子都這么蘇】
【這臂力慕了慕了】
黎曉曉看著彈幕,忍不住偷笑。她接過黎虎遞來的青梅,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那粗糙溫暖的觸感讓她心頭一跳,趕緊縮回手。
不一會兒,竹籃就裝滿了青梅。黎曉曉把鏡頭轉(zhuǎn)向廚房,準(zhǔn)備直播釀制青梅酒的過程。黎虎默默跟進(jìn)來,幫她搬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玻璃罐和冰糖。
“首先要把青梅洗干凈,然后用牙簽去蒂。“黎曉曉一邊解說一邊示范,“看,就這樣——哎喲!“她突然輕呼一聲,一顆青梅從手中滑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黎虎立刻彎腰撿起來,在水龍頭下仔細(xì)沖洗干凈,遞還給她時眉頭微皺,眼神詢問“沒事吧“。
“沒事沒事。“黎曉曉擺擺手,卻覺得一陣莫名的眩暈襲來。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直播,“然后要把青梅晾干,不能有一點水分...“
黎虎站在一旁,敏銳地注意到她臉色有些發(fā)白。他悄悄倒了杯溫水放在她手邊,又去院子里摘了幾片薄荷葉放進(jìn)去。
直播進(jìn)行到一半,黎曉曉突然停下動作。她盯著那杯薄荷水,眼神發(fā)直。黎虎以為她不舒服,趕緊上前一步,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
“家人們,突然有點急事,今天直播先到這里!“黎曉曉匆匆說完,幾乎是手忙腳亂地關(guān)掉了直播。手機還沒放下,她就轉(zhuǎn)向黎虎,聲音微微發(fā)抖:“虎子哥,今天幾號?“
黎虎疑惑地掏出手機,給她看日期。黎曉曉盯著屏幕,嘴唇輕輕顫抖,臉色變了幾變,從煞白到通紅只用了兩秒鐘。
“我...我回房一下!“她丟下這句話,幾乎是跑著離開了廚房。
黎虎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看了看自己熬的紅糖水——按照他記的日子,今天應(yīng)該是黎曉曉生理期的第一天,所以他特意準(zhǔn)備了這些。難道記錯了?還是紅糖水有什么問題?
黎曉曉的房門緊閉,里面?zhèn)鱽矸覗|西的聲音。過了約莫十分鐘,門開了一條縫,黎曉曉紅著臉探出頭來:“虎...虎子哥,你能去趟小賣部嗎?“
黎虎點點頭,等著她繼續(xù)說。
“買...買個驗孕棒...“黎曉曉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說完就縮回房間,砰地關(guān)上了門。
這三個字像一道閃電劈在黎虎頭上。他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手里的竹勺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幾秒鐘后,他才如夢初醒,抓起外套就往外沖,差點被門檻絆倒。
小賣部的王嬸看見黎虎氣喘吁吁地沖進(jìn)來,滿臉通紅地指著柜臺最上層的某個盒子,笑得意味深長:“喲,虎子,好事啊?“
黎虎耳根都快燒起來了,匆匆付了錢,把東西往口袋里一塞就跑。回到家時,黎曉曉已經(jīng)等在院門口,兩人目光相接,又同時躲閃開。黎虎把東西遞給她,黎曉曉接過,一溜煙鉆進(jìn)了衛(wèi)生間。
等待的十幾分鐘,黎虎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jì)。他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時不時看向衛(wèi)生間的方向。紫玉竹的果實不知為何散發(fā)出比平時更濃郁的香氣,讓他本就混亂的思緒更加恍惚。
終于,衛(wèi)生間的門開了。黎曉曉走出來,手里攥著那個小小的塑料棒,臉上的表情復(fù)雜得難以形容。她走到黎虎面前,張開手掌——上面赫然顯示著兩道深紅色的杠杠。
黎虎盯著那兩道杠,眼睛瞪得老大。他抬頭看黎曉曉,又低頭看驗孕棒,如此反復(fù)三次,好像無法理解眼前的信息。
“可...可能是驗孕棒過期了...“黎曉曉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們...我們?nèi)メt(yī)院檢查一下...“
黎虎這才如夢初醒,重重地點頭。他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抓起車鑰匙,又回頭給黎曉曉拿了件外套,動作慌亂得同手同腳。
去鎮(zhèn)醫(yī)院的路上,黎虎把皮卡開得前所未有的平穩(wěn),生怕一點顛簸傷到身邊的人。黎曉曉坐在旁邊,雙手不自覺地護(hù)著小腹,眼神飄忽不定。
掛號、排隊、檢查...一切像在夢中進(jìn)行。當(dāng)醫(yī)生拿著檢查單笑著說“恭喜,懷孕四周了“時,黎曉曉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她轉(zhuǎn)頭看向黎虎,發(fā)現(xiàn)這個平日里沉默如山的大男人,此刻眼眶通紅,嘴唇顫抖,雙手懸在半空,似乎想抱她又不敢。
“虎子哥...“黎曉曉輕聲喚他。
這一聲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黎虎猛地將她摟進(jìn)懷里,力道大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心跳聲大得隔著衣服都能聽見。黎曉曉感覺到有溫?zé)岬囊后w滴在自己頸間——這個從不輕易落淚的男人,竟然哭了。
回程的皮卡開得更慢了。黎虎時不時轉(zhuǎn)頭看黎曉曉,眼神里滿是不可思議的溫柔。路過鎮(zhèn)上的母嬰店時,他突然剎車,指著櫥窗里的小衣服,用眼神詢問“要不要去看看“。
黎曉曉紅著臉搖頭:“還早呢...“
到家時,夕陽已經(jīng)西沉。院里的紫玉竹在暮色中顯得格外醒目,那些紫色果實微微顫動,像是在歡迎他們歸來。黎虎小心翼翼地扶著黎曉曉下車,那架勢仿佛她成了易碎的玻璃制品。
晚飯是黎虎一手包辦的,菜色簡單卻營養(yǎng)均衡。他不停給黎曉曉夾菜,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黎曉曉哭笑不得:“我吃不了這么多...“
黎虎卻搖搖頭,又盛了一碗雞湯放在她面前,眼神固執(zhí)。黎曉曉只好小口小口地喝,心里卻甜滋滋的。
夜深了,黎曉曉躺在床上,手輕輕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還是無法相信這里正在孕育一個小生命。窗外的月光灑進(jìn)來,在地上畫出銀色的圖案。她聽到極輕的腳步聲停在門外,然后是細(xì)微的“咔嗒“聲。
黎曉曉輕手輕腳地起床,推開門,發(fā)現(xiàn)門把手上掛著一塊小巧的竹牌,上面精細(xì)地雕刻著“平安“二字,下面還墜著一個小小的紫玉竹果實。院中,黎虎正站在紫玉竹前,仰頭望著星空。
她走過去,從背后輕輕抱住他。黎虎的身體僵了一瞬,隨即放松下來,轉(zhuǎn)身將她摟入懷中。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擁,誰也沒有說話,但心跳聲卻奇妙地同步著。
紫玉竹的果實突然同時亮起柔和的紫光,像一串小小的燈籠,將相擁的身影溫柔籠罩。夜風(fēng)拂過,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某個古老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