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曉曉盤腿坐在堂屋的矮桌前，手機支架調整到最佳角度，鏡頭對準桌上攤開的紅紙和毛筆。“家人們看，這是我們的婚書，要親手寫才有意義！“她蘸了墨，小心翼翼地寫下第一個字。
彈幕立刻熱鬧起來：
【曉曉的字真好看！】
【婚禮真的不能直播嗎？】
【想看虎子哥穿喜服！】
“我也很想直播婚禮啊，“黎曉曉撇撇嘴，“但我爺爺和我爸堅決不同意，說婚禮是祖宗看著的儀式，不能給外人看...“她模仿長輩們嚴肅的語氣，把觀眾逗樂了。
正說著，院門“吱呀“一聲開了。黎曉曉抬頭，看見父親背著手走進來，臉色不太好看。她趕緊把手機往旁邊挪了挪，假裝在練字。
“又在直播？“黎父皺眉，“都要當媽的人了，還整天對著手機...“
黎曉曉吐了吐舌頭：“爸，這是我的工作嘛。“
黎父哼了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張清單：“這是婚宴要準備的食材，你媽明天從城里帶一部分回來，剩下的得在村里置辦。“他瞥了一眼手機屏幕，壓低聲音，“還有，你爺爺讓我再提醒你一遍，婚禮當天不許開直播！祖宗規(guī)矩不能破！“
【啊啊啊聽到了！】
【好嚴格的家長】
【傳統(tǒng)婚禮確實有很多講究】
彈幕瘋狂滾動，黎曉曉趕緊把手機轉了個方向：“家人們，我們稍后再繼續(xù)...“她匆匆關掉直播，抬頭迎上父親責備的目光。
“爸，現在都什么年代了，“黎曉曉小聲抗議，“好多人都直播婚禮呢...“
“別人是別人，“黎父寸步不讓，“咱們黎家嫁閨女，就得按老規(guī)矩來。“他頓了頓，語氣軟了些，“曉曉，有些事不是給人看的，是要放在心里記一輩子的。“
黎曉曉還想爭辯，突然一陣反胃涌上喉頭。她捂住嘴沖進衛(wèi)生間，留下黎父站在原地，臉上的嚴厲漸漸化成了擔憂。
等黎曉曉吐完出來，父親已經走了，桌上多了杯冒著熱氣的姜茶。她小口啜飲著，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堆竹編材料上——那是黎虎昨晚熬夜劈好的竹篾，原本要編一對喜籃，現在看來又沒時間了。
最近黎虎幾乎見首不見尾。天不亮就去新房監(jiān)工，上午到田里看秧苗，下午回來趕制婚禮要用的竹器，晚上還要去黎爺爺那學婚禮禮儀。黎曉曉算算，兩人已經三天沒好好說上話了。
正想著，院門又被推開。黎虎風風火火地闖進來，褲腿卷到膝蓋，沾滿泥巴，額頭上還有道可疑的黑印子。看見黎曉曉，他眼睛一亮，隨即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笑容立刻變成了擔憂。
“我沒事，“黎曉曉搶先說，“就是正常的孕吐。“她指了指桌上的清單，“爸爸剛送來婚宴菜單...“
黎虎點點頭，胡亂洗了把臉就湊過來看清單。他身上混合著汗味、泥土味和淡淡的竹香，黎曉曉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這段時間雖然見面少，但每次聞到這個氣息，她就莫名安心。
“新房瓦片今天鋪完了，“黎虎比劃著告訴她，“木工明天收尾，漆工后天進場。“他的手指上全是細小的傷口，有些還滲著血絲，一看就是趕工竹器時劃傷的。
黎曉曉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別接那么多竹編訂單了，你看你的手...“
黎虎搖搖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翻開給她看。上面密密麻麻記著各種收支：木工費、瓦工費、漆料錢、酒席定金...最后的總數讓黎曉曉瞪大了眼睛。
“要這么多錢？“她驚呼，“我們...“
黎虎拍拍胸脯，又指了指墻角那堆竹編半成品，意思是“我能搞定“。他咧嘴一笑，露出標志性的大白牙，眼角的紋路比一個月前深了些，卻顯得更加堅毅。
“那你也不能不睡覺啊！“黎曉曉突然鼻子一酸，孕激素讓她的情緒來得又急又猛，“我都好幾天沒好好跟你說話了！婚禮什么的，干脆別辦了！“
黎虎愣住了，手足無措地看著她突然爆發(fā)的情緒。他笨拙地把她摟進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安撫受驚的小動物。黎曉曉把臉埋在他沾著泥點的衣襟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對不起...“她悶悶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
黎虎捧起她的臉，用拇指擦去淚水。他的手掌粗糙溫暖，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指了指她的心口，又指了指自己的，然后兩手交握在一起——不管發(fā)生什么，我們在一起。
黎曉曉破涕為笑。就在這時，她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黎虎立刻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我不餓，“黎曉曉說，“吃了也會吐...“
黎虎卻神秘地搖搖頭。幾分鐘后，他端出一個小碗，里面是幾塊晶瑩剔透的紫色糕點，散發(fā)著淡淡的竹香。
“這是...？“
黎虎比劃著解釋：用紫玉竹果實汁液和糯米做的，村里老人說能止孕吐。
黎曉曉將信將疑地咬了一口。糕點入口即化，清甜中帶著微微的酸，意外地合胃口。更神奇的是，一直翻騰的胃竟然真的平靜下來。
“好吃！“她驚喜地說，“虎子哥，你什么時候學的？“
黎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指了指黎爺爺家的方向——又是老人家的秘方。他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眼里滿是寵溺。
吃飽后，黎曉曉有了精神，拉著黎虎去看新房。工地上熱火朝天，木匠們在做最后的雕花，漆工已經開始打磨門窗。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嶄新的大床——紅木框架上雕刻著精美的紫玉竹花紋，床頭還留著空白，等著刻兩人的名字。
“這...都是你做的？“黎曉曉摸著那些花紋，難以置信地問。
黎虎點點頭，指著幾個細節(jié)處給她看——竹葉的紋路里藏著小小的愛心，竹節(jié)處刻著他們初遇的日子。這些精細的雕刻，不知耗費了多少個不眠之夜。
黎曉曉的眼眶又濕了。她拉起黎虎的手，發(fā)現那些傷痕比早上看到的更多了。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新鮮著。她輕輕吻了吻那些傷口，感覺到黎虎的手微微顫抖。
“傻子，“她小聲說，“不用這么拼命...“
黎虎搖搖頭，突然拉著她來到后院。那里堆著幾捆剛砍下的紫玉竹，旁邊是半成品的搖籃、小桌椅和玩具。黎曉曉認出那些玩具的樣式——竹蜻蜓、竹水槍、竹編小動物——全是黎虎小時候玩過的款式，只是做工更加精致。
“給...寶寶的？“她聲音發(fā)顫。
黎虎重重點頭，眼睛亮得像星星。他拿起一個小竹馬，輕輕一推，馬身就前后搖晃起來，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那聲音在黎曉曉聽來，比任何音樂都美妙。
夕陽西下，工人們陸續(xù)收工。黎曉曉和黎虎坐在新房的門檻上，看著最后一縷陽光從窗欞間穿過，在地板上投下紫玉竹形狀的光影。
“虎子哥，“黎曉曉靠在他肩上，“我們真的要有一個家了。“
黎虎摟緊她的肩膀，在她發(fā)頂落下一個輕吻。無需言語，此刻的寧靜勝過千言萬語。
回曉院的路上，黎曉曉注意到院角的紫玉竹又長高了不少。那些紫色果實滲出晶瑩的汁液，在月光下像寶石一樣閃爍。她伸手觸碰，汁液沾在指尖，涼絲絲的，帶著奇異的香氣。
“真神奇，“她喃喃道，“好像它也在為我們的婚禮做準備...“
黎虎若有所思地看著紫玉竹，突然摘下一片沾滿汁液的葉子，輕輕點在黎曉曉的眉心。那滴汁液在月光下泛著紫光，像一顆小小的星辰，映襯著她明亮的眼睛。
夜風輕拂，紫玉竹的枝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只有他們能聽懂的秘密。遠處，新房在月色中靜靜等待著，即將迎來它的主人和一段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