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靖安侯府偏院內,藥香裊裊。
顧云舒立于青鸞榻前,指尖輕輕撫過她衣袖上那枚殘缺的蓮紋。昨夜刺客退去后,她在青鸞昏迷之際翻查其隨身之物,發現一枚暗藏袖中的玉扣,刻著“前朝遺脈”四字。那時她便隱隱察覺到不對,卻未料到,這竟牽扯出一段塵封已久的秘辛。
“小姐。”侍女輕聲喚道,“鎮國公府來人了。”
顧云舒回頭,見沈辭軒已站在門口,神色凝重。他手中握著一封密函,顯然剛從翰林院趕來。
“我查過了。”他低聲道,“青鸞曾在三年前,以‘鳳氏’之名出現在北境軍營的暗衛名單中。”
顧云舒心頭一震。
鳳氏……那是前朝皇族的姓氏。
她緩緩坐至床沿,望著青鸞蒼白的臉色,心中百感交集。原來這些年,陪在她身邊、護她周全的人,竟是滅國仇人的遺孤。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若鳳氏未絕,那么瑞王呢?淑妃呢?
他們又在這場棋局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她必須醒來。”顧云舒低聲說,“我要知道真相。”
密道深處,燭火搖曳。
青鸞被安置在一處隱秘地窖中,四周石壁冰冷,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顧云舒與沈辭軒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凝重。
“地圖。”沈辭軒將一張泛黃的羊皮紙鋪展開來,“這是從青鸞懷中找到的,標注著通往王府地牢的路線。”
顧云舒目光落在地圖背面,忽然怔住:“鳳儀宮……”
沈辭軒眉頭微蹙:“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先帝登基前,曾在此囚禁前朝公主。”她聲音低沉,“傳聞那位公主臨死前留下遺言——鳳氏血脈,必將歸來。”
沈辭軒沉默片刻,才道:“若青鸞真是她的后人,那她為何要護你至今?”
顧云舒苦笑:“也許,她也在等一個機會。”
話音未落,忽聽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辭軒迅速將地圖卷起,藏入袖中,轉身擋在顧云舒身前。
門開,是靖安侯親自到來。
他臉色沉重,目光掃過床上昏迷的青鸞,良久,才低聲說道:“鳳氏……并未絕。”
顧云舒與沈辭軒同時抬頭。
“當年先帝以為斬草除根,卻不知那位公主,在死前將唯一的女兒托付給了一個忠仆。”靖安侯嘆息,“后來,那孩子流落江湖,最終被我所救。”
沈辭軒眼神一凜:“您早知她的身份?”
“是。”靖安侯點頭,“但她從未提過復仇之事,只愿守護你。”
顧云舒心頭震動,眼眶微微發紅。
“她不是我的暗衛,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靖安侯看著她,許久,才緩緩開口:“如今局勢已變,你們不能再猶豫。王爺不會放過你們,淑妃也不會。而青鸞的身份一旦泄露,恐怕連我也難以保全。”
沈辭軒沉吟片刻,道:“我們打算潛入王府,尋找更多證據。”
靖安侯頷首:“但務必小心,王爺已開始清查異己,連戶部都被他安插了親信。”
顧云舒聞言,心中一動,取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文書遞上:“那正好,我已有應對之策。”
沈辭軒接過一看,嘴角微揚:“偽造得滴水不漏。”
“翰林院印章是你蓋的?”靖安侯看向沈辭軒。
“是。”他點頭,“落款日期特意選了瑞王曾偽造的一份軍令上的時間,這樣即便有人懷疑,也會認為是王府內部出了問題。”
靖安侯深深看了他們一眼,終是嘆息:“你們長大了。”
說完,轉身離去。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
顧云舒低頭看著青鸞,指尖輕輕拂過她眉間皺痕:“你會醒來的,對嗎?”
沈辭軒走到她身后,輕聲道:“她一定會醒來。”
就在這時,青鸞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
兩人皆是一驚,連忙俯身靠近。
“公主……對不起……”她喃喃低語,聲音幾不可聞。
顧云舒猛然抓住她的手:“你在說什么?誰是公主?”
青鸞沒有再回答,只是眼角滑下一滴淚,緩緩閉上了眼。
沈辭軒神色凝重:“看來,我們要找的答案,不在這里。”
顧云舒點頭,站起身來,眸中閃過一抹堅定:“那就去王府。”
三日后,王府設宴,慶賀瑞王壽辰。
賓客盈門,華服錦袍絡繹不絕。顧云舒身著淡紫羅裙,挽著一朵珠花,從容步入王府大門。
沈辭軒則換上一襲玄色長衫,扮作隨行幕僚,悄然跟在她身后。
宴席設在正廳,瑞王端坐主位,笑容可掬,談笑風生。
顧云舒落座后,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目光掠過廳內陳設,最終定格在瑞王案上的一枚銅錢。
那是前朝流通的舊幣,早已廢止多年。
她故意舉杯,借著幾分醉意,笑道:“王爺今日大喜,不如讓我敬您一杯,也祝您早日……如愿以償。”
瑞王笑意不變,抬眸望她:“小姐此言何意?”
顧云舒掩唇輕咳,似是醉酒失態:“我只是想起從前聽過的傳言,說前朝公主曾在此處受困,最后化作鳳凰,涅槃重生。”
席間眾人神色各異,瑞王卻依舊含笑,只是手指微微收緊。
沈辭軒趁機將一枚同樣的銅錢悄悄放在瑞王案角。
瑞王目光一閃,隨即不動聲色地將其收入袖中。
顧云舒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果然,他對前朝舊事極為敏感。
宴會未散,她便借口醉酒告退。沈辭軒亦隨之離開,二人一路回到馬車,才松了口氣。
“他認得那枚銅錢。”沈辭軒低聲說,“甚至,他在刻意隱藏什么。”
顧云舒靠在車廂角落,目光幽深:“或許,真正的答案,就在那座鳳儀宮里。”
沈辭軒望著她,輕聲道:“那我們就去找。”
馬車緩緩駛離王府,暮色漸濃,街巷間燈火初上。
而在他們未曾察覺之處,一雙冷眼正透過窗欞,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瑞王坐在書房中,手中把玩著那枚銅錢,神色晦暗不明。
他緩緩摩挲著銅錢邊緣,低聲道:“鳳氏……還未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