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金鑾殿外的喧囂已然散去,唯余幾盞宮燈在風中搖曳。顧云舒緩步走出皇宮,月光灑在她的肩頭,那支翡翠玉簪在發間泛著幽幽清輝。她未曾回頭,卻知沈辭軒始終走在身后一步之遙。
兩人并肩踏上馬車,簾幕落下,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目光。車廂內,沉香裊裊,燭火微明。顧云舒輕輕摘下玉簪,指尖摩挲著那抹溫潤的綠意,似是在觸碰過往的舊夢。
“你今夜立下大功。”沈辭軒開口,聲音溫和如常,“陛下看你的目光,已不同于往日。”
她抬眸望他,唇角輕揚:“若非你早有布局,我如何能將證據呈于御前?”
沈辭軒輕笑一聲,執扇的手指微微收緊:“我不過是個棋子罷了,真正破局之人,是你。”
顧云舒垂眸,掩帕輕咳了一聲,聲音低柔:“這些年,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身一人。可每次危難之際,總有你在暗處替我鋪好退路。”
馬車轱轆碾過青石板路,發出細碎的聲響。車內一時無言,只有彼此呼吸交織的聲音。
“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她忽然問。
沈辭軒一怔,旋即點頭:“自然記得。你總愛躲在花園的紫藤花架下讀書,我便坐在樹上為你守著。你說不喜歡被人打擾,我說那你讀完書,我便來陪你說話。”
她嘴角彎起一抹淺笑,眼中卻浮起幾分悵然:“后來母親病重,我再未見過那般無憂的日子。”
“我亦曾以為,我們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他的語氣平靜,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直到那年,父親為我定下親事,我才明白,有些事,不是我們想就能做到的。”
顧云舒望著窗外漸行漸遠的宮墻,輕聲道:“我也曾誤會你,以為你變了心。可后來才明白,你從未遠離。”
沈辭軒凝視她片刻,忽而一笑:“若非真心,怎會數次救你性命?”
這句話像是一枚石子落入湖心,激起層層漣漪。顧云舒心頭一震,眼底泛起水光,卻又倔強地忍住,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馬車緩緩停在靖安侯府門前,夜色深沉,府中燈火寥落。她下了車,沈辭軒隨之下車,二人站在門前,影子被月光照得纖長。
“你回去吧。”她輕聲道,“父親今日雖未多言,但我知道他心中仍有疑慮。”
沈辭軒卻不急著走,反而向前一步,月光映著他眉宇間的溫柔:“明日,我再來尋你。”
她看著他,良久才道:“明日之事,誰又說得準呢?”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守夜的家丁開始巡邏。顧云舒轉身欲入府,卻被他喚住。
“云舒。”
她回眸。
沈辭軒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遞到她面前:“這是我母親留下的,我一直帶在身邊。如今……我想交給你。”
她接過玉佩,入手溫潤,刻著一個“云”字。她抬眼看他,滿目疑惑。
“若有一日我不能護你周全,這枚玉佩,便是我的承諾。”他說得極輕,仿佛怕驚擾了夜色,“它會替我,在你身邊。”
顧云舒怔住,手中玉佩微微發燙,似因情緒波動而生出暖意。她低頭看著那枚玉佩,許久未曾言語。
待她再抬頭時,沈辭軒已悄然離去,只余一襲白衣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午后,靖安侯府后園。
春光明媚,百花爭艷。顧云舒獨自坐在亭中,手中仍握著那枚玉佩。她本不該收下,可又實在舍不得放手。
風吹動花枝,拂過她的面頰。她正欲起身,忽聽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你果然在這里。”沈辭軒的聲音從亭外傳來,帶著笑意。
她轉頭望去,見他身著月白長衫,手持折扇,一如當年少年模樣。
“你怎么進來的?”她明知故問。
“你父親今晨去了兵部議事,我自然有法子進來。”他走近幾步,倚著亭柱,“昨日的話,你可想明白了?”
顧云舒低頭看著手中的玉佩,輕聲道:“你想讓我答應什么?”
沈辭軒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輕撫她的發鬢,動作溫柔得近乎小心翼翼:“我想讓你知道,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風雨。”
她心頭一顫,抬眸看他,只見他眼中神色堅定,不似玩笑。
“可你知道,這條路并不容易。”她輕嘆,“父親未必肯答應,你那邊……恐怕也阻力重重。”
“我自有分寸。”他語氣篤定,“先穩住家中局勢,再徐圖長遠。”
顧云舒沉默片刻,終是輕輕點頭:“好。”
沈辭軒眼中浮現笑意,像是壓抑多年的期待終于得以釋放。他緩緩伸出手,掌心向上:“以月圓三度為期,屆時若仍心意一致,便正式開口告知雙親。”
她望著他的手,遲疑了一瞬,終究還是將自己的手覆上去。
兩人的手掌相貼,溫度交融,仿佛許下了一個無聲的誓言。
亭外,風輕云淡,陽光正好。花瓣隨風飄落,落在他們肩頭,像是天地也為這一刻作證。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遠處角落里,一片落葉被無形之力掀起,露出一角繡著金線紋樣的衣角——那是瑞王舊印的圖案。
此刻,無人知曉,一場新的風暴,已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