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茶！“白泠泠信誓旦旦地指著青瓷杯，“你們廟里的特產！“

玄晦正在抄寫經文，頭也不抬：“那是雄黃酒，端午驅蛇用的。“

白泠泠的尾巴尖僵在半空。她偷瞄杯子里琥珀色的液體，咽了咽口水。酒香混著雄黃特有的辛辣氣息，確實不像普通茶水。

“我就嘗一小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杯子灌了下去。

玄晦抬頭時已經晚了。白泠泠雙頰飛起兩團紅暈，碧綠的蛇瞳變成細長的豎線，舌尖不自覺地吐了出來。

“好...好熱...“她扯著衣領，銀白色的鱗片從頸間開始浮現。

玄晦的筆“啪“地掉在宣紙上。他一個箭步沖過來，卻見白泠泠已經搖搖晃晃地往門外走：“找水...涼快...“

“站住！“玄晦伸手去抓，卻只扯下一片輕紗。白泠泠“嗖“地滑出門外，朝著最涼爽的地方游去——大雄寶殿。

當玄晦追到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一條碗口粗的銀白色大蛇正纏在佛祖金像上，蛇尾勾著蓮花座，蛇頭搭在佛像肩頭，愜意地吐著信子。晨曦透過窗欞灑在蛇鱗上，竟真有幾分圣潔意味。

“玄晦師兄！“殿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妖氣...“

十幾個和尚沖進大殿，集體石化。白泠泠醉眼朦朧地低頭看著他們，打了個帶著酒香的嗝。

“此乃佛祖座下青龍尊者。“玄晦的聲音響徹大殿，他雙手合十，神情肅穆，“今日顯圣，是為點化我等。“

僧人們面面相覷。白泠泠趁機用尾巴尖卷走供桌上的蘋果，“咔嚓“咬了一口。

“看！尊者用我供奉的蘋果了！“一個小沙彌激動地跪下。

仿佛推倒了多米諾骨牌，僧人們紛紛跪拜。白泠泠被這陣勢嚇醒了三分酒意，求助地看向玄晦。和尚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從袖中摸出一張符紙。

“尊者要傳達法旨。“他朗聲道，指尖一抖點燃符紙。青煙繚繞中，白泠泠感到一股清涼的力量籠罩全身，現形的沖動被暫時壓制。

回禪院的路上，白泠泠整個人掛在玄晦胳膊上，額頭抵著他肩膀：“那個...蘋果挺甜的...“

“閉嘴。“玄晦耳根發紅，“等雄黃酒效力過了，立刻送你去妖市買抑制劑。“

“妖市？“白泠泠猛地抬頭，撞上玄晦下巴，“你一個和尚去妖市？“

玄晦揉著下巴：“不然讓你每個月都來這么一出？“

白泠泠突然想起什么，臉色變得古怪：“去妖市可以，但你要換身衣服。“她戳了戳玄晦的僧袍，“這身打扮進去，會被妖怪們當珍稀動物圍觀的。“

三更時分，喬裝打扮的兩人站在青靈山后一面石壁前。玄晦穿著借來的書生衣衫，看起來渾身不自在。白泠泠則化作一個戴帷帽的少女，只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腕。

“妖市入口在哪？“玄晦皺眉。

白泠泠神秘一笑，拉著他直接往石壁上撞。玄晦下意識要躲，卻見石壁如同水幕般蕩開漣漪。穿過屏障的瞬間，喧囂聲撲面而來。

五顏六色的燈籠懸浮在空中，街道兩側是各式古怪的攤位。會說話的蘑菇在賣傘，三尾貓妖在表演幻術，還有賣糖葫蘆的河童...

“別東張西望。“白泠泠拽著玄晦的袖子，“跟緊我。“

玄晦卻站著不動了。他盯著不遠處一個攤位——籠子里關著幾只瑟瑟發抖的小妖，脖子上套著禁靈鎖。

“那是非法捕妖的。“白泠泠壓低聲音，“妖市明面上禁止，但地下黑市很猖獗。“她突然發現玄晦的手攥得死緊，青筋暴起。

“小師父？“

玄晦閉了閉眼：“走吧，去買藥。“

“喲～這不是小白嘛！“一個嫵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轉身的瞬間，玄晦被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掃了臉頰——是條火紅的狐貍尾巴。

“紅姐。“白泠泠干笑著擋在玄晦前面，“好久不見...“

狐妖老板娘繞著玄晦轉了一圈，突然湊近他頸間輕嗅：“好純的陽氣～“她沖白泠泠擠眼睛，“小丫頭出息了，拐了個高僧回來？“

玄晦的耳根紅得滴血。白泠泠連忙解釋：“他是我表哥！“

“表～哥～啊～“狐妖拉長聲調，尾巴故意掃過玄晦的腰，“表哥好腰力。“

玄晦突然抓住白泠泠的手腕：“買完藥就走。“

狐妖哈哈大笑，從柜臺下取出個琉璃瓶：“蛇族抑制劑，最新配方。“她眨眨眼，“不過我看...這位'表哥'比抑制劑管用多了。“

回程時，玄晦一直沉默不語。白泠泠偷瞄他的側臉，莫名想起狐妖那句“好腰力“，臉上發燙。

“小心！“玄晦突然將她猛地一拉。一支閃著寒光的箭擦著她衣袖飛過，深深釘入樹干。

“除妖箭？“白泠泠臉色驟變。第二支箭破空而來，玄晦轉身將她護在懷中。

“唔...“一聲悶哼。白泠泠感到溫熱的液體浸透衣衫。她驚恐地看見玄晦后背插著一支箭，傷口周圍浮現出蛛網般的黑色紋路。

“玄晦！“

和尚踉蹌了一下，卻仍緊緊護著她：“跑...“

白泠泠扶著他躲進山洞。當她顫抖著手去拔箭時，指尖剛碰到黑色魔紋，突然一陣刺痛——

記憶碎片如潮水涌來：東海深淵、被魔氣污染的龍宮、一個眉心有朱砂的身影...

“這是...什么...“她頭痛欲裂。

玄晦艱難地抬手，輕輕覆上她的眼睛：“別看。“他的掌心滾燙，“那些不是你的記憶...“

洞外傳來搜尋聲。白泠泠突然意識到，這些追殺者，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沖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