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不是落下,而是砸。億萬顆冰冷的鐵彈子從漆黑的蒼穹傾瀉而下,狂暴地撞擊著廢棄天臺的水泥地和那座銹跡斑斑的巨大水箱,發(fā)出震耳欲聾、永不停歇的轟鳴。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城市塵埃被打濕的土腥氣,還有那股如同跗骨之蛆、永遠無法擺脫的、甜膩到令人窒息的茉莉香精的氣息。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江豐的臉上,順著頭發(fā)淌進脖頸,寒意直透骨髓。他右眼眶里那顆冰冷的機械義眼(f/0.95|1/5000s|ISO128000)視野右下角的參數(shù)如同詛咒的紋身,而左眼那只在電梯井事故后更換的機械眼,內(nèi)部的虹膜調(diào)節(jié)環(huán)在潮濕和低溫中發(fā)出滯澀的“嘎吱”聲,頑固地卡在“2013/2023”的刻度之間,視野中央如同橫亙著兩道無法彌合的巨大裂谷。
王珊珊就在他面前。雨水將她洗得發(fā)白的舊校服徹底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下面部分冰冷機械結(jié)構(gòu)的輪廓。她那只覆蓋著銀灰色金屬外殼的機械右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抓著他的左臂,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冰冷的金屬指節(jié)深陷進他濕透的工裝衣袖,雨水混合著皮膚被壓迫的刺痛感傳來。
“呃…”江豐想掙脫,卻發(fā)現(xiàn)那力量非人力所能抗衡。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王珊珊后頸的變化!
她后頸衣領下方,那個在便利店監(jiān)控里、在停尸房報告中反復出現(xiàn)的、由激光蝕刻的冰冷條形碼紋身,在暴雨的沖刷和某種內(nèi)部能量的沖擊下,竟然如同高溫下的蠟,開始軟化、變形、熔解!
粘稠的金屬和色素順著她蒼白的皮膚流淌下來,被雨水迅速沖淡。而條形碼熔解的下方,皮膚如同被剝開的果皮,漸漸顯露出一個暗紅色的、邊緣不規(guī)則的、如同胎記般的印記!
那形狀…那微微凸起的輪廓…江豐死也不會忘記!他在檔案室翻看過無數(shù)次的、李婧尸檢報告附錄的高清照片里,李婧(王珊珊身體)后頸的同一個位置,就有著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暗紅色胎記!
“橋——要塌了——!快跑——!!!”
王珊珊的喉嚨里爆發(fā)出嘶啞的、混合著金屬摩擦音的尖嘯,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從燒紅的鐵肺里硬擠出來,瞬間撕裂了狂暴的雨幕和震耳的雷聲,狠狠鑿進江豐的耳膜!她的身體因這聲嘶吼而劇烈顫抖,那只屬于人類的左眼瞳孔在閃電的慘白光芒下驟然收縮、裂開!分裂成無數(shù)細小的、如同昆蟲般的復眼結(jié)構(gòu)!
就在尖嘯發(fā)出的瞬間,她后頸那塊剛剛顯露的暗紅色胎記,如同沉睡的火山口般猛地裂開!皮膚翻卷,露出了下面一個閃爍著幽藍冷光的——USB接口!
一根纏繞著藍色電路、如同生物血管般搏動的粗壯數(shù)據(jù)線,帶著粘稠的藍色冷卻液,“嗖”地一聲從裂開的接口中彈射而出!線頭的金屬接口閃爍著刺目的電火花,沒有連接任何設備,而是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狠狠地插進了腳下肆意流淌的、渾濁的雨水之中!
“滋啦——!!!”
電流爆響!數(shù)據(jù)線插入雨水的瞬間,仿佛給這片死寂的液體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幽藍的電蛇在渾濁的積水中瘋狂跳躍、蔓延!
“哪座橋——?!”江豐在雷聲的間隙嘶吼,聲音被風雨撕扯得破碎不堪。他需要答案!是2013年那座吞噬一切的斷橋?還是此刻風雨飄搖中某處真實的危橋?這到底是警告,還是另一個陷阱的開端?
回應他的,是撕裂夜幕的慘白閃電!
電光映亮王珊珊臉龐的剎那,她那裂開的復眼深處,無數(shù)幽藍的數(shù)據(jù)流瘋狂刷屏!更駭人的是,復眼瞳孔中復雜的紋路,如同微型投影儀般,將一片閃爍跳動的全息影像直接投射在兩人之間狂暴的雨幕之上!
影像內(nèi)容:2013年,暴雨如注的斷橋現(xiàn)場!閃電照亮了那輛失控的黑色轎車,如同絕望的困獸,正以無可挽回的姿態(tài)狠狠撞向斷裂的橋面邊緣護欄!副駕駛座上,穿著初中校服、扎著馬尾辮的王珊珊(李婧靈魂)滿臉驚恐,身體因巨大的沖擊力向前猛傾!
鏡頭猛地拉近,對準女孩因恐懼而扭向后方的脖頸!
在她濕透的校服衣領下,后頸處——一個暗紅色的、邊緣不規(guī)則的胎記,在閃電的光芒下,清晰無比地暴露出來!形狀、位置,與此刻王珊珊后頸顯露的胎記,以及李婧尸檢照片上的胎記,分毫不差!
“呃啊——!”江豐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幾乎停止跳動!
就在這時,他腳下漫過腳踝的渾濁積水,突然變得粘稠、蠕動!積水表面,無數(shù)閃爍著幽藍熒光的菌絲,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藤蔓,從四面八方瘋狂滋生、蔓延!
菌絲在積水中急速堆疊、組合!渾濁的雨水瞬間變得如同渾濁的玻璃!透過這片菌絲構(gòu)成的“水鏡”,一幅清晰的、動態(tài)的畫面顯現(xiàn)出來:并非2013年的斷橋殘骸,而是此刻這座城市某處!一座巨大的跨海大橋!橋下第七號橋墩,粗壯的鋼筋水泥結(jié)構(gòu)內(nèi)部,無數(shù)藍綠熒光的霉菌如同最貪婪的癌變組織,正瘋狂地滋生、蔓延、吞噬!鋼筋在霉菌的侵蝕下迅速銹蝕、變形,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橋墩表面,巨大的裂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擴大!
真實的危險!就在此刻!就在這座城市!
“她…在我骨頭里…”王珊珊的聲音在風雨中響起,干澀破碎,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洞悉,“…修了座斷橋…”
話音未落,她那只抓著江豐的機械左手猛地松開,轉(zhuǎn)而抓住自己早已濕透、敞開的襯衫前襟!用力一撕!
“嘶啦——!”布料應聲碎裂!
暴露出來的并非平坦的小腹,而是覆蓋著仿生皮膚、此刻正劇烈起伏的胸膛之下,那片森然冰冷的銀灰色機械肋骨結(jié)構(gòu)!七根閃爍著金屬寒光的機械肋骨如同被禁錮已久的兇獸,猛地向外彈開、伸展!
江豐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限!
在那些展開的機械肋骨間隙,并非空腔!而是鑲嵌著一個個微縮的、制作極其精密的斷橋橋墩模型!模型完全由金屬構(gòu)成,斷裂的橋面、扭曲的鋼筋護欄、渾濁的“河水”由細碎的藍色玻璃砂鋪成。更駭人的是,模型斷裂的鋼筋接口處,竟詭異地纏繞、鑲嵌著一朵朵早已干枯、卻依舊散發(fā)著微弱茉莉甜香的茉莉花瓣!雨水淋在這些冰冷的模型上,沿著斷裂的橋面流淌。
當雨水匯流,流過其中一個最核心的橋墩模型時——
“嗡——!”
模型上方,一片由雨水和幽藍菌絲構(gòu)成的全息投影幕瞬間展開!投影畫面:冰冷的停尸房!無影燈慘白的光線下。李婧(王珊珊身體)的尸體僵硬地躺在金屬臺上。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刀尖閃爍著寒光,正精準地、殘忍地剜進她后頸那塊暗紅色的胎記深處!皮肉翻卷,暗紅色的組織連同部分脊椎骨碎片被硬生生挖出!
畫面瞬間切換!還是那個冰冷的實驗室!穿著白大褂的操作員(面容模糊),正將那顆剛從李婧尸體上剜出的、沾滿血污的胎記組織,塞進一個連接著無數(shù)數(shù)據(jù)線的、冰冷的脊椎接口中!而接口另一端連接的,是一個穿著初中校服、緊閉雙眼、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王珊珊(李婧靈魂)!她的后頸皮膚被切開,露出粉紅色的肌肉和森白的頸椎骨!
“啪嗒!”
江豐別在工具腰帶上、那支仿佛被詛咒纏身的紫外線筆,再次滑落,掉在滿是積水的天臺地面上,濺起渾濁的水花。
筆帽在撞擊中彈開,頂端的紫外線LED燈珠頑強地亮起!一道凝聚的、幽冷的藍紫色光束,如同審判之眼睜開,穿透渾濁的雨水,精準地激射在天臺邊緣那片瘋狂滋生的菌絲之上!
被藍光照射的菌絲瞬間爆發(fā)出更強烈的幽光!光芒如同電流,瞬間傳導至整個天臺!
“轟隆隆——!!!”
腳下的天臺地面猛地劇烈震動、塌陷!周圍扭曲的護欄、巨大的銹蝕水箱、冰冷的水泥地面…所有的實體都在藍光和菌絲能量的沖擊下飛速地溶解、重組!
光芒散去。
江豐和王珊珊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墜落,而是站在一處冰冷、濕滑、邊緣參差不齊的斷橋截面上!狂風卷著暴雨從斷裂處呼嘯而過,腳下是深不見底的、翻涌著黑色濁浪的深淵!這里,正是2013年斷橋災難現(xiàn)場的核心!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強行凝固、重疊!
“嗡——!!!”
一聲沉悶的、如同鍋爐爆炸前的低鳴從王珊珊胸腔內(nèi)炸響!她那只冰冷的機械心臟位置,猛地泵涌出大股粘稠的、散發(fā)著幽藍熒光的液體——藍血!這詭異的血液并非向下流淌,而是如同擁有生命和意志般,懸浮在狂暴的雨幕之中!
藍血在雨水中急速流淌、蝕刻!粘稠的液體在雨水的沖刷下非但沒有消散,反而如同最堅韌的墨水,在傾盆的雨幕中清晰地蝕刻出一份散發(fā)著血腥與金屬氣息的生物合約條款:
**條款XIII:**
**供體(李婧)自愿移植其生物記憶錨點(后頸胎記組織)**
**至受體/載體Z-15(王珊珊)**
**錨點生效必要條件:**
**1.高強度降水環(huán)境(暴雨)**
**2.指定觀測者(江豐)焦慮指數(shù)達到臨界閾值**
“阿姐用胎記…”王珊珊的聲音在風雨中變得斷斷續(xù)續(xù),聲帶部位猛地爆出一團刺眼的電火花,發(fā)出短路的“噼啪”聲,混合著雨水的嘶嘶聲,“…標記了回收點…”她那只冰冷的機械右手再次抬起,五指如鋼爪,狠狠摳向自己那只閃爍著藍光的機械右眼!
“噗嗤!”
伴隨著飛濺的銀色潤滑液,眼球被挖出!她如同丟棄一顆無用的石子,將這顆還帶著體溫的機械眼球,狠狠地按進了腳下斷橋截面一道猙獰的裂縫之中!
“滋——!”
眼球接觸冰冷潮濕的水泥裂縫的瞬間,如同投入水中的泡騰片,瞬間開始劇烈膨脹!玻璃晶體在雨水和未知能量的作用下軟化、延展!幾秒鐘內(nèi),那顆眼球就膨脹、變形,在裂縫上方形成了一塊巨大的、由半透明膠質(zhì)物構(gòu)成的監(jiān)控屏幕!
屏幕亮起,播放著塵封的罪惡:2003年,巨大的培育艙內(nèi),淡藍色營養(yǎng)液中漂浮著一個蜷縮的、只有胚胎大小的王珊珊影像。穿著無菌服的李婧(面容年輕,眼神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疲憊和冷酷),正通過顯微操作臂,將一小片粉紅色的、邊緣帶著暗紅印記的生物組織——正是那胎記的核心組織——小心翼翼地植入胚胎后頸尚未閉合的脊椎神經(jīng)管附近!
畫面切換!培育艙外的操作日志電子屏。在“神經(jīng)錨點植入-受體:PSS-01”的條目下方,操作員簽名欄清晰地顯示著一個冰冷的電子簽名:**管理員Z-07**
“轟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慘白閃電撕裂天幕,緊隨其后的炸雷如同天神震怒,猛地劈落!巨大的聲浪和沖擊波狠狠撞在由眼球膨脹而成的監(jiān)控屏幕上!
“咔嚓——嘩啦!”
半透明的膠質(zhì)屏幕應聲爆裂!化作無數(shù)粘稠的、散發(fā)著幽藍熒光的碎片,混合著雨水四散飛濺!
“呃啊啊啊——!!!”
王珊珊的身體如同被這雷霆擊中,猛地向后一仰!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濕滑的斷橋截面上!她的身體劇烈地、如同觸電般抽搐起來!四肢以非人的角度扭曲、繃直、彈動!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嘶鳴!
更駭人的是,她后頸那塊裂開的胎記接口處,猛地噴涌出大股粘稠的、散發(fā)著濃烈刺鼻福爾馬林氣味的液體!但這液體并非單純的水流,而是由無數(shù)閃爍跳動的像素方塊構(gòu)成的“洪流”!像素流如同潰堤的洪水,帶著令人作嘔的防腐劑氣息,瞬間涌出!
“嗡——嗡——”
江豐口袋里,那個屏幕碎裂的舊手機,如同索命的喪鐘,再次瘋狂地震動起來!屏幕自動亮起,無需解鎖,一個加密視頻播放窗口強行彈出!
畫面晃動、模糊,充斥著雪花噪點。背景是2013年斷橋現(xiàn)場,暴雨如注,雷聲轟鳴!那輛黑色轎車已經(jīng)側(cè)翻在斷橋邊緣,車體扭曲變形,冒著黑煙。
穿著白大褂、渾身是血的李婧(王珊珊身體)正艱難地從破碎的車窗里爬出來!她的左腿以一個怪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已經(jīng)骨折。但她不顧一切,拖著傷腿,撲向后座!她用盡全身力氣,將昏迷不醒、同樣滿身鮮血的初中生王珊珊(李婧靈魂)從變形的車廂里拖了出來!
就在她將女孩拖離危險區(qū)域的瞬間,李婧的動作猛地停住!她的右手顫抖著,摸向自己后頸——那塊暗紅色的胎記位置!她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痛苦、犧牲的決絕和一種無法言喻的瘋狂!
“嗤啦——!!!”
一聲令人頭皮炸裂的皮革撕裂聲!在瓢潑大雨和肆虐的狂風中,李婧竟徒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硬生生將自己后頸那塊連著部分皮肉的胎記組織撕扯了下來!
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后背!她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幾乎栽倒。但她死死咬著牙,不顧劇痛,將那塊沾滿自己鮮血和體溫、尚在微微搏動的胎記組織,狠狠地、用力地按進了昏迷的王珊珊后頸——那個在車禍中被尖銳金屬碎片劃開的、深可見骨的傷口之中!
當那塊沾血的胎記組織接觸到王珊珊傷口深處粉紅色肌肉和神經(jīng)的瞬間!“轟隆隆——!!!”
畫面中,那座早已搖搖欲墜的斷橋橋墩,如同被抽掉了最后支撐的積木,在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中,轟然倒塌!巨大的水泥塊和扭曲的鋼筋如同雨點般砸入下方?jīng)坝康臐崂酥校?/p>
“現(xiàn)在…”王珊珊在斷橋截面上抽搐著,身體被福爾馬林像素流和雨水浸透,她的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種被命運釘死的絕望,“…它是我的刑期烙印…”
“咔!咔!咔!咔!咔!咔!咔!”
一連串密集而清脆的、如同金屬鎖扣被強行崩斷的爆響,猛地從她的背部脊椎部位炸開!覆蓋在她后背濕透校服下的皮膚瞬間被撕裂!七根閃爍著冰冷寒光的金屬脊骨,如同被內(nèi)部巨大的壓力撐爆,一節(jié)節(jié)猛地從脊椎連接處脫離、彈出!
這七節(jié)脫離軀體的金屬脊骨,如同復仇的標槍,帶著呼嘯的破空聲,撕裂狂暴的雨幕,狠狠地釘入了斷橋截面邊緣冰冷的、扭曲的金屬護欄之中!發(fā)出沉悶的“鐺!鐺!”撞擊聲!
每一根釘入護欄的金屬脊骨表面,在雨水的沖刷下,都清晰地蝕刻著同一個日期,同一個如同烙印般滾燙的鋼印:
**2013.7.15**
冰冷的雨水沿著釘入護欄的金屬脊骨流淌而下,匯集在骨節(jié)連接處的凹槽里。雨水混合著骨頭上殘留的藍色冷卻液和暗紅的組織液,在凹槽中匯聚、滴落。就在滴落的瞬間,奇異的能量場讓水流懸浮、塑形。
一個由雨水和粘液構(gòu)成的、微微顫抖的、模糊的女性面容在空中浮現(xiàn)。那是李婧的面容。她嘴唇的位置,水流波動,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充滿無盡疲憊和最后牽掛的聲音錄音,每一個字都像從深水中艱難浮起的氣泡:
**“珊…珊…”**
**“…跑…”**
**“…跑出這個雨夜…”**
聲音被呼嘯的風雨撕扯、淹沒。
“轟——!”
頭頂?shù)耐L管道(存在于斷橋廢墟的幻象結(jié)構(gòu)中)猛地爆裂!這一次,噴涌而出的不再是香精或像素流,而是濃密的、散發(fā)著茉莉甜香和腐敗氣息的藍綠熒光菌絲濃霧!霧氣如同活物,瞬間彌漫開來,遮蔽了視線!
“呃啊——!”
江豐感覺右眼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他那只被強化的機械右眼,內(nèi)部的精密結(jié)構(gòu)似乎被外界的狂暴能量場和菌絲濃霧徹底干擾!視野瞬間變得一片血紅!粘稠的、散發(fā)著鐵銹味的“血淚”混合著雨水,從他機械義眼的邊緣滲出、流淌!內(nèi)部的虹膜調(diào)節(jié)環(huán)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最后“咔嚓”一聲,死死卡死在“暴雨模式”的極限刻度!
視野瞬間改變!超高感光度下,每一滴砸落的暴雨都如同被瞬間凍結(jié)!它們不再是水滴,而是凝固在半空中的、無數(shù)張微型的SD存儲卡!每一張“雨滴SD卡”的表面,都清晰地蝕刻、顯影著不同的胎記影像:
*初中入學體檢表照片:王珊珊(李婧靈魂)后頸光潔,沒有任何印記。
*2013年車禍發(fā)生次日的醫(yī)院監(jiān)控截圖:昏迷的王珊珊趴在病床上,后頸纏繞的紗布邊緣,一個暗紅色的胎記清晰可見!
*此刻:暴雨中,王珊珊后頸那塊裂開的胎記接口處,粘稠的、散發(fā)著幽藍熒光的“藍血”正混合著福爾馬林像素流,不斷地滲出、流淌!
“管理局…在收割記憶——!!!”王珊珊在濃霧和抽搐中發(fā)出最后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她胸腔內(nèi),那七根如同花瓣般展開的機械肋骨,瞬間爆發(fā)出刺眼的紅光!肋骨末端猛地彈射出七根纏繞著高壓電弧的金屬骨刺!
骨刺撕裂粘稠的菌霧和雨幕,如同七條審判之矛,閃電般刺向距離最近的江豐!
“噗!噗!”
江豐根本來不及躲閃!兩根最鋒利的骨刺,狠狠地扎穿了他右側(cè)小腿的肌肉!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幾乎跪倒在地!
就在骨刺扎入的瞬間!
“嗡——!”
王珊珊后頸那塊裂開的胎記接口處,那塊暗紅色的生物組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猛地吸出!它脫離了皮膚和血肉的束縛,懸浮在暴雨和菌絲濃霧之中!組織表面的血污和粘液被雨水迅速沖刷干凈,露出內(nèi)部晶瑩剔透、如同最純粹紅寶石般的結(jié)構(gòu)!
它懸浮著,旋轉(zhuǎn)著,散發(fā)出妖異的紅光!
下一秒!
“咻——!”
這枚由胎記組織化成的“血鉆”,如同被電磁炮發(fā)射的彈丸,帶著刺耳的尖嘯,猛地射向漆黑如墨、翻滾著雷暴的云層深處!
“血鉆”射入云層的剎那!
奇跡發(fā)生了!
如同時間被按下了倒帶鍵!
漫天狂暴砸落的雨滴,瞬間凝固!隨即,違背物理定律地,開始倒流!億萬顆雨滴脫離了重力束縛,如同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從地面、從積水中、從江豐和王珊珊濕透的身上,急速地向上飛升、匯聚!
倒流的雨線在漆黑的夜空中急速穿梭、編織、組合!最終,在云層下方,用億萬顆倒飛的雨滴,清晰地拼出了一行橫貫天際、散發(fā)著幽藍光芒的巨大文字:
**錨點回收程序啟動**
**載體:王珊珊(寄生胎記)**
**供體:李婧(記憶源)**
**觀測者:江豐(焦慮指數(shù):臨界)**
“嗚——嗚——嗚——!!!”
刺耳欲聾的警報聲,如同末日審判的號角,瞬間響徹了整個雨夜!警報的紅光穿透濃霧,將倒流的雨線和每個人的臉都染上血色!
王珊珊的身體,在倒流的暴雨中,在警報的尖嘯和骨刺連接的能量反噬中,如同陽光下的殘雪,開始飛速地融化、分解!皮膚、肌肉、仿生組織、甚至暴露的機械骨骼,都化作粘稠的、散發(fā)著茉莉甜香和血腥氣息的銀色漿液,順著斷橋冰冷的截面流淌下來。
那顆支撐她、也囚禁著她與李婧靈魂的機械心臟,在胸腔融化的金屬漿液中最后一次劇烈搏動,隨即“咕嚕”一聲滾落出來,帶著灼熱的漿液,滾到江豐被骨刺釘穿的腳邊。
“嘭!”
心臟殘骸在雨水的沖刷下猛地炸裂!無數(shù)精密的齒輪和斷裂的管線四散飛濺!
在飛濺的核心,一塊沾滿銀色漿液和藍色冷卻液的、暗紅色的生物組織碎片——正是那塊胎記核心的一部分——被炸飛出來,掉落在冰冷的、滿是積水的斷橋截面上。
“滋啦——!”
胎記組織碎片接觸積水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無數(shù)藍綠熒光的菌絲從碎片中瘋狂滋生、纏繞、堆疊!它們在積水中急速生長、膨脹、塑形!
幾秒鐘內(nèi),一株由菌絲、凝固的金屬漿液和那塊暗紅胎記組織共同構(gòu)成的、散發(fā)著濃烈茉莉甜香和金屬焦糊味的、半人高的“茉莉花樹”,在江豐腳邊拔地而起!菌絲構(gòu)成的枝葉扭曲舞動,閃爍著幽藍的光芒!
“噼啪!”
“茉莉樹”粗糙的“樹皮”——那些凝固的金屬漿液和菌絲混合物——突然崩裂、剝落!在剝落的樹皮下,露出了內(nèi)部光滑的、如同液晶屏幕般的結(jié)構(gòu)!屏幕亮起,顯影出最后的監(jiān)控畫面:
便利店的昏暗倉庫!雜物堆積如山。穿著洗得發(fā)白舊校服的王珊珊(李婧靈魂?)背對著鏡頭,跪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手里緊緊握著一把鋒利的美工刀。刀片上沾著暗紅色的血跡。她正用刀尖,一下,一下,狠狠地剮蹭著自己的后頸!動作瘋狂而絕望,每一次刮擦都帶起細小的皮肉碎屑!她后頸那塊暗紅色的胎記,早已被刮得血肉模糊!
而就在她身后不遠處,一個巨大的、蒙塵的貨架。貨架側(cè)面光潔的玻璃鏡面中,清晰地映照出一個穿著白大褂、長發(fā)披肩、滿臉淚水的女性倒影——那是李婧!她無聲地哭泣著,眼神充滿了無邊的痛苦、悔恨和絕望,隔著鏡面,看著倉庫里那個正在自殘的女孩。
“告訴…下個…我…”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混合著電流雜音的氣流聲,從“茉莉樹”的菌絲枝葉間飄散出來,消散在倒流的雨聲和警報里,“…別…淋雨…”
“茉莉樹”盤根錯節(jié)的菌絲根系,如同蘇醒的巨蟒,猛地從積水中竄出!帶著冰冷的觸感和巨大的力量,死死地纏住了江豐被骨刺釘穿、無法移動的雙腳腳踝!將他牢牢地固定在原地!
菌絲纏繞處,一股冰冷的刺痛感傳來!江豐感到自己的左手手腕內(nèi)側(cè)皮膚一陣灼熱!他猛地低頭!
在他左手腕內(nèi)側(cè),一個暗紅色的、邊緣不規(guī)則的胎記印記,正被菌絲強行“烙印”出來!形狀、大小,與王珊珊和李婧后頸的胎記,完全一致!
當這塊新烙印的胎記觸碰到冰冷倒流的雨滴時——
“滋——!”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電流脈沖,瞬間從胎記處竄入他的身體!
“轟——!!!”
整座城市,如同被拔掉了插頭,所有的燈光瞬間集體熄滅!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吞噬了一切!只剩下警報聲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絕望地回響。
在這片絕對黑暗和刺骨冰冷中,江豐感覺后頸皮膚一陣刺痛!
“噗嗤!”
一根冰冷、尖銳、纏繞著細密數(shù)據(jù)線的金屬探針,如同毒蛇的獠牙,不知從何而來,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后頸——刺入了那塊剛剛被烙印出來的胎記深處!
“呃啊——!”劇痛伴隨著強烈的電流脈沖瞬間席卷全身!
他的視覺神經(jīng)被強制切入!那只被強化的機械右眼視野一片漆黑,隨即被強行灌入一段高清晰度的影像:
一個巨大的、充滿淡藍色營養(yǎng)液的圓柱形培育艙!艙內(nèi),漂浮著一個蜷縮的、如同熟睡的女嬰胚胎——那是嬰兒王珊珊!在她幼嫩的后頸處,一塊暗紅色的胎記清晰可見!
而此刻,一根連接著無數(shù)數(shù)據(jù)線的、閃爍著寒光的金屬探針,正從培育艙外緩緩探入!針尖精準無比地刺入了嬰兒后頸那塊胎記的核心位置!
探針尾部連接著復雜的儀器,屏幕上跳動著冰冷的文字:**記憶錨點數(shù)據(jù)收割-批次Z-01**
冰冷的營養(yǎng)液包裹著嬰兒,探針深深刺入胎記。江豐的視網(wǎng)膜被這畫面灼燒著,后頸胎記處探針的刺痛感與嬰兒影像重疊,仿佛那根針也同時刺入了他的大腦深處。警報聲在黑暗中漸漸微弱,如同垂死的嗚咽。
不知過了多久,雨聲停了。
絕對的寂靜籠罩下來,只有自己粗重紊亂的呼吸和心臟瘋狂擂鼓的悶響。后頸的刺痛感依舊清晰,那塊被強行烙印的胎記在黑暗中隱隱發(fā)燙。
“嘀嗒…嘀嗒…”
是水珠滴落的聲音。很近。
江豐在黑暗中艱難地轉(zhuǎn)動頭顱,那只被強化的機械右眼(f/0.95|1/5000s|ISO128000)在極致的黑暗中捕捉到一絲微弱的光源。
街對面。
那家24小時便利店破損的霓虹招牌,在短暫的熄滅后,頑強地重新閃爍起來。紅綠藍的光線扭曲地照亮了濕漉漉的街道和破碎的櫥窗。
便利店的玻璃門被推開,發(fā)出“叮咚”一聲電子音。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舊校服、扎著馬尾辮的瘦小女孩身影走了出來。是王珊珊,十三歲的王珊珊(李婧靈魂?)。她似乎剛從里面出來,懷里抱著一個用塑料袋裹著的長條形物品。
她站在便利店門口,抬頭看了看依舊陰沉的天空,似乎在猶豫。然后,她踮起腳尖,努力伸著手臂,想要夠到便利店外墻高處掛著的一把孤零零的、印著廣告的廉價塑料雨傘。
便利店內(nèi)明亮的燈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將她的身影勾勒得清晰無比。
當她踮起腳尖,努力伸手夠向雨傘時,后頸的校服領口微微向下滑落。
在她后頸與衣領交界處,一塊暗紅色的、邊緣不規(guī)則的胎記,在便利店慘白的熒光燈下,暴露無遺。
更讓江豐血液幾乎凍結(jié)的是——
一滴粘稠的、散發(fā)著微弱藍綠熒光的液體,正從那塊胎記的邊緣,緩緩地、不受控制地…滲了出來。
不是血。
是淡藍色的、散發(fā)著冰冷鐵銹氣息的——機械冷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