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顏提出請求，小心翼翼地觀察顧若芊的反應(yīng)。曾經(jīng)，沈夢顏有什么不舒服，顧若芊就喜歡將她抱進(jìn)懷里安慰，那也成了她最喜歡的安慰方式。
顧若芊聽到沈夢顏說要抱抱，拿著棉簽的手停在半空，愣住了。她抬眼，看見沈夢顏的眼里帶著期待，好像很疼很需要安慰的樣子。
以前確實(shí)是這樣。只要沈夢顏有點(diǎn)不舒服或者不高興，顧若芊總是忍不住把她摟過來，輕輕拍著她的背。那種感覺，好像抱著她，她的難受就會少一點(diǎn)，顧若芊自己的心也會踏實(shí)一點(diǎn)。那是沈夢顏?zhàn)钕矚g的“藥”，勝過任何東西。
可現(xiàn)在……顧若芊的心里像被揪了一下。她們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樣了。她回想起過去八年她的痛苦，心中又是一陣苦澀。
“別鬧，”顧若芊偏過頭，聲音悶悶的，不敢看沈夢顏的眼睛，“我得給你處理傷口。”她說著，身體卻有點(diǎn)不聽使喚地向沈夢顏那邊湊近了一點(diǎn)。唉，這老毛病，看見她難受的樣子就忍不住心軟。
沈夢顏沒說話，但眼睛里那點(diǎn)小期待慢慢弱了下去。顧若芊看見了，心里有點(diǎn)不是滋味，可還是硬著嘴繼續(xù)溫和地說：“快點(diǎn)坐好，別亂動，麻藥時間有限。”
“哦。”沈夢顏聽話地挺直了腰桿。
時間慢慢流逝，沈夢顏的傷口也終于處理好了。
“呼……”顧若芊呼出一口氣，累得滿頭大汗，她轉(zhuǎn)身抽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
“辛苦了。”沈夢顏側(cè)低著頭看著包扎的十分美觀的傷口，心中一陣暖流。
顧若芊也看了一眼，似乎也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小事。”
顧若芊開始收拾這些醫(yī)療物品。她櫻花粉的長發(fā)被她撩到耳后，露出側(cè)臉。湛藍(lán)色的眸色給她增添了一分溫柔，眼神靈動。臉型精致如芭比娃娃，下顎線恰到好處。草莓紅的唇色，飽滿豐潤，與她的發(fā)色相呼應(yīng)。
哪有人起床就這么好看？
沈夢顏忍俊不禁，心想：這人就沒丑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不過呢，我也不差。也難怪我們能成好朋友。
沈夢顏的思緒猛然而止。
朋友……在顧若芊看來，她們還是朋友么？
沈夢顏不禁又咬住自己的下唇，心頭驟然一緊，又酸又痛。
顧若芊用余光瞟了沈夢顏一眼，正巧看見她一副傷心又痛苦的模樣，顧若芊感到不解，于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輕聲問：“怎么了？”
沈夢顏猛地回過神，慌亂搖頭：“沒、沒什么……”目光倉促地飄向窗外，手指無意識地蜷起來，摳著桌上留下的碘酒漬。那團(tuán)褐色的污痕，像一小片凝固的時間，粘滯又尷尬。
顧若芊沒追問，只是把最后幾根棉簽丟進(jìn)垃圾袋，啪嗒一聲，在過于安靜的房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我要去上班了。”顧若芊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跟沈夢顏說一聲比較好，“昨晚……謝謝你。”
顧若芊的道謝傳入沈夢顏的耳朵，沈夢顏微笑著皺一下眉，看起來有些不快：“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不要對我說謝謝。”
這句話像一塊小石子，被調(diào)皮的孩子丟入了平靜的湖面，湖面泛起點(diǎn)點(diǎn)浪花，隨后又恢復(fù)原樣。
一些回憶畫面在顧若芊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顧若芊鼻尖一酸，努力讓自己不再回想曾經(jīng)的任何關(guān)于沈夢顏的回憶，但只要沈夢顏一出現(xiàn)，一切努力也都白費(fèi)，她還是將過去的沈夢顏記得非常清楚，像是被刻在骨頭上，顧若芊想忘都忘不掉。
“嗯，我知道。”顧若芊礙于禮貌，還是回應(yīng)了沈夢顏。
沈夢顏輕輕一笑：“快去吧，你快遲到了顧醫(yī)生。”
“好。”
顧若芊確實(shí)沒時間再耽擱了，她簡單的洗漱、更衣后，跟沈夢顏告?zhèn)€別，便匆匆忙忙地出房門離開了。
顧若芊走了，房間里只剩下沈夢顏一個人，還有那點(diǎn)沒散掉的消毒水味兒。她低頭看著被紗布包得好好的胳膊，白白的紗布像新買的繃帶玩具纏在手臂上。傷口那里一跳一跳地疼，又脹又悶，像有東西在里面鑿著玩。可是沈夢顏這會兒顧不上疼，心里頭悶悶的，像塞了一團(tuán)濕棉花，比胳膊難受多了。
沈夢顏背靠著窗前的墻壁坐著，側(cè)頭看窗外的風(fēng)景，沒有絲毫笑容。
“現(xiàn)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恐怕除了舅舅，就只有顧若芊了吧。”沈夢顏囔囔自語，種種痛苦的回憶涌上心頭。
要是那時顧若芊在她身邊，該多好啊……
……
顧若芊此刻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上面還有殘留的酒味，穿這個上班肯定不行，必需回家換一套。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八點(diǎn)半了，加上路上的時間，遲到半個多小時，只能說是給別人處理傷口耽擱了時間，不知道主任會不會原諒。
顧若芊快步走出電梯，一路小跑出了酒店大門。
“小芊！”
顧若芊猛地停住腳步，看向聲音的方向。
一個微皺著眉頭、神色著急的男人朝著顧若芊大步走來。男人面容英俊瀟灑，眉眼精致，淡棕色的眼眸清澈透亮，搭配纖長濃密的眼睫，顯得深邃而溫柔。留著一頭顧若芊同樣色調(diào)的粉色短發(fā)，發(fā)絲略帶凌亂感，增添了幾分隨性自然的少年氣息。身著純白色襯衫，搭配經(jīng)典黑色領(lǐng)帶，黑色西裝褲，整體造型干凈利落。領(lǐng)帶系得一絲不茍，與簡潔的襯衫形成清爽干練的對比，兼具學(xué)院風(fēng)與都市感。
顧若芊眼看著他朝自己走來，心中莫名有些心虛及緊張。
“哥？”顧若芊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顧元熙此刻已經(jīng)站在了顧若芊的面前，他神色復(fù)雜地低頭看自己最疼愛的妹妹，看起來既著急又擔(dān)憂。
顧元熙盯著顧若芊看了好一會兒，顧若芊則不敢直視哥哥的眼睛，靜靜等待哥哥的一頓教訓(xùn)。
顧元熙輕聲嘆口氣，眉頭緩緩舒展開，沒有顧若芊想象中的那般訓(xùn)斥，而是和平時一樣溫柔親切的關(guān)心：“還好嗎？”
顧若芊有些震驚，抬頭看向顧元熙擔(dān)心的眼神。顧元熙瞧她這反應(yīng)，不禁失笑，寵愛之中夾雜著幾分無奈：“干什么？真以為你哥哥我會舍得罵你嗎？”
顧若芊一聽此話，不免大松一口氣，輕松地笑一聲，搖頭否認(rèn)。
顧元熙抬手摸了摸顧若芊的腦袋，又一次溫聲問：“還在傷心嗎？”
顧若芊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苦笑：“還好，沒那么傷心了。”嘴上這么說，實(shí)則一些身體反應(yīng)早已暴露了她的內(nèi)心。
顧元熙當(dāng)然察覺到了，但沒有拆穿。
“那……走吧。”顧元熙一手插兜，一手拉上顧若芊白嫩纖細(xì)的手，往酒店地下停車場走。
顧若芊一頭霧水地被拉著走，卻又想到什么，掙扎了一下：“我還要上班。”
“給你請假了。”顧元熙說。
“哦……”顧若芊無意識地應(yīng)聲，但下一秒又立馬反應(yīng)過來，“什么？！”
顧元熙求生欲十足的在顧若芊說話之前趕忙解釋，但那只插兜的手還是沒忍住下意識擋住了臉：“大俠饒命！是媽給你放的假！”
顧若芊聞言，生氣的表情立馬收了起來，只剩下困惑：“為什么？”
“因?yàn)樗龘?dān)心你，你不接電話，人也不知去向，媽媽她都快急死了。”顧元熙撇頭看著顧若芊說。
一陣?yán)⒕斡可项櫲糗沸念^，過了一會兒，顧若芊才小心翼翼地張口：“……對不起。”
顧元熙“撲哧”一笑，松開妹妹的手，一把摟住她的肩膀：“你道什么歉啊，我們都可以理解你的，這很正常，不要感到抱歉。”顧元熙的語氣既嚴(yán)肅又帶著玩笑的風(fēng)味。
顧若芊剛想回話，但被顧元熙打斷：“好了，哥帶你去散心。”話語間可以聽出來他有點(diǎn)小期待。
“跟你？”顧若芊問。
顧元熙似乎早就猜到顧若芊會問這句話，一切都在意料之內(nèi)。顧元熙哼一聲，洋裝委屈道：“我知道你只愛你嫂子和侄女，我只是個局外人是吧。”
說完，還用生氣又可愛的眼神瞪了顧若芊一眼。顧若芊成功被逗笑，面對哥哥的吃醋，她早已司空見慣了。
他們走到一輛線條流暢的銀灰色的特斯拉，顧元熙紳士地為她拉開車門。顧若芊坐進(jìn)副駕駛，熟悉的車廂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木質(zhì)香氣，是她喜歡的香薰味道。哥哥總是記得這些細(xì)節(jié)。
她系上安全帶，疲憊地靠向椅背，車窗外的景色在緩慢倒退，酒店大樓漸漸縮成背景，連同那個房間里發(fā)生的一切——沈夢顏帶著痛楚和期待的眼神，自己狼狽的閃躲，那份刻意的生疏，還有臨走時沈夢顏那聲“顧醫(yī)生”里難以掩飾的失落——都像沉重的鉛塊，壓在胸口。
“怎么了？你看起來心情還是不太好。”顧元熙邊開車，邊關(guān)注著顧若芊。
顧若芊搖頭：“沒事。”
顧元熙在心中默默嘆氣。
紅燈，顧元熙側(cè)過頭，看著顧若芊。顧若芊察覺到目光，與顧元熙對視。
“看我干嘛？”顧若芊不明所以地問。她的手指在玩弄著自己的衣角。
顧元熙欲言又止，好似在猶豫。
顧若芊見狀，瞅了一眼紅燈，發(fā)現(xiàn)還沒有倒計時，于是對著猶豫不決的哥哥說：“沒關(guān)系，說吧。”
“咳咳……小芊啊。”顧元熙看著顧若芊好奇的眼神，最終還是緩緩開口……
“你……和夢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