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清緩緩睜開眼睛,入眼是熟悉的藕荷色紗帳,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梨香。
她眨了眨眼,視線逐漸清晰,這是秦府秦清清的閨房。
等等,閨房?
她猛地睜大眼睛,下意識想撐起身子,卻牽動一陣頭暈。
這時,耳邊傳來抽抽噎噎的哭聲,她轉頭一看,眼前出現一雙眼睛腫成桃子的小桃。
“嗚嗚...小姐...嗚嗚...”小桃見她醒了,眼淚掉得更兇了,話都說不利索。
一旁的紋兒見狀,立刻提著裙子往外跑,邊跑邊喊:“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聲音又驚又喜,一路傳了出去。
秦清清還有些恍惚,伸手碰了碰小桃的臉:“小桃?你沒事吧?嬤嬤呢?”
小桃見自家小姐醒來第一件事竟是關心自己,頓時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她拼命搖頭,聲音哽咽:“沒事...奴婢和嬤嬤都沒事...小姐您昏迷了兩天,可嚇死奴婢了...”
她一邊說一邊抹淚,卻越抹越多,最后干脆伏在床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說不出話來。
“那我怎么回來的?”
“那日奴婢被打暈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小桃眼睛還紅著,聲音卻穩了許多,“醒來時已在禪房,趙嬤嬤就躺在旁邊,頭上的傷都包扎好了。”
原來護國寺的僧人們聽見后山的呼救聲,提著棍棒趕來時,只見地上橫著幾具蒙面人的尸首,小桃和趙嬤嬤倒在那里。和尚查看下發現小桃和趙嬤嬤還活著,就將二人抬回寺中救治。
小桃說到這里,聲音低了下去,“夫人當時聽說小姐不見了,當場就暈了過去了...”
“后來方丈又讓人去找,有個小沙彌發現崖邊有拖拽的痕跡...“小桃繼續道,“往下一看,崖壁上的草葉都沾著血。”
“僧人們舉著火把繞到崖底,終于在天亮后找到了那個山洞...”小桃說著雙手合十,“佛祖保佑,小姐和四殿下都還活著。”
“那...四殿下人呢?他沒事吧?”
小桃擦了擦眼角:“已經被送回去了。”她忽然壓低聲音,湊近了些,“小姐放心,護國寺的和尚嘴嚴,絕不會亂說壞了您的名聲。至于四殿下那邊...也一定不會亂說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
外間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珠簾嘩啦一響,江氏紅著眼眶沖了進來,身后跟著滿臉憂色的趙嬤嬤。
“我的兒啊!”秦夫人一把將秦清清摟進懷里,聲音都在發抖,“你可算醒了...擔心死為娘了。”
秦清清被母親溫暖的懷抱包裹著,鼻尖一酸。她抬眼時,正對上趙嬤嬤含淚的目光。老嬤嬤額角還纏著紗布,卻只顧著雙手合十念“菩薩保佑”。
緊接著,穿著鵝黃襦裙的秦清婉帶著兩個弟弟魚貫而入。
“長姐總算醒了,“秦清婉眼圈泛紅,就落下淚來。
“大姐姐可還好?”
“大姐姐你終于醒了。”兩個少年聲音哽咽的關切道。
秦清清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嘴角揚起一抹溫軟的笑:“娘,我沒事了。”她頓了頓,忽然眨眨眼,“就是有些餓了,想吃雞絲面。”
江氏聞言立即擦了擦眼淚,連聲應道:“好好好!”轉頭便喚:“來福家的,快去吩咐廚房煮碗雞絲面來。”
“再要份魚茸。”秦清清又補了一句,眼中泛起懷念的神色。那魚茸形似蓮花,入口即化,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后嘗到的第一口驚艷滋味。
來福家的福了福身:“奴婢記下了,這就去安排。”說罷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小桃之前說了府里除了老爺,其他人都不知道那日詳情。兩位少爺和小姐只當她是去上香染了風寒。
不多時,丫鬟們捧著食盒魚貫而入。秦清清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中,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面吃得干干凈凈,連那碟精致的魚茸蓮花也一朵不剩。
“嗝~”她不經意打了個小小的飽嗝,連忙用帕子掩住嘴。江氏卻笑出了眼淚:“能吃就好,能吃就好啊!”
待府醫來診過脈,確認只需靜養后,江氏眾人才安下心來。
蕭懷瑾修長的手指輕叩紫檀案幾,聽著屬下匯報公務。忽然間,腦海中浮現出秦清清趴在山洞地上,灰頭土臉地吹火折子的模樣“呵~”
一聲輕笑在肅穆的議事廳里格外突兀。正在稟報的主事聲音戛然而止,滿堂官員都屏住呼吸,偷偷抬眼看向上首的四殿下。
蕭懷瑾以拳抵唇輕咳一聲:“繼續。”
待眾人重新開始議事,他的目光卻漸漸失了焦距,恍惚間又見那雙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亮的眼睛。
這秦二小姐是個端莊守禮的,這秦家家教應該不錯,可秦大小姐為何如此不同。
郭府·清芳院
“啪——”
一只青瓷茶盞在地上炸開,碎瓷濺到跪著的丫鬟額角,頓時滲出一道血痕。
“廢物!”郭明月一把掀翻紅木案幾,胭脂盒、銅鏡嘩啦啦砸了一地,“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賤人都收拾不了!”她尖利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哪怕劃花她的臉呢?一群沒用的東西。”
滿屋丫鬟抖如篩糠。
“夫人到——”
隨著一聲通傳,郭夫人扶著嬤嬤的手邁進門檻。她掃了眼滿地狼藉,丹鳳眼里寒光一閃:“都退下。”
仆婦們如蒙大赦,眨眼間退得干干凈凈。郭明月這才看清母親陰沉的面色,腿一軟就跪在了碎瓷片上。
“娘、娘親...”鮮血從膝下滲出,她卻不敢挪動分毫。
郭夫人慢條斯理地撫著翡翠鐲子,突然揚手——
“啪!”
一記耳光摑得郭明月歪倒在地。
屋內死寂,只聽得見郭明月急促的喘息聲。
“蠢貨!”郭夫人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眼底的怒意如淬了冰的刀鋒,一字一句道:“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蠢東西?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已經許嫁齊王府,你還不知收手,真是蠢出天的玩意兒!”
郭明月咬著唇,聲音發顫:“娘,女兒找的是江湖上的人,不會暴露的……”
“說你蠢,你還不認!”郭夫人冷笑,指尖幾乎要戳到她臉上,“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算什么?一出事就能把你供出來!你真當我們郭家能一手遮天?當秦家是草包?你以為你教訓的是秦家小姐,可她現在是誰家的媳婦?你這是打齊王府的臉,打皇家的臉!差點壞了你爹的大事!”
郭明月臉色煞白,額頭抵地,顫聲道:“娘,女兒知道錯了……”
郭夫人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再開口時,語氣已緩和幾分,卻仍帶著警告:“四殿下待你不同,那是因為你二姐。他們青梅竹馬,可惜你二姐福薄,早早去了,他才對你多幾分照拂。可你要記住——他是皇子,不是傻子!別在他面前犯蠢!”
頓了頓,她又冷冷補了一句:“還有,別去招惹明美。七殿下和她的情分,可比你和四殿下的牢靠得多。”
郭明月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低聲道:“是。”
“禁足一個月,好好反省!”郭夫人甩袖離去,房門“砰”地一聲重重關上。
屋內,郭明月仍跪在原地,膝蓋下的血已經凝固。她緩緩抬頭,眼底翻涌著滔天恨意,唇角卻勾起一抹森冷笑意。
總有一天,她要讓所有礙眼的人,都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