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杰終于尋到了甜水灣。當他風塵仆仆地站在尤家院外,剛一進院子就看見尤婆子正指著淑蘭破口大罵時,心臟猛地揪緊——他的蘭兒,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老虔婆!”他怒喝一聲,幾步沖上前,一把將尤婆子推開,拽住淑蘭的手腕就往外走,“蘭兒,跟我回家!”
尤大牛見狀,擼起袖子就要阻攔,卻被尤婆子一個眼神制止。老太婆瞇著三角眼,盯著江元杰錦衣上的織金紋樣,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這丫頭雖被趕了出來,可若能攀住江家少爺的心,往后還愁沒有潑天的富貴?
“三哥哥......”淑蘭忽然輕呼一聲,聲音里帶著隱忍的痛楚,“你抓疼我了。”
江元杰這才驚覺自己力道太重,連忙松手,只見她纖細的手腕上已泛起紅痕。他心疼得聲音都啞了:“對不住,我......我只是氣昏了頭,那個臭婆子竟然敢罵你,走,咱們回家。”
淑蘭抬眸望他,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襯得她愈發憔悴。短短數日,那個明艷嬌貴的江家小姐已瘦得下巴尖尖,連眼下都泛著淡淡的青影。
“三哥哥能來看蘭兒,蘭兒已經很知足了。”她凄然一笑,“可是蘭兒不能回去,不能讓娘親難做,而且這里才是蘭兒的家...三哥哥...你就替蘭兒向娘親告罪,就說......”她哽咽了一下,“女兒不孝,不能侍奉左右了。”
說罷,她轉身欲走,衣袖卻被江元杰死死攥住。
“不行!”少年眼眶通紅,聲音里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我絕不能把你丟在這種地方!要罰就罰我一人,今日我必須帶你回去!”
淑蘭背對著他,唇角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笑。再轉身時,又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三哥哥......”
而秦清清一行人風塵仆仆回到京城,一路上使盡渾身解數,又是撒嬌賣萌,又是旁敲側擊,愣是沒從江淑言嘴里撬出半點內幕。只隱約聽說江淑蘭被送回了尤家,具體緣由卻成了未解之謎。
“嘖,古代人嘴真嚴吶!”秦清清腹誹,但轉念一想——至少江二老爺沒糊涂到拿親閨女給養女鋪路,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在家躺尸三天后,秦·創業狂魔·清清終于滿血復活,拉著小姐妹們火急火燎地沖去看江氏給的鋪面。
一路上她眼睛亮得像探照燈,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家人們誰懂啊!穿書前當社畜時天天做老板夢,沒想到一朝穿越,竟真要當上老板了!
“老娘終于要當老板了!”她內心瘋狂咆哮,“社畜翻身把歌唱,從此告別996!”
想到未來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日子,她忍不住對著空氣來了個“天女散花”的撒錢動作,差點閃了腰。雖然不能迎娶白富美,但是可以體驗一把“富婆快樂”——左手打賞,哦,不,是資助幾個落魄才子,右手投喂俊俏小廝,這日子不要太爽!
兩個月的光景匆匆而過,“筠風雅筑”終于迎來了開業之日。
開業前,秦清清特意邀了全家人前來品鑒。
秦善德負手立于茶館門前,仰頭望著高懸的匾額——“筠風雅筑”四個大字筆力遒勁,風骨錚然,正是出自他之手。
想起那日秦清清纏著他求字時,小女兒家嬌聲軟語,將他夸得如當世書圣一般,什么“筆走龍蛇”的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哄得他暈頭轉向,揮毫潑墨間竟比平日還要多出三分神韻。如今這墨寶高懸門楣,倒真有幾分大家氣象。
門口兩名青衣小廝含笑相迎。二人皆生得眉目清秀,舉止斯文,言語間不卑不亢,顯是精心調教過的。
踏入大堂,秦善德眸光微亮——但見廳內茶座皆以云紋屏風相隔,既不失開闊,又保了私密。
四壁懸著山水字畫,雖不是名家之手可也技藝不俗,青松翠竹的盆景錯落其間,配以時令瓶花,儼然一派文人書房的氣象。最妙是柜臺后竟設了檀木書架,經史子集、詩詞話本排列齊整,任客取閱。
店中侍從清一色都是儒雅俊秀的少年郎,身著月白竹葉紋窄袖長衫,腰間系著靛青色云紋腰帶,個個站如青松,行若流云。
江氏看得連連頷首,秦清清頓時像只驕傲的孔雀,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父親您瞧,可還入得了眼?”
秦善德故作深沉地捋著胡須,目光卻不住往兩側樓梯上瞟:“尚可,待為父看完再說。”
一旁的江淑言以團扇掩唇,眼波流轉間盡是了然的笑意。秦清婉與蓉姨娘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而急性子的秦鈺韻已經拽著父親衣袖嚷嚷:“爹爹先別急著上樓嘛!先看后院,院子可好了。”
轉過影壁,眼前的景致讓眾人不約而同“哇“了一聲——這哪是茶館后院,分明是個微縮版的江南園林!
方磚墁地,青苔斑駁處與石縫間嫩草交織,宛如天然織錦。東南角疊石成山,幾叢蘭草從石縫中探出頭來,平添幾分野趣,山下鑿池,幾尾胖乎乎的錦鯉正在蓮葉下玩捉迷藏,瞧見人影就一哄而散;西北角幾叢翠竹臨風而立,竹梢輕掃粉墻,簌簌有聲。
院中陳設更是處處見巧思,各類花草擁簇桌椅錯落其間,看似隨意卻暗合章法。或見青石圓桌配著鼓形瓷墩,坦坦蕩蕩置于開闊處,最宜對弈觀云;或有紫檀棋案伴著藤編月牙凳,半隱于老梅疏影下,恰合品茗論畫;最是那六角涼亭別具風韻,素紗帷幔自檐角垂落,如流云般輕盈飄逸。微風過處,輕紗翩躚起舞,時而似水墨氤氳,時而若飛瀑流瀉。
兩側游廊下,還設矮幾蒲團,書案筆墨,專供文人墨客讀書或即興題詠。
“這些文人雅士終日伏案讀書,最是耗損目力。故而庭院中遍植花木,這般坐臥花間品茗,既可怡情養性,又能舒緩雙眸。”秦清清認真的說。
秦善德點頭認可,“這抬頭見綠意蔥蘢,俯首賞花影婆娑,確是極好的。”,轉身時忽見一道雪白粉壁,不由駐足。秦清婉執團扇輕點:“這詩壁專為文人雅集而設。”她眼波流轉間盡是靈動,“若有絕妙詩詞題于此壁,不但裝裱懸于雅室供人瞻仰,更贈好茶一壺并四色攢盒茶點一份。”
話音未落,忽有風過,竹影婆娑映在粉壁上,恍若天然的水墨丹青。秦善德捻須大笑:“好個'風搖竹影題詩處'!當得起'雅筑'二字!”
秦清清看著秦善德翹起的嘴角,暗爽到內傷:這波文化人的拿捏,還不妥妥的五星好評!
秦家兄弟二人聞言,不約而同地挺直了腰板,好像與有榮焉般抬著頭露出一臉驕傲,江氏見狀,不由抿唇輕笑,伸手輕輕點了點秦鈺韻的鼻尖,嗔道:“瞧瞧這兩個,倒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褒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