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鼎率先出手，擒虎旗迎風獵獵，高懸于火龍上空。
其他宗門高手也紛紛出手，黑水老怪和玄鳳閣宗女也靠攏在一處，嚴陣以待。
我帶著阿景和云云趁亂逃走。
我們雖然不怕死，但沒傻到白白送死。
況且仇人尚且活蹦亂跳，我們如何甘愿赴死？
青鸞鳥沒有飛遠，在蓬萊仙府山門附近啄食小蟲，美餐一頓。
我們騎著它離開蓬萊仙府，準備找個無人之地休養生息，再做打算。
柏志卿說，四海之內正邪兩道均無我們的容身之地了。
他說錯了，還有一個地方，魔域。
魔域的毒物已經擴散到周圍鄰近的村鎮。
草木凋零，鳥獸皆亡，萬物寂滅，連半只蚊子都瞧不見。
我抿緊嘴唇。
恐怕魔域又有新的兇獸誕生了，四海八荒享受了百年太平之后，又要面臨新一輪的腥風血雨了。
不過魔域勢力已經影響到百姓居住地，正道各派卻沒有派人探查。
或許是這一百年太過安逸，放松了警惕。
不過我還是不操這份閑心了，既然他們喜歡把“道義”二字掛在嘴邊，那攘外安內的責任就由他們一并挑起吧。
反正他們有了新的神女了。
就看神女愿不愿像我當年那樣，為天下道義慨然赴死了。
我們隨便找了處民居安頓下來，各自療傷。
阿景本來就皮糙肉厚，加上黑水老怪本就沒下死手，沒受什么傷，主要是他用力過猛，透支了靈力。經過幾日幾夜調息，便恢復了大半。
我也還好，體內有魔丹，沒有傷及根本。
云云的情況不容樂觀，引雷陣是玄鳳閣的禁用陣法，此陣雖然強大，但若喚陣者自身修為不夠強大，會遭受反噬。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昏迷。
阿景出去尋找能治愈反噬的靈草，最后空手而歸，卻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帶回來幾個消息。
一是，我已被蓬萊仙府除名，褫奪神女的封號，八荒炎龍已被鎮壓，只是仙府毀損過半。
二是，我們三人的通緝令已發遍四海八荒，蓬萊仙府宗主和玄鳳閣宗主聯手下令，正邪兩道各門派合力擒賊，殺無赦。
昏睡中的云云又吐血了，她的狀況越來越差，已經水米不進了，我倒出僅剩的最后一顆仙靈丸給她服下，可這遠遠不夠。
我必須找到能讓她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我起身出門，轉向黑霧彌漫的魔域入口，準備去魔域深處碰碰運氣。
“危險，莫去?！卑⒕皠褡栉?。
“乖，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我回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天地初開，鴻蒙伊始，四海大陸上神獸遍行。
后來，有的得道飛升上界，有的墮落淪為兇獸，還有的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可是，我在魔域深處，聽到過神獸的吟嘯。
那是和當下時代截然不同的聲音。
古老悠遠，像是從遙遠到被人遺忘的時代里漏出來一抹春風，一下子將人帶回那個大能輩出，靈力充盈的黃金時代。
我此前從未聽過神獸的聲音，可那次我一聽就知道，那就是神獸。
傳說中早已絕跡的上古神獸。
只要從它身上隨便摳挖點什么下來，云云都有救了。
我循著記憶中聲音的方向，在魔域深處走了很久。
四周充斥著毒物散發出的魔霧，讓此地陷入永恒的極夜。
越往里走，魔霧就越濃稠，涼意從地面滲透入腳底。
體內氣息已經動蕩不安了，我強忍著不適繼續往前走，直到再也無法阻擋魔霧絲絲縷縷從口鼻吸入身體，我身體一軟，倒在地上。
仿佛沉入萬米深海，黑暗，冰冷，死寂。
身下有微微光亮，是鳳羽扇感應到危險，激發了它神兵護主的本能。
忽然，一個蒼茫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語氣驚異：“咦——鳳羽扇？”
這突如其來的說話聲，把我嚇了個激靈。
這里，怎么可能有人在？
我悄悄把鳳羽扇捏在手心，可下一秒，鳳羽扇不受我的掌控，從手心逃逸而出，竄入前方的黑暗中。
我毛骨悚然。
以一己之力單挑整個蓬萊仙府我沒害怕，被正邪兩道逼入絕境我沒害怕，哪怕被窮奇重擊奄奄一息我也沒害怕。
這一刻，我才真正害怕起來。
這是鳳羽扇認主后，第一次不聽從我的召喚。
下一刻，黑暗中隱隱透出人形，輪廓周圍發著微光，周遭魔霧如潮水般紛紛退去。
是他在跟我說話。
他不緊不慢地朝我走來，鳳羽扇親昵地圍繞著他飛來飛去，他俯身打量著我，然后笑瞇瞇地盤腿坐下。
我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見過靈寶天尊?！?/p>
“你見過我？”
“天尊乃蓬萊仙府開山祖師，我在祠堂見過您的畫像?！?/p>
“哦？畫得如何？”
“毫無關聯?！?/p>
“……”
不過您是鳳羽扇第一任主人，當今天下，能從我手里奪走它的人，也只有您了。”
靈寶天尊掌心輕托著破扇，含笑不語。
“對不起，鳳羽扇在晚輩手上破損了?！?/p>
“破？”靈寶天尊輕笑一聲，“誰告訴你鳳羽扇它破了？你可見過破扇有靈？”
眼前光芒大盛，鳳羽扇幾個翻轉，扇面綻開數道裂痕。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鳳羽扇如同蛻皮的蛇浮現出本來的面貌，火光灼灼，絢爛耀眼，每一根羽毛都蘊含著火鳳的靈力，鳳鳴之音自內而出。
“當年我嫌棄它光芒太盛，過于醒目，不符合我為人低調的人設，因而在九重天的司庫里偷裁了段云綾錦蓋住了扇面，只可惜云綾錦的品質到底只能用來做衣裳，用在神兵上反而成了掣肘。好在我靈寶天尊技冠群雄，神兵差了些，也不影響我秀操作?！?/p>
我接過煥然一新的鳳羽扇，隨手舞了舞，依然和過去的實力大相徑庭。
我眼中閃過失望，雙手奉還：“天尊，我玄骨已失，沒有成神的資格，鳳羽扇在我手中也已發揮不出神兵的力量，還是還給您吧。”
靈寶天尊搖了搖頭：“若你不是神，怎么可能看見我殘留此地的神識，玄骨一經修煉出，只要你沒有灰飛煙滅，是不可能被別人奪走的?！?/p>
“離曜，你失去的從來就不是玄骨，而是你的問道之心?！?/p>
“你不如好好問自己，因何而求道？”
我眉間凜然一震。
突然想起那日和窮奇大戰時，哪怕我重傷倒地時，玄骨仍在，鳳羽扇也是完好的，直到父親以黑紗覆面，給我致命一擊。
我自黑暗中轉醒，已感受不到玄骨，摸到手邊的扇子，已是殘破不堪。
原來，那是我破碎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