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祠堂的檀香煙靄濃稠如霧,沈曼秋跨過青石門檻時,繡著雛菊暗紋的旗袍下擺掃過刻滿族規的石碑。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了個燈花,映得林婉兒的珍珠手鏈泛著冷光,而她腕間那抹刺青,在燭影里若隱若現。
族老們的咳嗽聲此起彼伏,蘇明遠坐在太師椅上,指尖有節奏地叩擊扶手——那是1940年蘇慕白焦慮時的習慣動作。“按族規,質疑長輩者當...”他的話被沈曼秋展開的卷軸截斷,絹布上的胭脂字跡雖已褪色,卻仍清晰可辨。
“1943年,蘇慕白用這種‘百雀羚胭脂密寫術’偽造我的死亡證明。”沈曼秋的指尖劃過絹布,“而林婉兒拿來的精神鑒定報告,”她舉起另一份文件,“封皮上的‘安康精神病院’六個字,用的是同一種落筆傾斜角度。”祠堂的穿堂風卷起紙頁,兩份相隔八十二年的文件,在光影中詭異地重疊。
林婉兒輕笑出聲,鉆石腕表在燭火下折射出細碎光芒:“空口無憑,就憑字跡?”話音未落,蘇小雨抱著木匣沖進祠堂,匣中散發出陳年樟木與鐵銹混合的氣息。“這是從老宅地窖找到的。”她小心翼翼取出半截鋼筆,“筆尖殘留的墨水中,檢測出1940年代特有的普魯士藍成分。”
沈曼秋接過鋼筆,在宣紙上隨意寫下“沈”字,墨跡暈染的方式與兩份文件如出一轍。族老們的竊竊私語突然變成抽氣聲,蘇明遠的叩擊聲戛然而止。“更有趣的是,”沈曼秋扯開旗袍領口,青色胎記在火光中仿佛在跳動,“蘇明遠的過敏報告顯示他對青霉素過敏,可我父親被注射的鎮定劑里...”
“夠了!”林婉兒突然起身,珍珠手鏈應聲而斷,圓潤的珠子滾落在地,有幾顆停在沈曼秋腳邊,映出她腕間刺青的倒影。沈曼秋彎腰拾起一顆珍珠,對著燭火:“這珠子的打孔方式,和1940年青幫暗樁傳遞情報的‘空心珠’一模一樣。”
祠堂的陰影里,管家的右手小指不自然地蜷縮——那是被執行“三刀六洞”刑罰后的特征。沈曼秋突然轉向他:“陳三,1940年你在碼頭背叛時,被砍斷的可不只是小指吧?”管家的臉色瞬間慘白,而林婉兒的瞳孔猛地收縮,顯然沒料到這個舊部的秘密會在此刻被揭開。
當林婉兒轉身欲走,沈曼秋甩出最后一張底牌——從旗袍內襯夾層取出的銀鎖殘片,與之前王姨給的半枚嚴絲合縫。“知道蘇慕白為什么執著于血脈嗎?”她的聲音在祠堂里回蕩,“因為這把鎖,本是給1941年我未出生孩子的禮物。”
林婉兒的背影僵在祠堂門口,夜風掀起她的披肩,露出頸后那枚與沈曼秋胎記形狀相同的青色印記。隨著長明燈突然熄滅,黑暗中傳來銀鎖相碰的清響,仿佛跨越時空的血脈在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