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部的日光燈管發出電流嗡鳴,沈曼秋的指尖撫過算盤珠,冰涼的觸感與1940年賬房先生教她九歸除法時如出一轍。實習生小陳將牛皮紙袋推過來的瞬間,指節在桌面輕叩三下——這是前天在茶水間,她用青幫“三敲桌角”暗號埋下的暗樁。
“近三年的財務報表。”小陳的聲音發顫,目光不時瞟向總監辦公室緊閉的門。沈曼秋沒有接U盤,反而取出那把烏木算盤,算珠碰撞聲驚得鄰座文員抬頭。報表上的數字在她眼中化作1940年的鴉片箱碼,2022年3月的3.14億管理費用、2023年6月的3.14億海外投資、2024年9月的3.14億商譽減值,小數點后的“14”與蘇慕白1914年的出生年份重疊,像極了當年走私賬本上刻意留下的暗號。
“這些異常流水都在每月十五子時轉出。”算珠在她指間翻飛,民國時期跟著賬房先生學的“見四無除作九四”口訣脫口而出。她抽出泛黃的1940年洗錢賬本復印件,紅筆圈出的“314噸鴉片”與現代報表的數字嚴絲合縫,“蘇慕白迷信月圓之夜財氣貫通,當年和日本人密會也是這個時辰。”
小陳的瞳孔猛地收縮。沈曼秋知道這孩子的父親三個月前“意外”墜海,尸體被發現時,口袋里還揣著半張殘缺的船票。她突然壓低聲音:“你父親生前有沒有提過‘泰安號’?”話音未落,窗外突然炸開短視頻的喧鬧——行政部王姐舉著手機路過,屏幕上#豪門私生女變太奶奶#的熱搜詞條刺目,處理過的圖里18歲的自己被配文“精神病人妄想當董事長”。
算盤珠突然崩落兩顆,滾到小陳腳邊。沈曼秋彎腰去撿,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刺青。小陳的呼吸驟然停滯,那圖案與父親臨終前在沙灘上畫的印記一模一樣。就在這時,總監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林婉兒的珍珠手鏈在日光燈下閃過冷光,她的視線掃過桌上的算盤和報表,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曼秋,用算盤查賬可有些復古了。”
沈曼秋將算盤推到報表上,算珠恰好壓住“3.14億”的數字:“復古的東西有時候最管用,就像某些人簽字的習慣,三十年都改不了。”她指著蘇明遠在代持協議上右斜15度的筆跡,與報表上的簽字在玻璃倒影中重疊。林婉兒的笑意未達眼底,轉身時手鏈上的雛菊裝飾輕輕晃動——和沈曼秋腕間的刺青,有著微妙的相似。
當電梯門緩緩閉合,沈曼秋望著鏡面里自己與林婉兒交疊的身影,突然想起1940年蘇慕白書房的暗格里,也藏著這樣工整的賬本。而此刻報表上的每一個數字,都像深海里的錨點,正在牽扯出八十二年前那艘載滿罪惡的“泰安號”貨輪,以及被時光掩埋的,關于血脈與背叛的真相。